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几日会有贵人娘娘们路过此地,他便强撑着等着,且能跑出来,能喊句冤已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了。
鑫月四个看罢,着实为难的紧。
说来她们只是后宅妇人,着实不该管了外头的事儿,便是不说这个,如今朝廷的精力也尽数放在战事上呢,这贪墨的事儿自古都有,想来在康熙爷眼中,这事儿早一时处置晚一时处置都不打紧的。
更不要说如今康熙爷还到底有没有那个精力的,旁人不知道,可鑫月是十分清楚康熙爷的情况,十四爷一点儿没瞒着她,便是连如今康熙爷清醒的时候不多都跟她感叹着。
康熙爷日日撑着精神处置军务已是费力,更不必说旁的了,眼看着该中秋宴了,康熙爷都直接取消了去,如今忙着军务,顾不得什么声色了。
再说高士奇此人,自索额图一事之后,这高士奇在朝中便有些舍我其谁的架势,如今虽只是礼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却是正一品,隐隐的将李广地这般老臣都不放在眼里了。
此事牵连甚广,若真是细查,怕是不仅仅只血书上涉及的二十多个官员,牵出萝卜带着泥儿,怕是整个江浙的官场都得大换血了才成。
可现下哪有那个时间大换血去,如今西藏青海已是不安宁,若是再动了富饶的江浙一带,怕是整个大清便没什么安稳地方了。
若是她们几个将这事儿按下了,那就更是不该了,更别说这事儿是四爷倡导的,五爷、七爷、十三爷、十四爷且都没少跟着忙活,她们这些个做内人的,自是不能拖了自家爷的后腿去。
“我竟不知、我舅舅也是个糊涂的!”
瓜尔佳氏瞧着这血书气的不行,上头被痛斥的官员中,正有他的叔叔瓜尔佳费沁,官儿也不小,就是血书中同流合污的那巡抚大人。
倒也是这会子瓜尔佳氏指出来了,众人才知道此事还牵扯了瓜尔佳氏,外头的爷做官儿,向来都不是单打独斗的,且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即便是瓜尔佳氏已嫁给了五爷,若是费沁出事儿,便是也连累她面上无光,自也给五爷抹了黑。
一时间众人不好定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会儿了,鑫月这才开口打破了僵局。
“这事儿不是咱们能作主的事儿,年节里咱们爷日日就是忙的这个,对此事有多尽心尽力咱们也不是看不见,如今碰见了,便是凭着良心咱们也不能不管。”
“如今玩儿是玩不得了,我看咱们还是赶紧的各自回府的好,且都跟自家爷商量商量,这事儿还得让他们拿主意。”
“有道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如今只是出来一个张玺,便是没有张玺,如此情况之下,以后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张玺站出来,往小里说,是下头的百姓受了苦,对地方官儿不满。”
“可往大里说,一个人不满,千千万万人不满,届时若是真有那心怀不轨的人刻意引导着,下头的人聚众造反也是有可能的,到时候可不是针对一个官儿两个官儿的了,针对的可就是咱们大清了。”
兆佳氏三人自不是那愚笨的,满人家的姑娘可不是那些个只读《女戒》的格格们,绝不会将鑫月的话当作是危言耸听,且都无不认同的。
只是到底都胆子不大,且听着鑫月的话这般一想都慌了去,瓜尔佳氏更是着急,这会子捧着大肚子直接哭了起来,一口一句埋怨,且把她叔叔费沁说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还说回了府她便赶紧的叫家里给叔叔修书一封,赶紧的将自个儿吃进去的吐出来,以后万不能这般了。
鑫月几个安慰着,这会子也不墨迹了,赶紧的叫人加快的行进速度,今儿便进京回府,一刻都耽误不得。
张玺也叫人带着,只是如今不好叫人露面儿了,且赶紧的先将人藏进骡车上,用箱笼遮盖着些。
旁边儿的侍卫知道张玺此人的也不多,除去图克坦额勒登之外,旁的也不知道这张玺是干什么的,便也方便瞒着了,这张玺是去是留,还说不准呢,便能不张扬着便不张扬着。
众人路上赶的急,虽是难受了些,可心里存着事儿呢,谁也没在乎这个,上午离京郊庄子还有二十里呢,下午一行人便已经分头到了各自府上了。
且都匆匆忙忙的想寻了自家爷说这事儿了,可一问府里,爷们儿且都在宫里呢,这几日天天的早出晚归,若是依着昨儿的时辰,怕是得快二更了才能回。
众人无可奈何,便只能静心等着些,鑫月带着那血书和张玺回来的,这会子且都交给图克坦,让人细细的安顿了去。
鑫月总算是带着大格格回来了,伊格格且都在府上盼了好几日了,日日想着她的大格格,福晋完颜氏和舒舒觉罗氏也在呢,愿只是面上的活儿,府上侧福晋回来了,于情于理的他们不好不露面。
不过想着塔拉氏不在府上的日子她们乐得成见呢,且不知眼下天海热着,怎么就回来了,少不得问一问去。
“怎的今儿就回来了?不是说还在庄子上歇半个月的吗?”
舒舒觉路氏问了一句,那报信儿的小丫鬟赶紧的回了:“奴才也不知呢,想来是塔拉侧福晋如今怀着身孕,便不想在庄子上养着吧,毕竟庄子上凉快是凉快,到底不如府上方便呢。”
听了这话,舒舒觉罗氏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惊了一惊:“什么!塔拉氏又有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听说上个月在蒙古发现的,如今算算时日,怕是都过了头三个月了。”那小丫鬟回着,声儿都不由得压低了些。
“先前塔拉侧福晋害喜害的厉害,什么都吃不下喝不下的,人差点儿不成了,不少人都跟着操心呢,万岁爷都给赏了瓜果呢,倒也不知道怎的都看重了她了,似是谁都捧着呢。”
舒舒觉罗氏听着这话,指甲紧紧的掐着手心儿,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虽是知道十四爷这般宠着塔拉氏,塔拉氏早晚要有了孩子,可到底着到这一刻了,她心中还是极其不甘的,看不惯塔拉氏的狐媚,看不惯塔拉氏的顺风顺水。
塔拉氏且都入府三年有余了,怎么十四爷还没觉得腻歪了,单宠一个人还没完没了了不是!
“她怎的不害喜害死了去!日日就知道碍眼!”
舒舒觉罗氏忍不住避着人暗骂了一句,春花一惊,赶紧四下看了看,便是眼下再没当着人面,也不好说这话不是,且都噤若寒蝉,不敢出声儿惹了自家主不快。
下头的人默默的想着,默默的伺候着,谁都不敢劝,如今舒舒觉罗氏的手段可比以前厉害多了, 前几个月便有个小丫头不知道主子的手段,便巴巴的进言着,说是如今主子爷不在,何不趁此机会将正院福晋害死了去,没了福晋,主子便能上去了。
那丫头说完话,主子便叫人将那小丫头勒死了去,说来那小丫头也是个蠢的,且看塔拉氏得宠的架势,怕不是福晋一死,塔拉氏便成了继福晋了,哪儿还轮的着她。
福晋又膝下无子,自是不足为惧。
说罢小话,主仆几个这才凑了上前,同后院的女眷立在一处,待她站定,鑫月正好在二门处下车,便快步上前了些笑着招呼了两句,一点儿没了刚刚叫人去死的样子了。
“妹妹如今身子重了,怎的也不叫下头人慢慢的护送着回来,你如今身子金贵,万不能大意了,说来如今府上正热,去庄子上歇着是极好的。”
这刚一回来,李氏便特特的点出来她有孕的事儿,且听听这话说的,像是她有孕了还巴着主子爷,不想叫主子爷去了别处呢。
鑫月难得见舒舒觉罗氏给她好脸色的样子,心中自是警惕非常,觉得舒舒觉罗氏似是不同以往了,这会儿说话便也不客气。
“还不是想姐姐和妹妹们了,姐姐和福晋姐姐这两三月来一直操持着府上着实辛苦了,你身子也不多好,且得细细养着,庄子上凉快,姐姐带着去庄子上住一阵儿也使得,万事都不如你身子要紧啊。”
鑫月笑着,一手拉着大格格,且回府头一句话便不客气着。
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若是再不对付着只怕二人又要掐起来,完颜氏心下笑着,然到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掐起来,少不得打个圆场去。
“好了,塔拉妹妹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怀着身孕呢,顶着大热天在门口说话可不想要了,我叫府上给妹妹办了小宴,妹妹块回去梳洗些个歇歇脚,一会儿咱们可得好好团聚团聚。”
伸手不打笑脸人,鑫月便也不跟舒舒觉罗氏计较了,这便给了福晋笑脸儿去,开口无不应的。
待回去了,鑫月面上的笑这才懒得支应,先小睡了会子,这才梳洗打扮起来,宴上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寻常的不对付罢了,跟不痛快的人吃饭自然是不痛快的,鑫月都没吃饱,回来又加餐一顿,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昨儿十四爷是二更回的,今儿更晚了些,鑫月沐浴过后躺在贵妃榻上晾头发,且都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十四爷才回来。
“又不听爷的话。”十四爷挨着榻沿儿坐了,轻轻捏了捏鑫月又胖回来的脸蛋儿,小声的嘟囔了鑫月一句。
鑫月迷迷糊糊朝十四爷笑笑,着实困得厉害,不过心里记着事儿呢,赶紧的叫下头的人给十四爷端上来些个夜宵,便叫人都退了出去,鑫月慢慢起来些,边去给十四爷拿干净的衣裤,边问了十四爷一句。
“爷可知道那张玺的事儿了?”
十四爷应了一声儿,这会子狼吞虎咽着,着实没什么形象可言了,稍稍填了填肚子,这才开了口。
“爷知道了,今儿图克坦给爷说了,爷看了那血书,今儿要不是还去见了那张玺,爷不至于这般晚的才回来。”
鑫月找好衣服,看着十四爷这般饿惨的样子也不问旁的了,赶紧的给十四爷盛了碗儿汤送送,且等着十四爷吃完了再说也不迟。
十四爷风卷残云一阵子便吃饱了,饿极了便没什么分寸了,往常且都是吃到七分饱便停了,今儿恨不得吃了十二分饱,别说几样子菜和馅饼了,便是那一小瓷盆的汤他都喝了精光,着实撑着了。
十四爷撑得坐不住了,只得起身站一站,且练几张大字再歇。
“这几日你不在府上,爷真真是委屈的不轻,且都没人惦记着爷,每每夜里回来了,连口热乎的都没有。”
十四爷拉着鑫月感叹了一句,着实把自个儿说得可怜的紧,鑫月不由得笑,亲自给十四爷泡了消食的山楂茶。
“若是叫王公公和后院儿的妹妹们听见这话了,还不知要怎得喊冤呢,且不说旁的,王公公可是个妥帖的,他可不会委屈了您。”
鑫月瞥了眼十四爷:“我可听说您回来第一日福晋姐姐和舒舒觉罗氏姐姐便叫人请去呢,好久好菜的摆了一桌子呢,我可不信爷这几日委屈着了。”
十四爷笑着,轻轻刮了刮小丫头的鼻梁子,小丫头这般瞎吃飞醋的样子着实可爱:“她们请归请,爷可没去,爷不爱去别处,就一心等着你回来呢。”
“后院儿的也没少给爷送些个吃食,爷一概不喜欢,回回都是稀汤寡水的滋补物,弄得爷还当自个儿七老八十了,怎么在后院儿的眼里,爷身子就那么不堪,天天都要补?”
“再说了,先前爷可给后院儿里除了你之外的立了规矩,不许往前院儿送吃的喝的,爷不过是带着你去了趟蒙古,她们便以为爷什么都不记得了似的,且让爷好一番训斥,现下除了你,可再没人关切爷了。”
“爷可越来越会哄我了。”这话说得鑫月心中着实欢喜,倒也是喜欢这般时不时的作一下,十四爷哄她开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