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自己的手明明已经停下来了,为什么,那只手的影子,好像还在添柴?
尹夏晟恍然抬头,前方没人,对面没人,后面是陛下和国师他们,头顶的屋梁也一览无余,也没有人!
这完全是个空荡荡的大户人家的正堂,甚至整个镇子,都是空荡荡的!他担负着护卫陛下安全的职责,进镇之前,所有屋子都看过了,没有人!
地下,那只手的影子,还在添柴,不仅如此,四周突然多了很多影子,皆在“添柴”。
尹夏晟浑身汗毛此刻都炸了起来。
有鬼!
他霍地站起,火焰被他这猛力一站带得火焰一收,尹夏晟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恍惚间一阵轻雾扑来,咕咚一声,往后便倒。
他栽落的声音惊动三人,三人齐齐睁眼。
秦心颜一睁眼,便看见一朵巨大的花向自己奔来。
是的,奔来。
没有腿,却摇曳生姿,款款而来,肥厚的叶片一卷,扇到脸上,自己呼吸便是一窒。
一窒间她也往后便栽!
身侧的上官安奇一把扶住她,而扑出去看尹夏晟的刘城昱也在半空扭身,满面震惊的一个跟头倒翻而回。
看在秦心颜的眼里,却成了那花忽化鬼魅之形,露出森森利齿獠牙,扑向她的咽喉,欲待噬杀她!
脑中一急并一昏,秦心颜掌力排空而出,怒涛狂卷,直向秦无释!
秦无释惊醒,但时机不对,身形难避。
上官安奇突然拽着秦心颜一转,侧身一让,秦无释滚出危险圈。
“轰”的一声,一面残墙被秦心颜拉偏了方向的掌力轰碎,土屑、泥尘、碎砖纷落,露出墙后横七竖八躺着的、原本假寐着的护卫。
巨响声里,秦心颜脑中昏乱因那声音短暂一清,心中一醒间秦心颜立即闭目,道:“我中毒了,幻象之毒,别靠近我,我也不能睁眼。”
秦无释大惊道:“那我们为什么没事?”
秦心颜清醒只在那一刻,哪里答得出话来,他闭目摇摇头,上官安奇扶她坐下,一边以真力助她驱毒,一边冷冷道:“咱们两个,好心办了坏事了。”
秦无释怔一怔,长眉一扬道:“难道你是指……”
话音未落,忽听身后一声低喘。
秦无释一低头,看见身前地面身影纷乱,风雪凄迷中,半开的门前,隐约响起了脚步声,而身后的尹夏晟此刻却突然挣扎着爬将起来,双目发直的,宛如鬼魅尸怪一般,扑向自己。
上官安奇低喝:“陛下莫碰着他!”
秦无释颔首,身子一错,一抬腿就将他踢了出去,使的是巧劲,尹夏晟半空中一个筋斗稳稳落地,落地后,又茫然站了半晌,一抬头,看见门檐上的一盏残破灯笼,突然像是看见了什么鬼魅般大吼一声,返身却再次扑向刘城昱。
刘城昱心骂一声,“混账!”手臂一抖,再
次将尹夏晟给摔跌了出去,上官安奇一扬衣袖,袖底一道白光激射,“啪”的一声,就打掉了那个灯笼。
灯笼落地,风突然也猛烈了几分,“砰”的撞开了门,卷入雪沫和冰晶,“哗啦啦”的将火堆扑灭。
正堂立时沉入一片全然的黑暗。
黑暗中气息微微,人影蠕动,毁去半边的墙壁后,那些被毒倒的侍卫纷纷爬起,蹒跚而来。
上官安奇单膝跪在秦心颜的身前,始终不离她的身侧,低声道:“陛下……就劳烦你相护了。”
刘城昱点点头,横简一掣,剑气雪亮光华透射,耀得这黑暗厅堂都亮了一亮,那些中毒的侍卫,也都不禁退了一退,刘城昱手摔脚踢,也不用兵器,将他们毫发无伤的都点了穴道摔了出去,秦无释在刘城昱的身后,默契配合。
两人都知道,此时不宜长啸呼唤镇外大军相助,因为敌人定然在自己入镇后布置了阵法阻住入镇的道路,普通士兵将领来了,也是白白折耗,而这些人自然也不敢和大军对上,目标其实就在他们四个人。
至于对方怎么埋伏在这个无人小镇的,几人一时也猜不出,大军行军也极其隐秘,为了赶时间,走的也多是荒郊野岭,敌人能算准他们落足此处,不露痕迹的布下埋伏,着实有本事。
甚至还没照面,就令心颜中了毒,刘城昱暗恨自己粗心,怎么就没亲自将全镇查看一番呢?
上官安奇的目光却在地面上一扫,看见那些卷进来的冰晶,大多进门的瞬间就消逝,却有些并无变化,骨碌碌滚入先前那柴堆,地面立时起了一层淡淡的烟气。
顿时恍然,原来那些冰晶之中,有些是毒物,但本身却也无毒,正如那他查看过的柴禾也无毒一般,但是和那敌人早已布置好的“柴禾”燃起的烟气却一中和,立时就成了迷幻之毒,而时当雨雪,身上卷些碎冰,地下落些碎雪,当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任谁,也都是不会注意的。
风吹着地下那残破灯笼悠悠乱滚,也滚出些白色颗粒——
那些几可乱真的“冰晶”,竟是从那残破的灯笼中泄出来,再被带入厅堂的。这种下毒的手段离奇,敌人心思的灵巧,着实到了惊人的地步。
上官安奇继而回首看了看后院――
自己三人离奇的没中毒,大约是拜那个乞丐所赐吧。
原以为那出现在无人废镇的乞丐,定然是个神秘敌人,自己三人都暗中吩咐属下注意,不想这诡异风雪之夜,敌非敌友非友,小心防备的人,确是前来相救,那乞丐故意引起他三人注意,露出身下稻草,稻草里的红泥,其实是解药。而陛下也恰巧手触,故而无碍,要说,也只有心颜没有碰。
那类似于泥的东西,大约闻一闻,就可以解掉之后的迷幻毒,可惜自己和城昱皆关心秦心颜太过了,不肯让她去闻去碰不明物事,反而才害了她。
上官安奇转首去找刚才扔掉手套的地方,目光一轮
间,却发现手套不见了。
刚才,明明就扔在附近,怎么会突然不见?
还是被风吹走了?
上官安奇不死心,将身子再转了转,忽然看见一张旧椅子底部缝里,有白色柔软物事在微微晃动,好像正是那手套。
上官安奇心中一喜,立即伸手去拿那手套。指尖触及柔软布料,将手套拿起,突觉手指一痛。
五指立缩,刹那间,上官安奇反掌一抓,黑暗中一探一攫,一把拽住了一样东西往外狠狠一拉,低喝:“滚出来!”
“砰”的一声,有物体撞到柜子底部模板的声音,上官安奇的目光厉色一闪,横臂一抡,轰然一声,柜子粉碎,一个黑色形体被他从柜子底部一个洞中硬生生得扯了出来。上官安奇反手一甩,将那黑影狠狠的往地下一掳!
那影子却极柔韧,黑暗之中,犹如一道烟般变幻无形,身子将要接触地面的时候,突然横弹而起,“呼”的一声,仿佛一块布帛般从他的头顶飞了过去。
而上官安奇并不追,“刷”的拔出腰间的剑,毫不犹豫削去右手中指一块皮肉,鲜血涌出。上官安奇随手撕了一块衣襟包扎,紧紧勒住指根,又从怀里掏出一颗秦心颜牌特效解毒丸吞了。
刚才那埋伏的一刺,不管有没有中毒,上官安奇都不想给别人机会放倒自己,否则秦无释那边群敌环伺,如何又能保护好心颜?
黑影飞出,一道轻烟般越过上官安奇,瞬间就到了秦无释头顶,刘城昱玦冷笑一声,长剑一掣,剑光如瀑,毫不客气的一剑捅心。
对方轻笑一声,反手在腰间一按,一截秋水剑锋突然如白练般弹了出来,冷光熠熠,直袭秦无释的双目。
一个凤凰甩尾,秦无释刷的避开软,双眉一扬,目中露出怒色,他已认出了那正是自己的剑,冷喝:“贼人好大的胆子,敢动我的剑!”
对方又是一笑,柔声道:“陛下的剑,真的很好用,我很喜欢,我还很喜欢陛下的头颅,特意前来借用。”
“落擎川!”上官安奇听出他的声音,自知不可妄动,只得在黑暗中小心留意。
“朕对你的头颅,也很感兴趣,”秦无释对他森然一笑,“你考虑考虑,先借给我算了,然后我再借给你。”
“是我先开口的,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落擎川轻笑不停,掌中的长剑夭矫变幻,光幕如画,或如佳人轻舞拨弦,或如女子陌上摘花,每一招都极尽美妙优雅,优雅中无限杀机。
刘城昱跟秦无释怒海狂卷,大开大阖,每一招,都似穷尽自己的全部真力,每一招都像是最后拼命的一招,然而拼完这一次命之后他还能拼下一次,破浪迭起狂潮汹涌,绝无止歇。
三人的周身都起了蒙蒙雾气,罡气剑气刀气激得室内的物件四下纷飞,而上官安奇绝不离开秦心颜的身边,看见一个椅子腿飞过来,顺手捞住,反手一掷风声猎猎直击向落擎川的背心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