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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凤的父母回无锡时绕个弯子先拢了扬州。我的岳父也有好几年不见我了,新女婿不能不望下子。望就望呗,我这样的好小伙还怕人望么!当高高大大英姿勃勃的我站在他面前递烟给他点上时,发现他由于常年辛勤劳作变得十分粗糙的大手居然有点抖索,我想这是他欢喜和激动的原因。憨厚朴实的笑意藏在他每一根皱纹当中,让人感到亲切和温暖。婚姻,让原本没有关系的人一下子成了亲戚和亲人,真是有意思啊!

但老两口的神色中显然有些愧疚的成分。他们向我传达了跟我父母商谈的事情,说弄得有点不愉快呢。我轻笑了一下,说我和银凤早料到会有不愉快的。我说:“爸妈,你们不要不安。本来我就打定主意要银凤把孩子生下来的。上不成学拉倒吧,我们就这样过蛮好的。真的爸妈,我已经习惯做生意赚钱了,对上学没有兴趣了。”银凤妈抬头抚着我的脸说:“好乖乖,妈妈就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呀!”她慈爱的眼里闪着泪光。

这个周末之夜,银凤睡在我身边格外温柔。她把头埋在我的臂弯里,一直抱着我,像怕我突然飞离她,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晾在这间小屋里似的。黑暗里她柔顺的头发和滑腻的脸庞散发出来的女儿气息格外真切,清新而芳郁。她就像一朵花儿,绽放在这暗夜里,绽放在我的身边。我们身上盖着薄薄的棉毯,棉毯下面我们光裸的身体安静的相拥着(多么干净、新鲜、青春的胴体啊!),她像孩子似的把一条腿搁在我身上,这是她睡熟时也常有的姿势,总是让我心生爱怜,柔情万种……突然,我感到胸口有些潮湿湿的热。她在默默地流泪!我急问:“你怎么啦,银凤?”

“金龙,你、你去上学吧……我还是去把孩子打掉。”她哽咽着轻声说。

“你说什么呀!”我说,“你以为把孩子打掉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上学了?果真这样我一天也上不下去呀!”我突然激动起来,“你这样说也太不负责了,也太心毒了,孩子是我们爱的结晶呀,已经有两个月了呀!”

银凤就哭出声来:“可是连累了你上不成学我也心不安啊!呜呜,呜呜!”

女人就是会哭。我柔下声来抚慰她:“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情愿有你连累。和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称心了。快莫哭,还有几个月都做妈妈了,看来到时候你还要跟孩子比着哭呢!”

银凤兀自抽抽噎噎地,突然在我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疼得我惊叫起来。她破泣为笑,“就咬你,咬你这个哄人精!”

“看来明天我们还是要到医院去。”我叹了口气,幽幽地说。

“干什么?”银凤坐起来,紧张地问。

“打狂犬病疫苗啊!刚才你这一咬……”

可怜我话没说完,黑暗中就又挨上了她的粉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