“那么,就一起吧,朕也好久没有上战场了。”秦无释傲然一笑,“沧海风起,群雄毕集,逐鹿在野,看谁成王!”
……
万历十七年的正月十五,恰是上元佳节,十万烟火生,花市灯如昼。
人影花影灯影乱如潮的繁华迷离,京郊外的一支大军肃然无声的拔营,在万历几位最高层人物的亲自率领下,披星戴月的起程了。
向着,云城。
深冬凛冽的寒风里,皇权巅峰的那几个最优秀的人物,于黑暗中轻轻拨马,深深看向阳城国师府的方向。
天边的星子闪烁,星光微闪里,男子目光神情而女子若有怅然。
此去,应敌,策马渡悬崖,弯弓射胡月,人头做酒杯,饮尽仇雔血。
月轮空,风力紧,英雄双鬓而寒光染,不再诉凄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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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秦王妃夫妇,看着远方的天空,以手放在前胸,做着祈福祷告。
万历十七年正月二十一,冬日未已,大军在途。
“大约再过一天,就可以赶到云城了。”上官安奇扬了扬马鞭,指着前方。
秦心颜点了点头,接过刘城昱默不作声递来的水喝了一口,道:“咱们一路赶小道、抄近路急行军,士兵们走得辛苦,如果到云城正好碰上二国联军,疲兵远行、不得休整,那就是一场难打的硬仗。”
“难打也要打,”秦无释冷笑道:“他们,又何尝不是疲兵?”
上官安奇心疼的看向秦心颜,道:“心颜,你很累了吧?这几天,你都几乎没睡好。今晚又要睡在荒郊野外,又要委屈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好?”秦心颜似笑非笑看着他。
“这个,这个……”上官安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赧说出口、自己每夜都会潜出大帐,看见秦心颜的帐篷灯火得很久才灭,偷窥的人生是猥琐的,而猥琐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尤其还当着人前。
好在秦心颜了解上官安奇、就像了解自己的手指头,也不过一笑便罢,没人偷窥的女人是寂寞的,而且是羞于承认的。
秦无释咳嗽了一声,突然淡淡道:“要下雨了。”
仿佛是给他的话做注解,立时“豁喇”一声巨响,黑云滚滚的天空中,瞬间金蛇腰舞,明光穿裂,一道巨大的闪电,横贯长空,随即轰然巨雷如同打在头顶般,震得地面都似乎微微一晃。
刘城昱仰首,愕然道:“这大冬天的,居然有雷?”
“大抵是春雷,”秦无释居然有心开开玩笑,“帮我劈死几个拆墙的混蛋。”
而秦心颜却面有忧色,皱眉看着黯沉天色,山雨欲来,四周寒气很重,若有雨,只怕还夹了雪落下,这里是旷野山郊,一时又要到哪里去扎营避雨?
“陛下!”跟随出征的统领尹夏晟飞奔而来,道:“陛下,马上要下雨了,这里不能停留,前方十里处有一个小市镇,奴才侍奉銮驾先行过去。”
秦无释“嗯”了一声,道:“叫大家伙儿
加快些。”
雷声一阵比一阵急,几人策马飞奔,行了不过五里,冷风忽起,随即雨点簌簌下落,雨声中有轻微的冰晶碎裂声,落在人肩上“嚓嚓”有声。
不仅是雨夹雪,还有冰雹,并且这冰雹的个头还不小。
秦心颜暗骂一声,运起真气逼出体外,将冰雹驱散,扬鞭策马跑得更快。
这个时候不能再心疼自己的真气和体力,这大冬天的赶路又急,万一湿透受了风寒,那就是好大的麻烦。想想前几年的那个冬天,伤害疮冻遍布,下至体弱百姓,上至强壮将军,都未能避免。可想而知,那是怎样的麻烦可言。
尹夏晟的浑身湿透,跟在秦无释的身侧,在猛烈的风中,努力的想扯起黄布桐油伞给秦无释遮盖,被秦无释一手劈开,大笑道:“迎雹而上,雪中奔驰,人生最痛快的事情,莫过于此,打什么劳什子的伞!”
他无遮无挡,一马当先,黑衣飞舞迎风而去。
上官安奇一笑,也跟了过去,众人不由都跟着加快脚步。
稍倾,便到了前方的小镇,却是个废镇,镇子很小,到处都是断墙残垣,大军只好驻在镇外。
秦无释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小镇上利落响起,惊起那些躲藏在破瓦烂墙间休憩的夜鸟,“扑啦啦”飞上天空,在那些枝条枯干狰狞的树上停了,偏头打量不请自来的夜客。
空气之中有种极度的寂静,镇子外大军休整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冰雹簌簌落着,地面很快积了冰亮一层,又被马蹄压碎。
不知道哪里传来野兽长啸的声音,苍凉狂野,镇子上的夜鸟们,再次被惊动,“呼啦啦”的一阵阵拍翅膀,却并不尖鸣,只是在昏暗的雪雾中不住盘旋,将掠翅的声音传得满镇都是。
秦心颜的手笼在袖子中,仰头看着凄冷迷蒙的天色,喃喃道:“这个镇子,感觉阴气很重啊……”
身后,尹夏晟带领着众侍卫,勉强找了个屋顶不漏雨,、看起来是原先镇上的大户的房子,小心命人打扫,众人檫着檐下摇晃的残破的灯笼,卷着一身的碎雪冰晶而奔进厅堂里,秦心颜跟上官安奇站在屋檐下,看着雪势不小气温降低,士兵们很多人都在瑟瑟发抖,便命火头军起火熬姜汤,分发下去,又不及休息,先去巡视大军,亲自察看扎营事宜,忙碌了一阵。这才回来。
刚踏进厅堂,忽听前方有人呵斥,“喂,你个死花子,滚一边去!”
几人回身,便见那座空屋的滴水檐下,蜷缩着个蓬头垢面的花子,正抱着腿、埋着头发抖,侍卫想把他赶走,不住的踢他。
秦无释看了看,走过去,怒道:“你们踢人做什么?”
侍卫见他过来,急忙垂首道:“启禀主子,这个人死赖在这里,看样子还有点毛病,奴才们怕过了病气……咱们可那么多人哪。”
秦无释听这话也有道理,但是这个天寒地冻的天气,将人向外赶那人也难活,当下皱眉道:“有病就隔开治,将人驱赶出去,那不是要人性命
?扶到后厢,叫大夫过来看。”
侍卫唯唯领命去了,秦无释回身看秦心颜若有所思的模样,道:“无妨,这人没有武功。”
秦心颜笑笑,道:“陛下英明,早些歇息吧。”
她看见侍卫匆匆抱起刚才那乞丐蹲过的稻草,突然目光一闪,道:“且慢。”
与此同时,上官安奇也道:“慢”。
秦心颜冲他一笑,戴起了手套,伸手将侍卫捧来的稻草翻了翻,手突然一顿,随即慢慢抽出。
掌心里一点红色淤泥。
刘城昱咦了一声,道:“血?”
“不是,”秦心颜欲待去闻,上官安奇与刘城昱却齐齐一挡,两人自上前看了看那淤泥,又闻了闻,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睛里看见疑问。
半晌,刘城昱喃喃道:“好像就是泥土。”
“但是这附近哪有红色泥土?”上官安奇皱眉。
两人抓着秦心颜的手套,一人抓住一只,同时扔到了一边,秦心颜不由失笑,摇头道:“我是纸扎的?面做的?你们,这么小心干嘛?”
“虽说这废镇荒郊,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上官安奇摇头,“这两年,日子,我过怕了。”
“你也有怕的时候?”秦心颜一笑,当先在侍卫铺好的褥垫上睡下,道:“赶紧休息吧,雨一停还要赶路,你看,陛下都安歇了。”
“嗯。”
三人各据一角闭目调息,自然而成三月贯月的阵法,秦心颜自然是被护在当中的那个。
夜半,人声沉寂,风雪未歇。
呼啸的风声里,镇子上那些没有关好的门,砰砰的发出撞击的声响,抗、哐、抗、哐……一声声,一声声,单调而沉闷。
然而这单调的声音,却令人听出悚然和肃杀的感觉来,好似无数僵硬的尸体,正于地下缓缓推开棺盖,诈尸一般,一步步走上没有月光的街道。
安静的破旧厅堂内,一簇火堆将熄未熄,红色的火焰在黑色灰堆里明灭,如夜色眨着诡异的眼。
守护在一旁的尹夏晟,爬起来轻手轻脚的去添柴,想着这风雪之夜,难得在这家人柴房里找到没有被打湿的枯枝,起了这堆火,不然,大家都得冻着。
又想,国师他们真是细心,连柴禾都亲自看过,不过事关陛下的安全,小心些,自然是最好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一时却也想不出,偏头思索着,眼角却突然觑见地面上淡淡的影子。
尹夏晟吓了一跳,有敌人!
直觉要呼喊,突然发觉那影子好像只是自己的,不由失笑,这见鬼的镇子,阴气森森的,搞得自己疑神疑鬼的,连个影子也怕。
尹夏晟自嘲的摇摇头,继续添柴。
他的手突然顿住。
这影子……
不对。
自己右手在添柴,地面上映出来的自然是相反的,为什么看起来还是在右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