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着急地起身,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这处小茶馆:“念卿丢了?她才十四(虚岁),又是个女孩子……”此刻,他的心都揪住了,在未驾崩前,他最宠的就是这个孙女,至今也记得,病重时除了皇阿玛,还有个粉雕玉琢、白嫩嫩的小丫头趴在床头,一会儿擦汗一会儿轻抚,现在想起来,也好像能听到耳边回响着小丫头稚嫩的声音。
“玛法乖乖,吃药药不痛痛,卿卿陪玛法!”
小丫头说话迟,三岁了还不能流利说出长一些的句子,可脑瓜子却聪明的紧,颇有默默小时候的那股劲头。
“小心藏匿气息,默默暂时不会回来,我救了人就来找你!”徽音右手一伸,紫玉箫滑出握住,身形虚化变淡,几息后就没了。
胤禛不是脑残,也不可能死拽着说“我要和你一起去救人”,他知道自己的能力,此时跟去只会拖后腿,万一遇上那个亲王,徽音束手束脚反而无法顺利对敌,还不如就在此等着,胤禛痛恨自己太弱,却又因此而感叹不已,焦躁稍减的时候,他心中萌生出释然,立时就平静了许多。
天地万物,强弱有序,遵循天道法则,强者可存之,弱者亦可存之,固然弱肉强食地不断使万物进化淘汰,却也不代表弱者便不能生存。
天道尊崇强者,却也包容弱者,冷漠的同时也仁慈,悲悯的同时也无情。
如那花那草,狂风能使之摧毁,细雨却能使之滋长,雷电使之消亡,阳光却能使之复苏。又如那飞禽走兽,被捕食的努力繁衍,捕食的残忍猎杀,可没了捕食的,被捕食的则渐渐退化体弱,没了被捕食的,捕食的就只能走向死亡。
胤禛定定站在公主府外的墙边,整个人犹如沉入梦中一般,他闭上眼看到了草长莺飞,听到了水流虫鸣,刹那间好似身在自然,旁观着万物变迁。很久很久以前,徽音给他看过这些,那时却没有现在这般,让他有种融入其中又超脱于外的感觉。
这种浑如一体的亲近,万物皆变而我不变的处境,让胤禛觉得神魂轻盈,仿佛他就是那风,自由自在地吹过每一个地方,又仿佛他就是那土,一年年不断地孕育着新的生命,他就像个与天地同生同在的个体,经历了千万年的岁月,也仍旧能独立于外。
黝黑的眼眸突然睁开,灵光湛湛溢满其中,好似下一刻就能流出来,胤禛自己当然看不到他浑身上下的变化,什么气质越发飘缈出尘,五官越发清俊卓然,他都看不见,只觉得丹田内的灵液精纯了许多,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欢快地循环流动个不停,全身经脉突然通畅了些,整个人舒服地仿佛在泡灵泉浴,让他莫名高兴不已。
东郊上空,云层漂浮的地方悬空停着一管超大号的紫玉箫,箫上立着一道仙姿绰约的身影。
绵延数千里的神识毫无顾忌地扫过地面上的一切,徽音负手而立,皱眉寻找着大量吸血鬼的气息,又或者是强大的黑暗力量波动,此行她只为救人,并无意与吸血鬼缠斗,所以,想个办法吊虎离山,把自家小孙女弄出来也就是了,至于收拾绑匪……这种事什么时候都可以,没必要死磕着现在干。
不过,若是她救人的时候被发现了,那不好意思,顺手清除一下拦路石,她还是很乐意的!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家夫君木呆呆立在一片墙下就敢入定突破,否则绝对要好好教育一番,让他知道什么叫作安全意识!
倏然间,徽音睁开眼看向脚下左侧的地方,超乎寻常的眼力让她轻易看到了两个打到一起的光点,一青一黑,再凝神一看,她就发现那是自家唯一修炼有成的儿子和一个长得很是英俊的金发外国人。
紫玉箫变小飞入她手中,下一刻就见她急速俯冲,在化作一道蓝紫透白的灵光时,突然凭空消失了,云海高空之下,再也寻不到她的身影,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你究竟是何人,胆敢对我的女儿动手?”默默立于一把古拙的长剑之上,双手掐着剑诀用神识控制着自己那六六三十六把飞剑,让除了他脚下那一把以外的其他三十五把剑,牢牢围困住对面看起来等级较高的吸血鬼。
“噢,你的血比你女儿的还香,真是诱人!”罗茨游刃有余地穿梭于那些飞剑之中,刚开始看到这个男人,他的确心头一惊,他感觉的出来,这个男人的力量不在他之下,那周身泛起的青白色光芒,使其像个黑夜中的发光体,美味得让他想要尖叫!
如此充满灵气的食物,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当然,如果这个食物不是那么难下嘴的话,就更完美了!
默默眼神越发森冷狠戾,这厮竟然对着他露出那种饥渴兴奋的表情,真是不知死活!他迅速变换手诀,三十六把飞剑瞬间变幻,变成了七七四十九把,飞舞的速度和削砍的力度都强了十倍不止。
他只是因天道之惩无法快速进阶,并不是实力被限,以至于和修为不能同步,纵然离结婴还很久,可现在金丹中期的境界也足以与这只吸血鬼匹敌。
他记得额娘曾说过,大清所在的这个位面灵气很是稀薄,能出现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就已经是极限了,不仅如此,同在这个位面的吸血鬼也一样,即使是等级最高的亲王,实力强大得让所有吸血鬼臣服惧怕,至多也就等同于金丹期的修士,只不过因为种族原因,具有更快的速度和更灵敏的反应罢了。
罗茨神色变得郑重了,他看到四面八方数量很多的剑,不用人握着也灵活无比,上下左右攻击他的同时,不断地在缩小包围圈,如果一旦被这些剑困住,他绝对相信自己会被切成肉片,噢不,吸血鬼不会那样,他要么会被弄成一堆碎末,要么会被迫沉睡。
无论哪一种结果,显然都不美好。
罗茨没有想到,大清会有这样厉害的对手,现在他倒是不奇怪他的小公主为何有那样香甜的血液了,有这样一个父亲,那根本是理所当然的事。
罗茨勾唇一笑,不过,想困住他可没那么容易!
这边两个斗得昏天暗地,飞剑在空中狂舞,那密密麻麻的情景,观之让人浑身发麻,却就有那么一道黑影,虚虚实实穿梭其中,飘乎不定而快得惊人。
默默咬牙再一次加大灵力运转,一改方才困住再绞杀的想法,干脆拼起了剑多的优势,凶恶地连翻砍劈,那气势强大得像是要劈天一样。
而在他们下面不远处,徽音隐匿身形快速地寻找着自家孙女,她能感觉得到,这一片黑暗血腥浓重的气味中,有一缕虚弱的气息夹杂其中,那绝不是吸血鬼,所以她很肯定,自家孙女还活着!
四下里有不少吸血鬼分散守着,可他们的等级均在罗茨之下,再加上大半关注着天上的打斗,反而没怎么注意山洞中的小丫头,毕竟在自视高傲的他们眼中,这个小丫头除了血液香甜外,再没有其他用处,若不是亲王殿下有意要她当女伴,根本不会活到现在!
徽音轻轻松松就到了那缕气息传来的山洞里,里面很黑,吸血鬼不喜欢阳光,虽然等级高些的不怕被晒到,却绝不会舒服,所以他们习惯性地生活在黑暗中。
洞里是通风的,可仍有血腥味,配合着扑面而来的黑暗气息,徽音真心不舒服,她皱眉继续往里面走,不久就看到了最深处的情景。
舒适昂贵的兽皮毯子上坐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仅一眼,徽音就柔软了目光,那少女的容貌太像她了,几乎就是缩小版的她,只不过眉宇神情软和许多,此时惊惶不安地向着洞口张望,眼神中满是期盼和不安,还混杂着担忧焦虑。
“念卿。”清润肺腑的女子嗓音,突然自空荡荡、黑漆漆的山洞里响起。
坐着的少女惊弓之鸟一样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机警地问:“谁?”
徽音眼中一痛,心头更是怒火燃烧,她清楚地看到小丫头侧首露出的脖子上有两个血洞,那是被吸血鬼咬过的痕迹,该死的,她一定要将这些吸血鬼全部剁成渣渣,撒到野地里当肥料!
洞中有光出现,念卿就看到一个女子从那蓝紫透白的光芒中凭空出现,她只是看到了那女子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再然后眼前就只剩下一片水雾,眼睛刺痛得厉害。
风拂面颊,念卿闻到一股很奇特的幽谷清香,紧接着一个温软滑腻的手就盖住了她的双眼:“别睁开,你久不见阳光,会受不了的!”
徽音催动灵力,舒缓了小丫头因刚才的灵光刺激而疼痛的双眼:“抱歉,我来迟了!”如果她早一点养好伤,早一点到京城,这孩子就不用受这份苦了!
“你是我玛嬷?你是我的玛嬷对不对?”念卿感受到身边人的温柔和对她的爱护,以及那言辞间的歉意心疼,鼻子一酸,就颤声问道。
“对,我是你玛嬷。”徽音犹豫一下,肯定地回答。
念卿一个猛扑,撞到徽音怀中就嚎啕大哭:“哇,玛嬷,我好害怕!玛嬷……呜呜,那个洋毛子咬我的脖子,好恐怖啊,他还要我做他的女伴,我被他轻薄也反抗不了,玛嬷,我没了贞洁,是不是再也嫁不出去了?”
徽音惊愕之下被小丫头扑得差点向后栽过去,她疼惜地将孙女完全抱在怀里,用了丝灵力柔声安抚道:“乖孩子,都过去了,玛嬷回头就杀了那洋毛子给你报仇,乖,你阿玛来救你了,就在外面呢,那洋毛子怎么轻薄你的,和玛嬷说说好吗?”
缩在这个散发着香味的怀抱里的念卿不知道,安抚她的人眼中流露出的是怎样凶恶的神色,随着她的叙述,越发变得暴戾失控:“他亲我,脸、脖子还有……还有肩膀和……和……第一次我昏迷着不太清楚,第二次还有第三次……我害怕,却怎么也躲不过,他的力气好大,后来……后来他就咬我了,可阿玛给的镯子发出光,他很吃惊,前两天不知怎么砸了镯子,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