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站在不远处不满的看着懿妃与皇后,她们的对话她全都听到了耳中,良慎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丽妃的不满,丽妃的风头还没出够一年,便被懿妃抢了个精光,良慎与她本有人命官司梗在心中,她不如意良慎自然爽快。
“丽妃看起来并不为大阿哥的出生感到喜悦啊?”良慎缓缓走到丽妃面前,今日她穿的鞋子是玉质的花盆底,走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声都像在为丽妃此刻的落寞而鼓掌。
丽妃见皇后朝她走来,说不得也要福一福身以尽礼数,可脸上却冷若冰霜,连一丝微笑都没有。
“岂敢!”丽妃生硬的说道。
“丽妃不必过虑,皇上对公主和皇子一样喜爱,本宫也不会为了维护皇子而薄待公主!她们姐弟二人一处长大,想必感情一定会极好!”良慎说道。
“皇上自然不会委屈公主!只是,皇后娘娘,您一人要教养两个孩子,顾得过来么?”丽妃斜着眼睛刻薄的说道。
“当年康慈太后不也是一人抚养了皇上和六爷吗?也未见太后有任何不妥之处!”良慎说道。
“横竖这是皇后自己的事,奴才只关心公主过得好不好,若公主过的不好,奴才虽人微言轻,也是不肯屈就的!”丽妃甩下这几句话,便行礼告退了。
“丽妃也太过杞人忧天了些,她竟如此不相信本宫!”皇后叹了一口气,看着懿妃说道。
“皇后娘娘放心,奴才绝无此想法!”懿妃立刻低头做出乖巧的样子。
“本宫知道你懂事,若思念载淳,可随时到钟粹宫坐坐,本宫定会告诉载淳,他有一个极为深明大义又聪慧过人的母亲!”
懿妃一笑,说道:“载淳的母亲唯有皇后一人!”
良慎愕然,她竟能做到连儿子都可以拱手让人,即便只是说说而已,可能说出这种话,作为孩子的生母心中总是痛楚的!叶赫那拉氏,你的心想必是极高的,站在高处,连亲生儿子看上去都是极为渺小的!
次日一早,载淳便被抱到了钟粹宫,懿妃与丽妃不同,她并不会频繁的来看望载淳,若有人问起,她边说皇子与公主不同,皇子的生母更要多避讳才是。
近日奕詝常常熬夜,有些上火,口角干燥,时常暴躁的发起脾气来,养心殿的奴才们算是倒了大霉,常常还不知到底为什么呢,便披头盖脸被骂一顿。
良慎要抚养两个孩子,尤其是载淳,偏偏与她梦中的孩子一模一样,她便认定载淳是特意来投胎来找她的,疼爱载淳比疼爱荣安更甚,这才真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样一来,良慎很少去养心殿关心皇上的饮食起居,也顾不上开解他的烦躁了!
奕詝虽常拿奴才发泄,可往往事后后悔,也是苦不堪言。只是,不知为何,渐渐的,竟有了一些好转,嘴角也不起皮了,也不是那样烦躁了,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曹德寿,朕的脾气是不是变好了?”奕詝发觉自己的变化,甚为惊奇,毕竟没有吃药调理,自己便好了!
曹德寿前几日饱受折磨,小太监小宫女们被吓得不敢上前,少不得还是他在中间支应着,听了皇上这话,几乎激动的老泪纵横。
“皇上已经两日没发脾气了,奴才都觉着受宠若惊了,都不敢信是真的,常常站着站着就掐自己大腿一下,以为自己做梦呢!”
奕詝白了曹德寿一眼,没好气的说:“有那么夸张么?瞧你说的朕跟阎罗煞星似的!”
“您以为呢?暴君与阎罗煞星有啥区别?”曹德寿可怜兮兮的看着奕詝。
“还敢说朕是暴君?”奕詝拿起手里的折扇朝曹德寿砸了去,曹德寿嬉皮笑脸的接住。
奕詝虽想不通是为何,但所幸是个好事情,便决意不去计较了,端起桌上的茶盏便印了一口茶。
茶到口中,忽然品出一股别样的味道,奕詝掀开茶杯盖,依旧是日常喝的碧螺春,没见有什么不同,可再喝一口,含在嘴里品了品,又确实与平日里喝的碧螺春不大一样。
“曹德寿,这茶似乎与平常不一样!”奕詝立刻戒备起来,若是有人在茶水里动了手脚,那可就麻烦了。
“啊?”曹德寿也慌了神,端起茶盏端详了半天里头的茶水,看成色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比平日里的颜色略微重些。
曹德寿唤来小太监拿来银勺,插到茶水里试了片刻,也没见有任何不妥。
“万岁爷,没事儿啊!您喝的茶都是御茶房打点的,出不了错啊!”
奕詝狐疑的看了看那银勺子,还是觉得有问题,便说道。
“这残茶朕赏你了!你尝尝,味道似乎不对!”
曹德寿点头答应着,饮了一小口,反复咂摸咂摸,确实与碧螺春不太一样,因常年伺候皇上,宫里的贡茶曹德寿也是常常喝到的,若有不妥,他自然也能品出一二。
“还真有点不对劲!”曹德寿说道。
“传令御茶房,教给朕备茶的奴才过来见朕!”奕詝说道,他倒要看看,这茶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曹德寿答应着传令下去,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却是叶官女子从外头摇摇走了过来。
“原来是叶官女子?”曹德寿在门口打了招呼。
这要是搁叶官女子以往的脾气,是断然不会搭理曹德寿的,可今日,她却认真的看了曹德寿一眼,莞尔一笑,温和的说道。
“有劳曹公公了!”
曹德寿诧异的上下打量了叶官女子,只见她一身素青的宫女服,头上簪了一朵小巧的西府海棠,眼神没有了当年的凌厉逼人,看着倒温婉了许多。
“哎,哎,您跟老奴来吧!”曹德寿受宠若惊的连连点头。
叶官女子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没见过皇上了,皇上伏在案上批阅着奏折,与以往一样,只是看着瘦了些。
“奴才叩见皇上!”叶官女子跪地请安。
奕詝只听这声音十分熟悉,抬眼一看,竟然是她!
“是你?”奕詝愕然。
“正是奴才。”叶官女子五味杂陈的笑了笑。
奕詝看她全无以往的戾气,也去了以往穿金戴银繁复的妆饰,就这样安安静静、清清爽爽的跪在地上,忽然愿意与她多说两句话。
“御茶房的差事可辛苦?”
叶官女子也未曾想过皇上还会关心她,不禁抬起头看着皇上的脸,往日时光中的一幕幕明明已被压在心底最深处,可这一刻,不知为何却全都冒了出来,皇上的脸越来越模糊,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泪眼模糊了皇上的脸。
“回皇上,奴才在御茶房很好,日日茶香缭绕,清心静气。”叶官女子察觉到自己的僭越,赶忙低下头悄悄抹去眼泪。
奕詝看她这样子,自然也想起了许多之前的时光,从前她虽然骄奢跋扈,常常蛮不讲理,可对他的关心却从来都是至纯至真的。
“朕的茶是你备的?”
“是,这半年以来,皇上的茶一直是奴才备的。”
“那怎么从来不见你来养心殿送茶?”
“奴才没脸来见皇上。”
奕詝哑然,经历了此番变故,也许她真的改头换面了!
“朕突觉今日的碧螺春味道不似从前,你可否给朕一个解释?”
叶官女子这才知道为何皇上会想到召见她,舒心一笑。
“皇上可否觉得进来平心静气了许多?”
“正是。”奕詝说道。
“这便是这茶的功劳了!奴才知道皇上只爱喝碧螺春,若换了别的茶恐怕不喝。因此,便将菊花和金银花熬成水,已这样的水为皇上沏茶,驱邪降火,解毒除烦。”
“你怎么知道朕近日上火烦躁?”奕詝又问。
“给皇上备茶的人,岂可不知道皇上的身子如何?那便是失职了!”叶官女子一笑。
“你从何时开始这么做的?怎么之前朕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这法子奴才已经用了七日了,大约是之前皇上心烦气躁,才没感觉到这细微的差别吧。”
奕詝忽然很感动,她虽然被她贬到那样见不得人的地方,却还是如此细水长流的在暗处关心着他。时移世易,叶官女子曾犯过的错已经在奕詝脑海里渐渐的淡了,而她此时的好却清晰的印在她脑海里。
“落玉,你可有怨朕?”奕詝走下来,轻轻的将跪在地上的叶官女子扶了起来。
“奴才不敢。”叶官女子听到他再次叫了她的闺名,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你虽有错,可有些时候,也是朕委屈了你!”
“不,奴才宁愿承认是因奴才犯错皇上才惩罚奴才,而不是因为皇上厌恶奴才……”叶官女子不再说下去。
“你可愿再回到朕身边?”奕詝又问。
“奴才不敢。”往日骄奢跋扈的她今日却当真是畏缩不前。
“怎么只会说奴才不敢了?”奕詝有些心疼。
“奴才是怕,若是皇上再厌弃奴才,奴才就当真没有活路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