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在外面直转悠到傍晚才回来,刚回来就忙不迭向云岚禀告情况。
“主子,由于后宫时疫是以棠梨宫为中心蔓延开去的,所以棠梨宫附近的几座宫殿或多或少都被波及了。”
“都没能避免么?”云岚嗤笑一声,“那醉霞阁呢?”
“据奴才打听,醉霞阁有两名宫人感染,已经在第一时间就被送出去了。”
“然后呢?”
“然后……”小五突然刻意压低声音,很神秘回答道,“留驻醉霞阁的东厂成员告诉奴才,肖昭仪似乎派人把那两名染病宫人的日常用具送去了司设监,但不知究竟要做什么。”
云岚秀眉微蹙:“送去司设监?不就地销毁反而送到司设监去,她疯了?”
“奴才也是想不通。”
“好吧,这问题回头再研究。”她叹了口气,“你有没有叫那两名东厂成员先行撤退?”
后宫现在是时疫肆虐的地方,到处都有被感染的危险,实在无异于人间地狱,她不乐意连累白祁月手下的人,东厂成员全是精英,谁倒下了都属于浪费。
小五果断点头:“主子放心,奴才和他们讲过了。”
“嗯,做得好。”
“主子,用作试药的兔子也送来了,还有您要的所有相关药材和病症总结,您准备在哪里开始研究啊?”
云岚沉吟片刻很笃定道:“我看别夏轩后院那片空地就不错,空气也流通。”
“那奴才去收拾一下。”
“不用了,待会儿等吃完晚饭你就去歇着吧,这种事我习惯自己搞定。”
小五在原地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拗不过她,只好不情不愿地同意。
“主子有吩咐的话一定要叫奴才啊!”
“罗嗦,我知道了,快去吧。”
不过说好的吃完晚饭就开工,谁知直到夜幕降临都没人送饭来,这着实令云岚很窝火。
看不起别夏轩么?平时虽说伙食也不怎么好,但至少还有得吃,难道现在连饭都不管送了?御膳房的厨子们集体感染时疫了?
她提着装有兔子的铁笼,闷闷不乐站在空旷的后院,正欲把地上乱七八糟的砖石收拾干净,忽觉身后风声有异,登时回手一掌劈过去,岂料却被对方攥住手腕带进了怀里。
来人身上散发着熟悉的瑞脑香气,尽管脸上系着帕子也依旧遮不住那双令星月为之失色的狭长眼眸,的确是白祁月无疑。
“清翊?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又’啊,你不希望看见我?”某位九千岁显然对这一认知很不爽,惩罚性质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现在宫中太乱,我来确认一下你的安全。”
云岚嘟囔道:“安全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御膳房开始不管送饭了,你能给解决解决么?”
没想到白祁月回答得很坦然:“是我派人接管了传膳太监的职务,为避免有人暗动手脚,今后别夏轩的伙食由东厂成员监督……至于今晚的饭菜么,由我亲自送来。”
“喔,你也太细致了啊!”
“因为有人已经在打着如意算盘了。”白祁月平静道,“醉霞阁染病宫人的日常用具,今天差一步就要经司设监送到你这来了。”
云岚一愣,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小五说过的话,看来那两名东厂成员也将此事报告给了白祁月:“看来肖菁儿果真收买了司设监的某些人,想要置我于死地啊。”
“她从未断绝这种愚蠢的念头。”
“那后来你怎么处理的?”
“查出是谁收受钱财后,剜目拔舌拉去喂蛇了。”白祁月的答案极其轻描淡写,“司设监的掌事扣了半年俸禄,我让他端着盛有某人眼睛和舌头的锦盒,直接送去了醉霞阁。”
云岚纵然胆子颇大,闻言也不禁打了个寒颤:“肖菁儿这回非吓死不可!”
“吓死也是应当的。”
她看到他的手指下意识覆上自己心口处,知道他又忆起了往事,不禁安慰地环住了他的腰间。
“不要提起肖菁儿了,为那种女人不值得费神,喏,我还没问你,今晚也要留下吗?”
白祁月眯起眼睛看她:“你想让我留下么?”
“切,我知道你肯定愿意留下,反正皇帝躲在寝宫里暂时不敢出来,我就勉为其难同意了吧。”
“多谢明修仪。”他轻笑着把精致饭篮放在她面前,“那么无论有什么事情,也等你我一起用过晚膳再说。”
满天星光霎时充满云岚的眼眸,她笑眯眯接过饭篮,顺便在他侧脸亲了一口。
“有九千岁如此照应着,就算让我一直住在别夏轩,我也求之不得。”
“……”
白祁月带来的都是自己特供的上等美食,换做平时云岚在长宁宫吃得也都是最好的,可是自从来到别夏轩后因为作戏要作全套,所以御膳房一般送来的全为粗茶淡饭,她当然吃不习惯。
“我感觉自己口味太刁钻了,全是平时被惯出来的。”
“那不是坏事。”白祁月不断给她碗里夹菜,而后看着她低头吃饭的样子,唇角含笑,“你是享福的命数,何必要刻意吃苦。”
“要享福就得以糟心为代价。”她小声念叨,“我宁可跟你舍了一切做对平凡百姓,也不愿待在皇帝身边提心吊胆左右周旋。”
他持着银筷沉默半晌,终是叹了口气:“当初若是不遇见我,也许你如今能过的更好些。”
不思量许多,不必被扯进感情漩涡,哪怕安安心心留在皇帝身边承沐君恩呢?也胜过爱而不得相互折磨。
“其实我时常觉得,自己穿越过来遇见你,才是我来到这世界真正的意义。”她放下碗筷,绕到他身后双手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言低语,“你放心,只要你还在,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
世间种种皆如浮云,但求君心似我心。
她的指尖隔着衣料仍能传来浅淡的暖意,白祁月微阖眼帘,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不奢望天长地久,因为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可是他却盼着她永远能站在风雨无法侵袭的地方,仍如初见那般巧笑嫣然,放肆张扬。
一轮明月映当空,浅色清辉如水银般淌落满地,温柔笼罩着彼此相拥的两个人,远观着实可以入画了。
云岚坐在石凳上,任由白祁月从身后搂着自己,只一门心思用药杵把各类药草捣碎,时不时在旁边的书册上记着什么。
白祁月的亲吻猝不及防落在她的耳畔,而后逐渐下移,到达她白皙修长的脖颈……
“哎呀不要闹!亏得你还是九千岁,这么不分轻重缓急!”
“我可没有看到哪里分轻重缓急了。”他扬眉一笑,眼底光影魅惑又带了几分邪气,“明明药方都背下来了,在这里无非只是喂兔子而已,你在认真钻研些什么。”
云岚没好气拍开他的手:“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吧,否则查起来看我这演戏演的也不真呢!我可是读过医书的人,丢不起那脸。”
“萧祺听到你这话会嘲笑你的。”
“随他去,反正他遵从的也只是你的命令。”
白祁月笑道:“唐镜倒是只听你的话,可惜他现在派不上用场。”
云岚越琢磨这话中越有深意,感情白某人始终存着小心思呢。
“那天吃雪色的醋,今天又吃唐镜的醋,看来九千岁最近酸得很啊。”
他意味深长地打量她:“你在嘲笑我,嗯?”
“就是觉得吃醋时候的你特别可爱,总让人想摸一摸……哎呦!”话音未落就被伟大的千岁爷呵起了痒,她腰间软肉一向敏感,顿时笑倒在他怀里。
谁知正在这旖旎的气氛里,小五和梅灵好巧不巧地来送茶了。
“主子刚才东厂的人突然来送晚饭,奴才总觉得不太对劲……诶?”俩人瞬间傻在原地。
白祁月还保持着圈住云岚的姿势,眉梢微挑眼神不善:“哪里不对劲儿了?饭不好吃,还是菜里有毒?”
“给千岁爷请安,回千岁爷的话,并没有,其实奴才就是想给主子送茶来着。”小五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站好,语气分外诚恳,“既然千岁爷在这奴才就放心了,千岁爷和主子慢聊,奴才先告退。”言毕扯着还没回过神来的梅灵转身就跑,连头都没回。
他们这回可算知道,云岚近两天为什么这么高兴了。
云岚发誓,这俩小兔崽子绝对要在背后编排自己,岂料她刚想开口抱怨,下一秒就被白祁月打横抱了起来,后者动作熟练,连反抗的机会也不给她。
“喂!你干嘛!”
“时辰不早,外面风凉,我们应该进屋慢慢聊。”
她咬着下唇瞥他一眼:“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打什么主意。”
“哦?那明修仪觉得这主意好是不好呢?”
“……”她作势要打他,可自己却忍不住先笑了,“宫中时疫肆虐,你我却要享受良辰美景,真是作孽。”
不过说归说,心里却是不甚在意的,横竖作的孽也不是一回两回,她看不清前路,却可以把握当下,譬如,珍惜和所爱之人共同度过的每分每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