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知道他有所顾忌,这毕竟是刑部的公事,身为刑部侍郎,谨慎些是应该的。他今日来这里求人帮忙,要是不先说明事情原委,谁敢贸贸然就帮这个忙呢。明镜心想,两家已经订了亲,有了这层关系,好多事情顾忌也就少了,且唯今之计,只有虞铨是营救儿子最合适的人,他是刑部长官,没有比他关系更近更好的了。
打定主意,明镜便将他与楚客的关系说了出来:“不敢瞒亲家,这个楚客,是在下的儿子。”“学士的儿子?”虞铨不免大惊,“小女定亲的那个公子爷?”明镜摇摇头:“现在刑部的是在下的大儿子,与令爱定亲的是在下的小儿子。”虞铨有些懵了,两家论亲的时候,媒人明明说的是司马家只有一个公子,怎么刑部给抓出另一个儿子来?明镜看虞铨略带惊讶的表情,放缓口气解释道:“我这个儿子,十六岁上就离家,在外头学人家走江湖,要不是他给抓到刑部大牢里,我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哪里。”明镜说着脸上带着愧疚之色。
虞铨有些难以相信,一个文渊阁大学士家里还有这样的事情。虞铨:“令郎算得上有名有声的人物,湖广第一剑客。”明镜似笑非笑道:“什么湖广第一,都是浪得虚名。今日大胆来打扰,实是迫不得已,听闻刑部看管甚严,又不知他是犯了甚么事。不知侍郎可否略透一二,让在下心里有个底。”说到这,虞铨脸色有些严肃,但马上又放缓些,对明镜说道:“令郎撞上巢可托尚书轿子时,身上受了剑上,不过学士不需担心,未中要害。不瞒学士,冲撞尚书事小,另一件才是大事。”
“什么事?”明镜心里不由得一沉。“告令郎的是东宫的人,告的是去年宣武门命案和今年正月里白云观命案。”“什么?两桩命案?这个混小子!”明镜心里着急,也顾不得是在虞铨面前就骂了“混小子”。虞铨知道他救子心切,宽慰道:“案子还没开审,证据也不足,学士也不要太过忧虑,虞某会留意这案子,有新情况就让人立即告诉学士。”明镜思索一会,说道:“不知侍郎能否让我与楚客见上一面,我想弄清楚里面是否有所误会。”
虞铨有些为难:“不瞒学士,这案子尚书很看重,大牢看押极严。学士要想见一面,恐怕要再等两日,容在下先回部里通些关节。”明镜听他说前一句话,还以为他是不肯帮忙,谁知他说的只是缓两日,明镜自然感激万分,连连向虞铨抱拳道谢。虞铨道:“学士来找虞某,便是信得过,得大人这番信任,虞某人必是尽力以报。”虞铨不再深问,明镜也提防着到这来被用心人看见,于是跟虞铨说了正事后不多留就告辞了。
送走明镜,虞铨心思:“没想到堂堂大学士家里也有这样的事,老子侍奉朝堂,儿子仗剑江湖,嘿嘿,有趣。不过,这两桩命案可都非同小可,一桩是灭门案,已经够死的,另一桩更厉害,涉及东宫。准亲家呀准亲家,你这是给我出了道大难题啊,不帮又不行,要是帮嘛,不知要逆几人而行。”虞铨这么想着,心里头闷闷的,又往衙门里去了。
虞铨刚到衙门,问起这桩案子,部里官员告诉他步军统领衙门来人要将疑犯先移交他们那里做好记录,笔录之后再将人连同档案一起转交过来。虞铨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人命案子步军统领衙门本就该移交到刑部来,怎么又要转过去?谁下的命令?”“九门提督托合齐大人下的令,文书已经送过来,准备明天就把疑犯送过去。”“多此一举,本来就该在刑部审理的案子,移来移去,要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怎么行。不用将疑犯移交过去,让他们直接把档案转过来。”虞铨一挥手,就让属官去办。
托合齐正等着明天将疑犯接过来,好完成太子交代的事,谁知才过了一个中午,刑部来了文书说是疑犯不转了,还让他把先前的档案移交过去。托合齐看了文书一肚子火,询问之下,知道是虞铨下的命令,他不由得恼怒骂道:“老子正为这事办得顺利痛快,你个虞铨横插一手,这算什么意思?档案在这里,先把疑犯转过来录了档案怎么了?你要档案,老子偏偏还不给了!”托合齐是个粗人,靠着外戚关系爬上这个位置,恼怒起来不分场合也就大骂粗话。当时有人上来劝道:“提督莫急,虞侍郎不愿移交疑犯是怕麻烦。咱们可以去找王尚书嘛,怎么说立案是在提督府,咱们有权先做审理,如果审理结果疑犯是冤枉的,连刑部都不用去了,怎么能不明不白就让疑犯以杀人犯罪名在刑部受审呢?王尚书一定同意按章程来办事的。”这话甚得托合齐心意,于是他连忙把这事报向王掞。
虞铨正安排明镜探监的事情,属官来告诉他说王尚书已经同意先将疑犯发回提督府初审定性,如果确系杀人疑犯再移交刑部。虞铨本来就对托合齐请求将楚客移到提督衙门受审的事情心存疑惑,因为这个托合齐不是没事找事的人,让他把档案交到刑部来是替他减少麻烦,这种事该最合他的口味才是,怎么还为了移交人犯的事情惊动了王掞尚书。要知道,王掞尚书的主要任务是监管皇太子,刑部的事情他统筹一下也就行了。托合齐越是要刑部将楚客移交过去,虞铨就越觉得不妥,他托合齐什么时候这么积极过,难不成里面有什么文章?但是王尚书已经同意将疑犯发回给提督府初审,虞铨也再拦不得。当下虞铨能做的,只是在楚客移交到提督衙门之前安排明镜跟他见上一面,在刑部大牢里,他要安排见面还不是太难,出了刑部,那就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明镜这两日在家里候着虞铨的消息,傍晚,王尚书同意将楚客发回给提督府初审,晚上,虞铨就派人到学士府上告知消息,并安排明天下午探监的事情。来传口信的人是虞铨的亲信,明镜将他迎入府内。那人道:“请司马学士安,小人奉家主人的命来传信儿。今日上午步军统领派了文书到刑部,要刑部将疑犯楚客发回步军衙门初审,家主人挡了回去,但下午又得了王尚书的令要刑部后天将疑犯转到步军衙门。家主人说人出了刑部再要帮忙就难了,因此差小人来告诉学士大人,明日下午安排学士大人探监。午时一过,会有轿子来接大人,请大人先做准备。”
明镜听了来人这番陈述,心里有些不安。虞铨的话里虽没透露出什么不妥,只说将疑犯送到步军衙门初审,但明镜听了心里总是不痛快。虞铨说步军统领来要过一次人,但他没给,可最后为了要这疑犯,连王尚书都派上了,这就让明镜心里不舒服,托合齐两次来要人,会不会有什么不对呢?他恍然一悟,还是虞铨周到啊,他知道出了刑部他管不着,又怕因为这事楚客出了什么差错,因此才急急安排他们父子见面,若是真有内情,他们见了面明镜也就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情也可以做些防范。
想到这里,明镜对虞铨可谓是感激万分,就等着明天中午一到,虞铨安排的轿子来接人了。但是他转念一想,自己去又不太妥当。他并不是怕被别人认出来,而是因为他们父子之间并不十分亲密,楚客对他又有些意见,两人就算见了面,楚客恐怕也不肯将情况讲给他听。那这探监还有甚么意思呢?明镜想了想,还得派个跟楚客关系不错的人进去。
康熙皇帝身体渐好,慢慢地记起昏迷那日所做之梦,他恍惚中看见的那条小青龙,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历朝历代对这些玄虚之事,都持着太半相信的态度,故而厌胜之术,素来是皇宫中的禁忌,康熙帝不免也对这奇怪的梦心有疑虑。他命太监总管魏光安亲自到简亲王府上去宣这位老亲王,因为那晚在乾清宫同内阁大学士一起守护皇帝的亲王就是他,康熙宣他进宫,就是想问清楚关于那晚之事。
简亲王奉旨入宫,康熙帝在乾清宫见了他。这位老亲王今年已经有八十岁了,要不是那日他执意坚持守护,这样的年纪,是万万轮不到的。皇帝赐老亲王坐,老亲王见皇帝精神气爽,比起吓人的那天来说好了不知多少,心里便放心许多。康熙帝并不直接先问那日之事,而是先跟老亲王叙叙家人之常。康熙帝说道:“老亲王近来身体可好?朕听闻每到阴雨天气,你的风湿毛病就犯得厉害,太医院里刚来了个御医,善治风湿,朕让他到你府上给你瞧瞧可好?”简亲王年老昏聩,耳朵不大好使,虽然康熙帝声音不小,但他还是有些字没听见,但皇帝的意思他听明白了,当即滚下座来,叩头谢恩。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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