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树林,阴森森一片,只有重叠交织在一起的斑驳树影,倒映在地面上,随风晃动。
四周安静至极,唯有那虫鸣之声清晰可闻。
“唰。”地一声,树影晃动的厉害,顷刻间树下便出现了两个人影。
两人的身量相差无几,一个穿着纯黑色的长袍,另外一个穿着纯白色的长裳,两人脸上分别带着副面具,所以根本看不出两人到底是何模样。
他们迎面而站,白衣男子忽然开口说道:“查的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清冷幽静,像是深谷里发出的,可却带着一股冷意,生来掌控气势。
“属下已经派人打探了,可是毕竟涉及到二十年前的事情,应该还没有那么快!”
“啪。”黑衣人话音刚落的瞬间,白衣男子便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因为用了很大力气,黑衣人头都被顺势打歪了过去。
白衣男子瞧着黑衣人,冷声开口,“无彦,我没有这个耐心等。”
“是,属下这就去。”黑衣人双手抱拳欲要告辞。
“等等。”白衣男子出声,见他停下脚步,又继续说道:“下次见面,我希望听到的是好消息,其他的我并不想听见,所以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要来找我。”说完,他挥了挥手,那黑衣男子便直接跃进了树林,没一会儿功夫,便没了人影。
树下的白衣男子,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也提步离开了。
天,逐渐大亮,盛京长街上又开始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百姓,买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长街拐角处停了一辆马车,那是丞相府里的。
陈易然下了马车,站在地上,伸手拉住言蹊的手让她安然落地。
“走,今天好好陪你散散心,你想逛街的话,我们就买点你喜欢的东西,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就去城外散散步。”
言蹊莞尔一笑,握紧了他的手,和陈易然并肩站在一起,说道:“不用出城了,我们就在街上随便走走吧。”
闻言,陈易然牵着言蹊走进了人群里,因为是早晨赶集,所以人也就格外的多,言蹊几乎觉得有的人已经挤到她的肩膀上来了,她只好往陈易然的方向躲了躲,陈易然瞥了眼那人,皱着眉伸手搭在言蹊的肩膀上,将她护在怀里。因为有了陈易然的阻隔,言蹊才觉得没有那么挤,可怜了陈易然的那只手,真是各种被人蹭。
有好几个年轻的姑娘瞧见长相俊美的陈易然,都是故意找着机会往他手上挨去的,陈易然只是皱着眉,一直护着言蹊,并没有发现这些。
反而是言蹊无意间转头,原本是想看看小摊子上的物件,可这一回头身后两三个年轻姑娘纷纷盯着她身旁的陈易然看,那眼神实在是炽热,言蹊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姑娘家的心思!可怎么办呢?再怎么好的男人,也是她言蹊的相公,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难道这就是占有欲?言蹊默默思虑。
“低着头不看路,在想什么呢?”陈易然空出来的那只手拍了拍言蹊。
言蹊回了神,抬眸瞅了眼陈易然,小声嘀咕着,“真是爱沾花惹草,上个街也有那么多的爱慕者。”说完,言蹊自己愣了愣,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明明想想就好,为什么要说出来啊,简直不能再丢脸,实在是没脸了。
“言蹊,你将将说什么呢?”因为人太多,声音太吵,他没有听清楚刚才言蹊低声说的话。
唉?他没有听见?没有听见那就最好了,要是听见了的话,肯定又要打趣她,在陈易然面前,她总是处于弱势的。
连忙摇了摇头,应道:“我没说什么啊,什么也没说,肯定是人太多,你听差了。”
陈易然瞧着言蹊那狡黠的笑,心知自己肯定是错过了什么,不过只要言蹊高兴,怎样都行。
“唉,前面好像有好玩的,我们也去看看吧。”生怕陈易然会继续问,言蹊拉着他的手随意找了个借口快步往前走。
前面围绕着好几个人,是一个卖饰品的小摊子,简单的木板搭成,板上摆着一件件精致却又小巧的饰品,言蹊认真看了眼,发现样式还真多,有手链,手镯,耳环还有头簪。
见言蹊一直盯着看,陈易然开口问道:“喜欢么?”
女孩子应该都会喜欢这些精致的小东西的,言蹊也自然喜欢,她站在摊子前,认真地挑选,可所有的都很好看,抉择起来实在是件费神的事情。
“全部都买下来,就不用挑了,每天换着带。”陈易然一副财大气粗地口吻说道。
言蹊听了,没好气地笑道:“哪有这样的,我自己来挑好了。”
她认真地一一看去,直到瞧见最角落里那两块碎玉串成的饰物,言蹊伸手拿过放在手心里细细地看起来。
两块碎玉拼合在一块便又是完整的玉诀,带点嫩绿色让人看了心情轻松。
“我就想要这个,好不好?”言蹊仰着头问站在跟前的陈易然。
只要是言蹊喜欢的,他都会满足于她。
他自然点
头,付了银子之后又牵着言蹊往前走。
言蹊手里把玩着两个吊坠,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步子,她举起一个吊坠在陈易然眼前晃了晃,眼底带着浓稠深厚的情感,说道:“易然,这个玉坠给你,如果有一天我们走散了,或者我们老了记不起彼此,一定要记得这块玉坠,这个玉坠就是代表我,你要随时随地都带在身上,当然,那个摊主说了这是福玉,可以保你平安的。”
见过比这玉更好的,可是陈易然却觉得没有任何时候像现下这般紧张,言蹊送东西给他,而且是他同她两个人共同拥有一样的东西,就算是一块简单的碎玉,他也会当做稀世珍宝来对待的。
他郑重地接过玉坠,随即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系了根牢,拽都没有拽掉。
而言蹊则一直紧紧将玉诀握在手心里。
盛京大街,人来人往,而陈易然始终将言蹊护在怀里,两人一直从东街走到西街,经过一条小巷绕到了河边。
却不想,不好的事情就这么来了。
“来人啊,死人啦!”远处一个中年妇女惊慌失措地大喊道,喊完她便又冲到一旁狂吐不止。
渐渐有人围观,陈易然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连忙将言蹊带到一旁的树下,嘱咐道:“你好好待着,不要乱走,我过去看看。”
言蹊点点头,“快去吧。”
是一具女尸,确切地来说,这根本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堆的人肉。整个身体被剁成了三半,头和脚分开,和被处于极刑的犯人死状有些相同,左手被整个砍了下来,就连手指也切碎了,唯独右手是完整的。
这些碎片是用黑色的布包裹在一块的,打包的和一个行李一样被丢进了水里,也不知道到底被泡了多久,如果不是被那妇人给发现的话,恐怕再过几个时辰,这具尸体就会发臭然后长蛆,散发出恶心的味道。
远远站着的言蹊实在放心不下,连忙提步往人群里走来,听见有人说是一个女子被杀害了。
可当亲眼瞧见那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言蹊震惊地眼睛睁得老大,这到底是有多狠心才能够将人给折磨成这般模样。
那死不瞑目的模样令言蹊不由怜悯,却不至于像其他人一样早就跑远狂吐起来。
她并不觉得恶心,她倒是希望真相早日被查出来,替这位姑娘鸣冤。
阿朝他们听说河岸边发生了命案,连忙带着人快速赶到,可没想到自家老大都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唉,都退散,现场需要保持原样,闲杂人等都退两步。”阿朝招呼着大家往后退,走到言蹊的跟前,他腿都有些软了,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言蹊朝阿朝笑了笑,并没有让他为难,很给面子地随着人群往后退。
阿朝感激地对言蹊笑了笑,随即立马走到陈易然的身边,随时待命。
陈易然盯着尸首看了很久,也想了很多问题,至于死者的最终死因还不能立刻就确定。
他朝阿朝伸了手,阿朝立马心领神会得递给陈易然一双手套。
陈易然带了手套之后,开始验尸,先是保留较为完整的上半身,陈易然翻找了她的头发,没有发现异常,随即检查她的耳朵嘴巴等一些位置,倒是找出来了一些水草,应该是被丢进手里灌进去的。
等等,不对,这里的河流里根本没有这种类似于弯月一样形状的水草,死后被裹在布里面又怎么可能会有水草灌进去,除非是死者生前被人给活活地推入水中,挣扎不得最后灌进去的,可这样的解释合理么?
陈易然立马钳着死者完好的那只手,仔细地上下打量,反反复复地看,果然可以发现一些微小的令人忽视的证据。
死者的左手小手指的指甲里有染了一紫色的颜料,如果是普通人,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效果好的指甲粉,遇水竟然不化。
从袖口中拿出一把匕首和一块干净的白色帕子,陈易然蹲身认真地开始收集死者手指甲上的指甲粉,就算用刀刮也是用了一份力的,好不容易搜集了一些,陈易然将帕子折好递给阿朝,随即连同匕首也交给了他,才站起身拆掉手套,说道:“把她带回神捕司。”
之后,陈易然便不再管,他瞧见了人群里安静站着的言蹊,连忙快步走到她的跟前。
“是不是等很久?累了吧,我送你回去。”
“你有什么思绪么?”她无意提及。
如果非说有什么思绪的话,那也只能是初步验尸得出的疑惑,死者的口鼻之中皆有泥草,乃水中之物,她的左手掌心有深深陷进去的指甲印,这是死者生前挣扎的痕迹,她的脖子上没有任何的伤痕,腹腔中也察觉不了什么。所以,陈易然判断女子死亡有一大原因是溺水。
“我还不能确定,她身上的伤痕有些是生前的有些死后造成,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凶残的杀手,杀人解尸。”
言蹊默然,随即说道:“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陈易然故意这样问道。
没想过言蹊会如何回答,可听见她说:“因为你是陈易然,所以我信。”他便心满意足了。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夸他陈易然是第一神捕,无所不能,他也不见得多放在心上,可言蹊的话,已经重重砸在他的心上了,他想,或许自己会记住一辈子。
“原本打算一整天都陪着你,没想到突然有命案,我先送你回府,等我忙完就回去陪你。”
陈易然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都陪着她,很少出门,言蹊是知道他很忙的,看到他既要照顾她的情绪,又要为了这些案子而头疼,她其实也不好受。
“好,我都听你的。”言蹊微微一笑,好像自从再遇见陈易然之后,她就变得特别爱笑了,有时候浅浅一笑,有时候轻笑出声,这些都是在丞相府里不曾有过的。
陈易然送言蹊回了丞相府,交代了阿禾要好好照顾言蹊,也嘱托了言蹊很多事情,最后是言蹊实在是受不住他的絮絮叨叨,他才提步离开的。
一进神捕司,阿朝便领着陈易然去了停尸间。
“阿朝,你和阿夕派人出去打听一下,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丢失女儿什么的,盛京的那条河是从东往西流的方向。尸首发现的位置在下游,你们派人往上游去打探,沿岸看看有什么新的发现,一旦有任何发现都速速来报。”
“是,属下这就去办。”说完阿朝便急匆匆地出门,停尸间只剩下了陈易然一个人。
他再次带上了手套,一点点检查死者的尸首,包括那些零零碎碎的碎片。
死者尸首大抵是被凶手用某种工具给直接切成了三段,随后才是解尸,可这伤口不像是是刀,斧头一类的东西造成的,到底是什么凶器能够有这样的效果?还有死者手指甲里的指甲花粉明显是特别的,普通人绝对不可能用的起,就连将军府里的指甲花粉也没有遇水不化的效果。
解尸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心里才能想到这样折磨人的办法?太多的疑问没有解开,几乎没有一点头绪,还有另外一只被砍断的右手又去了哪里?找到那只手的话,能不能够找得到一点线索。
陈易然将所有的身体部位按照人体构造慢慢地拼合,没一会儿大致的人形已经被拼出来了。因为泡在水里太久的缘故,脸面以及身体都是发白发涨的。
“咚咚。”敲门声打断了陈易然的思绪,他回了神走去开了门,门外站着办事回来的阿朝和阿夕。
“什么事?”陈易然出声问道。
阿朝面有难色,看了眼阿夕随即对陈易然说道:“老大,郊外森林里又发现了一具女尸。”
一愣,随即应道:“走,去看看。”
神捕司的人出动,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郊外森林。
尸体是被路边上一个驿站老板发现的,像平日里一样去树林里的土坑倒剩菜,却发现土坑里躺了一具女尸。
女尸有些发臭,陈易然命令阿朝和阿夕下坑将她抬了上来。
面容完全被毁,刀疤都是新的,可根本认不出这到底是哪位人家的姑娘。
尸体保存的还算完整,并没有出现被砍掉手或者脚的情况。
陈易然蹲下身仔细地开始验尸,头上没有伤痕,脖颈上也没有任何勒痕。
随即陈易然动手将女尸翻了个边,便瞧见她的背上有一个很明显的伤口,很深足以致命,所以死者是因为被人从身后刺了一刀,触及要害而死。
他扶起她的一只手,上下打量,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欲要动手将她的衣服给解开,却在盘口处发现了一小碎布块。
云锦绸缎,这布料珍贵至极,当今世上只有皇宫里,丞相府,将军府还有尚书府,而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身上存有云锦呢?会不会是死者生前挣扎无意间沾到的?
“阿朝,派人把女尸带回去。”说完,他便直接离开,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驾马直接回了将军府,陈易然找着了他娘,直接开口说道:“娘,快派人核对一下我们将军府所有人的名单,看看有没有人失踪。”
陈夫人被自己的儿子弄得吓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叫管家去召集所有人在院子里集合。 wωw.t t k a n.C〇
众人聚集在空地上,人心惶惶,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掌事的管家拿着花名单对每个人的名字,等到所有人都核实了一遍,发现并没有少人。
陈夫人解散了所有人,见自己儿子一直在发愣,有些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瞧你脸色不太好。”
连续发生了两起命案,陈易然怎么可能脸色好的起来,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一次倒是有些被难住了。
“娘,没什么事,最近外面不怎么太平,你不要让府上的人出去便好。”
“那你自己小心点,一定得注意安全。”
陈易然边点头边提步往自己的院落里走去,他得去瞧瞧言蹊,不然怎么也放不下心。
连续瞧见两具女尸,陈易然的心一直没有平静下来,总有一种预感,一种莫名地连他自己也抓不住的恐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