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两位姑娘,其实就是烟花柳巷中最常见的歌妓,浑身透出令野男人们最着迷的风尘气息,左边那个还抱着琵琶,碧水罗裙衬袅娜身形,不住朝白祁月暗送秋波。
是以相府的名义被送来的,那么就代表着宰相沐琰的意思。
给太监送女人,还是这种不干净的女人,其嘲讽之意显而易见。
云岚站在旁边,偷眼瞧着白祁月手中那封信,半晌,小小声问道:“写的什么呀?”
“太妃想知道?”白祁月勾唇一笑,邪魅中莫名带了三分冷意,他把信纸甩到她怀里,“不妨自己读来看。”
具体内容很简单,大概是说怕九千岁孤身寂寞,作为荆国功臣日夜替陛下分忧,理应得当该有的奖赏,于是特地找来醉香楼两名头牌红倌伺候九千岁,即使力不从心,看着养眼也好……
这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嘲笑啊!明知道人家都那啥了,居然还送来身经百战的娼妓,哪怕送点金银珠宝都中规中矩啊!
毋庸置疑,自家那素未谋面的便宜父亲根本就在故意找茬,看来传闻中宰相和司礼监关系紧张的消息确实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这上面的字迹倒有待琢磨。
她手指一紧,面无表情把信纸扯了个粉碎:“啊,两位姑娘怎么称呼?讲来让哀家听听。”
“民女叫璎珞,她是莲心。”
“挺好的名字,喏,来都来了,以后大概也要常住在白府,总得让千岁爷知晓你俩都会些什么……唱个曲儿呗?”
白祁月轻飘飘瞥她一眼:“难得太妃有此闲情逸致,来人,看座。”
登时便有家丁恭恭敬敬抬来两把描花圈椅,云岚摆弄着腕间珠串,懒洋洋问道:“千岁爷想听什么呢?”
“主意是太妃提起的,当然凭太妃做主。”
“哀家也没经验,那个……璎珞和莲心是吧?你们自己挑一首擅长的,唱不好别怪不给饭吃哦。”
璎珞和莲心对视一眼,似是早就商量好了般,当即含羞带怯应了声,在就近的石凳坐下,一个弹琵琶一个开嗓,莺声燕语自不必说,可那曲词实在是耐人寻味了。
“来时正是浅黄昏,吃郎君做到二更深……”
淫词艳曲啊!她活到这么大,终于也听到古代的淫词艳曲了!
“够了,停下吧。”云岚无力扶额,“老实交代,你们俩在醉香楼也只唱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稍微雅致一点的都不会吗?”
璎珞神情略显惶惶然,忙起身行礼:“太妃恕罪,是……说九千岁专爱听这类曲子,民女才……”
“诶?哀家好像没太听清楚,是谁说千岁爷喜欢这类曲子来着?”
璎珞似是觉出了不对劲,低头不语,莲心也抱紧琵琶沉默着。
“啧啧,不说话是什么原因啊?莫非有不可告人的事情,哀家还不能知道了?”
“民女不敢……”
云岚故作惊讶:“还不肯松口啊?以为哀家暂居白府就管不了你们了?既然是相府送来的人,哀家就有义务帮忙调教,是不是要送到浣衣局做苦力才知道利害啊?”
“太妃本来面慈心软,就不要与这两个歌妓置气了,横竖浣衣局最近也不缺人,送那里反而让管事的为难。”听得白祁月在旁冷笑,秀媚的眼睛寒光摄人,转而看向二女,“咱家喜不喜欢听倒也无所谓,只是太妃还在这里,你们两个竟弄些上不得台面的混账曲子污了太妃的耳朵,是想死么?”
璎珞和莲心登时吓得面如土色,齐齐跪下磕头如捣蒜,可见某人的恶名早已给广大民众留下了深刻阴影:“九千岁息怒,太妃息怒,是相府的管家说的,民女们只是依言照做啊!”
云岚笑道:“管家啊?有说让你们完成什么任务么?要具体的。”
“那管家只是花了一大笔钱帮我们赎身,说尽挑香艳的曲子唱,能取悦九千岁就全力去做,事后还会有别的奖赏。”
用这种曲子取悦九千岁,但凡有点脑子就知道口不对心,实际上只是要激怒而已。
她听出了些许端倪,于是不再多问,只歪着脑袋去看白祁月,见后者平静垂眸抚摸着那枚碧玉扳指,神色晦暗不清,良久,终于淡声开口。
“说什么醉香楼的头牌,还不是照样愚蠢得不可救药,留在白府脏了咱家的地界,干脆送去东厂,给那里的金眼蛇开荤吧。”
轻描淡写一句话,似乎即将处理的不是两条人命,仅仅是随便踩死了两只蚂蚁。
这下连云岚都感到意外了:“给蛇开荤?”
“太妃有所不知,东厂的刑罚大多复杂而新奇,这金眼蛇就是其中一项。”白祁月微笑,“两寸长一指宽的小蛇,不会即刻置人于死地,只会慢慢噬咬皮肉,钻进五脏六腑,直到把人啃成一具白骨,而蛇的身体却逐渐变成了赤红颜色……”
他话没说完,璎珞和莲心已经几欲崩溃了,不住哀声求饶涕泪俱下,那凄厉嗓音听得云岚浑身发凉。
“……东厂的新鲜玩意儿可是真不少,千岁爷让哀家开眼界了。”
白祁月从容回应:“太妃若有心去看,臣愿行个方便。”
“不,算了。”她亲眼目睹他挥手示意下人把二女捆绑起来拖离庭院,毫不理睬对方的挣扎和惨叫,犹豫片刻,终是选择视而不见,转过身去准备离开,“我去向梅灵讨教讨教针线活,千岁爷你先忙。”
她只知道他心狠手辣,却没想过他能心狠手辣到此种地步,视人命如草芥毫无顾虑,即便有可能与宰相之间的关系再度僵化也不去考虑,简直嚣张到了一定程度。
恐怕自他当权以来,所有胆敢挑衅的人均难免落得个悲剧下场。
她虽也见惯了大风大浪,却还拥有点最基本的价值观,因为自己毕竟是盗贼不是杀手,很多时候能拐弯抹角达到目的,就不去刻意取人性命……不像面前这位,把杀人当成乐趣。
谁知衣袖蓦然一紧,竟是被他从身后拽住了。
“太妃莫不是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