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等了半晌,不见身后有动静,回过头,见他仍立在门口静望着她,望了望他身后关着的房门,如果被玉娥看见,怕是又要误会了,“既然明天要走,早些回屋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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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嗯’了一声,却不走,与她遥遥相视,她『性』子顽皮活泼,象今天这般沉静,还不曾见过,心里莫名的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到底是什么,他说不上来,犹豫了片刻,大步走到她身边方停下,突然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白筱身子一僵,愣住了,等回过神,已被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团团围住,忙轻轻一挣。?
他将手臂手臂收得更紧,微低了头,面颊紧贴着她的耳鬓,哑声道:“别动,就一会儿。”?
白筱整个身子越加的僵了下去,他今天的举动实在反常,以前他回来会静立在角落听她弹琴,会望着她微微的笑,但从来不会这样。?
是因为他的亲事要订下了,知道与她再无可能,所以才……还是明日的离开……?
她想到这儿,浑身打了个哆嗦,小手撑了他的胸脯,将他推开些,审视着他的眼,“告诉我,你这次出去,是不是和以前不同?”既然他们加入‘冷剑阁’的考核都有可能送掉『性』命,那这以后的任务,绝不可能轻松。?
莫问心里一凌,她太过敏感,忙收起满腔的不舍,放开紧箍着她的手臂,退开一步,微笑道:“没有不同,不过时间长些。”?
时间长些?他以前出去,半年时间也有过,那时不叫时间长,这次三五个月就是长了?盯着他的眼不转开视线,“因为与紫莲的亲事?”?
“你想多了,我和紫莲不会有亲事,等我回来,你差不多也十五了,我们成亲。”他望了望她身后窗外月影,“不早了,歇着吧。”?
恐惧向白筱『逼』来,额头紧崩得发痛,心里冰凉一片,她宁肯他这样的表现是因为要与紫莲成亲,对她生出的不舍。?
他看着她的目光向来是柔和的,她喜欢看他这种柔和的目光,让她觉得象三月的阳光般的温暖,到了这个世界也只有与他一起,才会觉得温暖,但此时他的温和的目光却让她心尖都在颤,在害怕。?
看着他慢慢移了步子退开,要转身之际,难言的不舍翻江倒海的涌上,突然飞扑上前,将他一把抱住,“不要走。”?
莫问身子一僵,愣住了,手臂连着身体被她紧紧箍住,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她所说的话,试着轻唤,“小竹。”?
白筱将脸埋进他胸脯,脸紧贴在他胸前,“别走。”?
他呼吸瞬间一窒,喜悦填满了心房。她在他面前胡闹过,别扭过,发过脾气,撒过娇,但象这样主动的亲近他,从来不曾有过。?
抽出被她紧紧箍住的手臂,反手将她抱紧,“不困吗?”?
白筱摇了摇头,抬头看进他满储惊喜的眼,失神间,脑子糊成一片,懵懵懂懂的踮了脚,凑上脸,在他下唇上轻轻一咬。?
她轻含着他的下唇,他唇上柔软富有弹『性』的触感让她即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他同样愣住了的眼。?
他心跳『乱』得象要撞出胸腔,手臂一紧,将她紧紧环住,她胸前的柔软紧紧挤压着他,唇反覆上她柔嫩的唇瓣,刚刚一触,脑中一个叮呤,忙放开她的唇,微仰了头,合上眼,平息体内燥动着的情愫。?
她才十四,不能如此。?
再说这一去还不知能不能回来,万一回不来,且不是凭白让她伤心,深吸了几口气,胸腔起伏了几下,挤压着她胸前的柔软,身下反而越加的渴望,微蹙了眉,放开环抱着她的手,退开一步,眼里是没有熄灭的火苗,手指在她细滑如瓷的面颊上来回轻抚,最后指指抚过她有些涨红的唇,不舍得垂下,笑了笑,“休息吧,我回去了。?
白筱心里皱巴巴的难受,他对她果然只是为了那个承诺,他甚至不愿与她更亲近些。他母亲让他娶紫莲是为了不让他动情,他对她只怕也是如此,根本没情,有的只是承诺。?
对他而言,娶她和娶紫莲并无不同,不同的只是与她之间多了个承诺。?
自嘲的笑了笑,朝他点了点头,“你也早些休息。”?
莫问轻抿着唇,微笑着应了声好,望着她退向门口。?
白筱望着手扶着门,将要隐在门后的他,叫道:“一定要活着,不管如何一定活着。”?
一颗石子落进莫问的心海,泛开一圈涟漪,柔声道:“好。”合拢了房门。?
白筱坐到琴案后,抱着膝盖,望着桌上的琴弦,愣愣发呆。?
月黑风高,黑云慢慢吞噬了天上的一弯明月。?
艾姑娘定了定神,才顺着花间小路转进一个精致的花园,望着不远处坐在鱼塘边,就着月光喂鱼的那袭白『色』身影,停了停,再次定了定神才走向塘边站定,望着他戴了慕离的后侧脸,唤道:“公子。”?
慕离下,柔顺的黑发随着慕离在夜风中轻轻拂动,他修长的手指在鱼食罐中拈了些鱼食,举止优雅的撒入鱼塘,“我要她离开‘絮花苑’价钱随你开。”?
艾姑娘面『色』一僵,装傻陪笑,“奴家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白衣少年撇头低笑,“四年前,我寻你,你说你被太子打发出了军营就离开了,不知她后来去了哪里,结果你将她偷偷收在你的‘絮花苑’,看在我们合作多年的份上,这件事,我便不与你计较了。”又拈了些鱼食在指间轻研。?
艾姑娘手心渗出冷汗,头皮一阵阵的麻,“奴家实在……”?
“你也不必再狡辩。”白衣少年不等她说下去,将指间鱼食丢入塘中,顺手将鱼食罐放到身边架上,拍了拍手,“难道要你们少主亲来,你才肯说实话?”?
艾姑娘将想好的一堆借口生生吞了回去,“奴家不敢。”四年前,她在少主那儿接了一桩南朝的买卖,按惯例来的人是他。?
他走之前轻描淡写的问起小竹的事。?
她见他也只是随口问问,但没多说什么,以为是古越看上了小竹,只不过当时在行军中,不便带上她,所以才会有这事后派他前来问询。?
那时她已收了小竹为徒,哪肯把小竹给他们,便随便搪塞过去了。?
事后越想这事,越觉得蹊跷,她与古越他们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他们绝不会轻易对谁感兴趣。那时才开始怀疑小竹的身份,多方打探,虽然没有小竹口中所说的什么被人卖做小妾,却也没有别的任何消息,她就象是天上凭空掉下来的一般。?
从旁侧击的向小竹试探,结果那丫头东拉西扯的糊弄她,折腾了一年也没折腾出她是什么人。?
开始她还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如此过了两年古越那边再没提到过小竹的事,她才算放下了心,看来当真是自己多心了,这事也就慢慢的淡忘了。?
这四年,小竹并没外出以真容对人,他们不可能知道她出落得何等绝『色』,那他们来此,绝不会是冲着她的容貌来的。?
能让他们不闻不问四年,这时直言相要,才知道此事不是这么简单。?
白衣少年就着月光,看着塘中抢食的鱼,“我来,你还能得个好价钱,你家少主来,你是半钱银子也得不到。”?
艾姑娘盯着他的背影半晌,终于垂下了头,沮丧的道:“她是我的关门弟子。”?
“那又如何?”白衣少年声音和缓,听不出他究竟是什么心思。?
艾姑娘愣了愣,那又如何??
“难道是你徒弟便得在‘絮花苑’呆上一辈子?”?
艾姑娘又是一愣,她以前的确是这么想的,但现在被他说出来,才发现她这想法太过霸道自私,“奴家能问公子一个问题吗?”?
白衣少年不答。?
艾姑娘明白,他这样的时候,便是要看她问的是什么,能答的会答,不能答的问了也是白问,但不管怎么说,已经给了她问问题的机会,“她到底是什么人,要公子如此上心?”?
白衣少年淡淡道:“不过是一个旧识的女儿,太子看上她,正是因为她是你的徒弟,朝中需要一个好的琴师。”?
艾姑娘怔了怔,当真这么简单?“当真只是想要个琴师,而不是其他?”?
“你认为还有什么?”白衣少年轻言淡言,在艾姑娘愕着不知如何应答时,背在身后拢在袖中的手,动了动,一块墨牌飞向艾姑娘?
艾姑娘接了墨牌,摊在手心中一看,脸『色』又是一变,“少主他……”?
“这件事也是你们少主的意思,我不过跑个腿,我和她儿时有几分交情,看在你养她这几年的份上,送些钱财给你罢了。”白衣少年歪头望着天边慢慢『露』头的月亮,月华将他面上的慕离印得雪白刺眼。?
艾姑娘将那块墨牌紧紧握住,墨牌边缘咯痛了她的手掌,“公子要奴家怎么做?”?
“简单,只要她为你打理一个月的‘絮花苑’。”?
艾姑娘脑子象被糊了糊糊,不是要她离开吗?怎么反而成了打理‘絮花苑’,“她现在刚刚进入‘絮花苑’,对‘絮花苑’的事务十分生疏,五个月后,奴家安排她接手‘絮花苑’。”五个月后完成任务回来,再打点安排,看能否探得出小竹的身份,以及他们要弄她去哪里。?
这位公子是身份何等复杂的一个人,他来要小竹,对小竹怕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事。?
她与小竹师徒一场,如何忍得下心看她掉入火坑。?
“五个月,太子等得了,就怕你们少主也等不了,她要服侍的不仅仅是太子。”白衣少年的声音依然不急不缓,温和得如轻风徐柳,说出的话象是处处为他人作想,实际上『逼』得人不能不应。?
艾姑娘心里沉了沉,这次出去少则三个月,多则五个月,这时间如果短过五个月,根本不受她控制,“公子的意思是??”?
“明天。”白衣少年回答干脆,不再绕圈子。?
他的白袍下摆飘出鱼塘边缘,在水面上飘舞,好象随时能掉下去,艾姑娘瞪着他的背影,心里生出无奈,一咬牙,“五万两。”?
事到如今,要银子,小竹得离开,不要银子同样是离开,不如狠狠的宰他一刀。?
他低低一笑,转过身,“四年五万两,甚便宜。”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从中随意抽了一张递与她。?
艾姑娘看着他手里那叠银票最少也有一二百万两,差点咯血,这价开的实在太低了,现在再反悔也来不及,只得接了银票,向他拂了拂,“如果公子没有别的事,奴家先告辞了,请公子代奴家向太子问好。”?
白衣少年轻点了点头,重新背转身,等身后脚步声消失,才伸手取下头上的慕离帽,望向身前树梢,黑不见底的瞳仁反『射』着水面月光,如蒙上一层水意,俊雅绝俗的面容浮现出浅浅笑意,白筱……四年了……?
白筱坐在‘絮花苑’后台,甚是头痛。?
她本来打算等莫问前脚走,后脚便收拾包裹,留下一页书信,偷偷离开。?
以前艾姑娘离开,后台的事都由玉娥打点。?
但这次艾姑娘离开的时间甚不合适,正巧是莫问他爹的祭日,每年这时候,玉娥都要上山斋戒半个月,陪伴她过世的夫君。?
艾姑娘走之前,便将‘絮花苑’往她手中一丢,让她负责打理一个月时间。?
她承着艾姑娘这几年的恩情,自不能拒绝,反正只是一个月时间,迟一个月离开也没什么区别,再说紫莲对‘絮花苑’的事务也十分熟悉,不懂的时候,可以问问,便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不料艾姑娘和莫问前脚走,紫莲便告了假,说是回家乡看望多年未见的叔叔和婶婶。?
人家是探亲,她也不能拦着,只得放了她去,结果‘絮花苑’大大小小的事便落在了她一个人头上。?
好在‘絮花苑’平时被艾姑娘打理得甚好,即使是她不在,也还算井井有条,不至于被她搅得『乱』成一锅粥。?
正无聊着,负责应付客人的月娘进来,面『色』有异,“小竹姑娘,张德来了。”?
白筱虽然没见过张德,但对这个人不是全无所知,微微一愣,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艾姑娘才走没几日,这个几百年难得来一次的人居然跑来了,“他怎么会来?”?
“上次你首场,他便来过,虽然没能见着你,但对你是赞不绝口,这次来是带着九姨娘来的,九姨娘非要见你一见,该如何是好?”月娘搓着手,好不为难,上次艾姑娘便不愿张德见她,这时……可偏偏那位是个得罪不得的主,艾姑娘不在,没人能撑得住场子,应付得了他。?
白筱望了望后门,“你就去回,我已经回去了,不在场中。”?
话落听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妹妹好大的架子。”门帘一抛进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妇』人。?
月娘面『色』微变,向白筱使了个眼『色』,向美『妇』人迎了上去,“美娘妹妹,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美娘自嫁了张德便没再回来过戏班子。?
来人正是张德的九姨娘美娘。?
美娘朝月娘笑道:“月娘姐姐,几年不见,长得更漂亮了。”说着,眼角已溜向一边的白筱,“这位想来就是艾姑娘的关门弟子小竹姑娘吧。”?
白筱被点了名,只得起身见礼,“久仰美娘姐姐芳名,一直不得见,今天才算是见上了,小竹甚荣幸。”她声音带笑,隐在慕离后的小脸可没一点笑意,肚子里暗骂,荣幸个鬼,自己男人是『色』鬼,还帮着他胡『乱』拉人。?
美娘大大咧咧的在白筱琴边坐下,顺手勾了勾白筱的琴弦,琴弦轻颤,发出清脆的琴音,“真是好琴。”?
白筱和月娘对视了一眼,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她不走,只得吩咐小丫头送来茶水。?
美娘揭着茶杯盖斜瞥着白筱,见她体态阿娜,极是妙曼,啜了口茶,“妹妹为何要戴着这东西?遮去容颜?”?
白筱咳了一声,“小妹儿时出麻疹,出的甚不好,留了一脸的麻子,实在丑陋见不得人,所以不敢『露』出来吓人。”?
美娘暗松了口气,原来是个丑女,笑道:“我家老爷明儿给我过生辰,想请妹妹过府去奏上两曲,一来助助兴,二来咱姐妹俩也切磋切磋,交流交流。”?
张德对这个姨娘十分宠爱,每年生辰必请‘絮花苑’的琴师过去助兴,这倒也是惯例。?
月娘『迷』『惑』道:“妹妹的生辰不是下个月吗?”?
美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我家老爷下个月有要事要出远门,我这生辰也就没得过了,好在我家老爷体贴,怕我闷着,便提前给我过上一过。哪知明儿突然有贵客光临,又陪不了我,所以今晚才带我出来邀艾姑娘或者紫莲前往陪我一陪,不想她二人均是不在,好不遗憾,好在还有妹妹在此。”停了停,转头看白筱,“不知妹妹意下如何,可愿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