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大家一致讨论,最终决定采纳百里长歌的意见,即明镜阁全体改头换面,找个偏远的州县干镖局去,就叫明镜镖局。
待伤员们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唐镜便开始分配队伍,安排大家分批撤离,且沿着不同的路线行进,避免目标过大引人注意。
“我们要在哪里集合,帝都么?”欧阳浔的思维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有时候会无限制脱离轨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我们又堂而皇之地回去了。”
黎初淡淡扫他一眼,虽说面无表情,但嫌弃的气息依旧明显:“你没听到要寻个偏远的州县么?藏到帝都去,能否解释一下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我和你这死面瘫无法沟通!”
云岚看不下去这对冤家你来我往唇枪舌战,直接合上地图一锤定音:“我看朔城就不错,不是说那里是江湖组织的温床吗?大隐隐于市,估计也不容易被发现。”
欧阳浔翻个白眼:“那么混乱的流氓地带,亏你想得出来,你可知在朔城每天命案就会发生多少?地方官员形同虚设,稍微管闲事都有可能惹来性命之危,晚上睡觉都会提心吊胆。”
“流氓地带很好啊。”云岚回答得理所当然,“反正按照属性划分,我也是女流氓。”
“……”
“爷才不相信,还有什么组织能比咱这一大群人更危险。”唐镜眯起那双妖孽桃花眼,笑得漫不经心,“正因为朔城鱼龙混杂成分复杂,躲进去的可能性才更大些,爷同意小云子的提议。”
欧阳浔不满嘟囔了一句:“只要是她说的话你什么不同意啊?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然后就又被黎初顺手当暗器投来的茶杯砸中了。
云岚转过头问百里长歌:“百里,你觉得怎样?”
一般来讲,百里长歌是不会特别积极参加他们的讨论的,此刻见她问自己,眉眼弯弯温和一笑:“无所谓,你去哪我去哪就好了。”
她嫣然一笑:“好。”
所以说,还是和脾气好的人讲话舒心,否则那简直是分分钟吵起来的节奏。
眼看着明镜阁的前几梯队都出发了,老三老九带了一队先锋成员最先前往朔城,据说由于老九舌灿莲花,老三办事效率又高,故而俩人这次主要负责找根据地。
黄昏时分,晚霞绚烂,云岚和唐镜并肩站在落霞峰顶,这是他们在此驻留的最后一晚。
云岚的长发在风中如云流墨染,她抬手将乱发抿至耳后,侧颜清丽无方,有种入画的美感。
“唐镜,你会不舍得这里吗?”
“你也说过,江湖人四海为家,谈不上舍不舍得。”唐镜漫不经心地笑了,“黎初给爷占过一卦,说爷是注定漂泊一辈子的命数,至于落霞峰也无非是暂时的落脚地而已,如果将来想念了,也可以再回来看看。”
云岚点头:“也好。”
“到那时候你会陪爷一起回来吗?”
她略一怔忡,随即唇角便勾起浅淡弧度:“如果是你邀请,我会考虑的。”
唐镜闻言很随意地伸出手去,像兄弟般揽在她肩头,伏在她耳边低声道:“一想到你从此就要跟着爷正式混江湖了,居然还会有点激动。”
“有什么激动的,我可没打算混出什么名堂,多麻烦。”她好气又好笑地在他手背拍了一下,“能避免追杀,后半生安乐无忧,就足够了。”
“你的想法倒是与爷不谋而合。”唐镜突然有些感慨,“若不是为了生存,谁愿意风里来雨里去做个杀手,和心爱之人隐居山水间,采花篱下不好么。”
她不禁侧过头去打量着他:“堂堂明镜阁主居然有这样风花雪月的心思,传出去谁信呢。”
“别人不重要,你明白就好了。”
云岚顿了顿,复又微笑着将目光投向天边云霞:“都说落霞峰顶永不落霞,若真是如此该有多好。”
“是种愿景而已,信则有,不信则无。”
只要心底霞光不落,总能使黑暗退散,迎来值得期许的明天。
四日之后,朔城城内。
不同于帝都的热闹繁华,也不同于岳阳城的清幽静谧,朔城是一个能给人无限冲击的地方,当云岚第一步踏进这里的时候,她就感觉从自己心底涌起了极为异样的感觉。
肮脏,阴郁,是这座城给予她的最先印象,不是说环境有多么不干净,而是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气息,就拥有着令人窒息的力量。
从街道上路过的每个人都眼神不善,而且十有八九都能从各种细节中推断出是练家子,换句话讲,这里藏龙卧虎,还不晓得有多少高手。
“有名的藏污纳垢之地,名不虚传啊。”以唐镜为首的五人组正赶着马车朝城内进发,欧阳浔支着一条腿坐在车前,望着街道两旁的景象感慨,“在朔城做生意应该是不太容易的。”
黎初稳稳驾着马车,闻言淡声答道:“不管怎样也先落下脚再说,之前你的信鹰不是传来消息了么,这里距离明镜阁成员寻找的驻地大概不太远了。”
“朔城本来就地理位置靠西,这下可倒好,找的地方比想象中还要偏,难道是为了保持神秘感?”
“镖局而已,又不是酒楼,开在市中心有什么用。”下车买饭的云岚很快就追上来,轻轻巧巧跃至唐镜身边,把手里的枣糕分给他们,“酒香不怕巷子深,能让大家集体容身才是正道,不过听说老三老九也把明镜阁积蓄用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我们有可能要饿肚子了。”毕竟前段时日锦衣卫来犯,买各种药材给成员们疗伤也花费颇多。
“……”欧阳浔瞬间无语,“那这枣糕你拿什么买的?”
云岚像看白痴一样瞥他一眼:“我的私房钱啊,你以为我从宫里逃出来就不带点银票什么的吗?”
唐镜叼着枣糕,顺手在她头顶揉了一把:“爷会想办法尽快筹钱的,你的钱自己留着买衣服。”
“你这是大男子主义啊,我的钱怎么就不能用,再说了我没事买衣服干什么。”
他挑起好看的眉,回答得理所当然:“长得漂亮穿什么都美,到时就穿给爷看,爷看着高兴。”
“……不,我拒绝。”
俩人正有一句没一句闲扯着,忽觉车身猛烈往前一倾,出于惯性云岚差点翻出去,唐镜随手把她扯回身边,掀开帘子蹙眉问道:“怎么了黎初?”
然而黎初尚未回答他,他已经自行得出了答案。
马车前方站着两名彪形大汉,手臂上刺青龙纹身,脸生疤痕看上去凶恶无比,正是他俩挡住了去路。
“凭我的经验,一般打扮成这样的都是小角色,真正高手都很低调。”云岚环着双臂轻哼一声,“怎么着,见我们初来乍到,准备来个下马威?”
唐镜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听得黎初平静道:“不知两位是哪条道上的,拦住在下有何贵干?”
“蛟龙门,就算你们刚来朔城,也不应该没听说过这个组织。”
欧阳浔阴阳怪气地接茬:“抱歉啊,还真就没听说过。”
“……”左边那位眉眼间隐现怒色,“小子,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看你细皮嫩肉的估计也没经历过什么风雨,当心在这里混得死无全尸。”
“细皮嫩肉那是我保养得好,实力强弱难道是靠谁长得更丑来评断的?”欧阳浔火气直冲头顶,话说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以貌取人,“警告你们别没事找茬啊,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还有王法吗?”
云岚被唐镜以“担心对方见色起意”为理由挡在身后,听了这话不禁小声嘟囔:“在朔城谈王法?这群地痞流氓就是王法啊。”
果然,右边那位听欧阳浔说完登时嚣张大笑起来:“王法?你问问这种地方需要王法吗?人在江湖只有靠拳头说话,今天念你们不懂规矩暂且放你们一马,但只要你们还在朔城,总有一天得被纳入蛟龙门的势力之下!”
左边那位还特意补充了一句:“记得下次进了这条街要下马留车,否则会被视为故意挑衅……混账!给老子滚回来!”
黎初根本没搭理这俩人的心情,缰绳一甩瞬间绝尘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那俩人的视线中。
云岚不回头看也能想象出对方抓狂的模样,不禁笑道:“他们特意拦我们一趟到底是为的什么?就为了说几句废话?”
“看上去,所谓的蛟龙门应该是统治这一带的势力吧?”百里长歌温声道,“圈地为王,教育新来的人也在情理之中。”
唐镜认同地点头:“恐怕这只是个开始,将来不知还有什么妖魔鬼怪要依次登场。”
欧阳浔黑着脸道:“见一个揍一个。”
“缺乏武力值的人别随便插嘴。”
“……”
不远处,老三老九租下的深宅大院已经近在眼前,几位明镜阁核心成员站在门口,正在等着迎接他们的老大,在他们头顶,一座金色牌匾正迎着阳光熠熠生辉。
明镜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