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夕洗去脸上的‘病色’,换上一件干净的男装,还是把头发梳成男子发髻,打扮得清清爽爽地去见姬溺。
姬溺看到她的本容并未十分吃惊,他略一点头,“你若单身上路,是该易容改装,这个长相很是招人注目。”
云夕接过忠伯端来的热茶递给姬溺,“伯伯,您快些喝水,喝完了我们好去街市!”
老仆从忠伯这才知道云小郎原来是位面目俏丽的姑娘,他见主人对云夕和颜悦色,不由得又惊又喜:主人终于肯接近美姬了!原来他是喜欢这类活泼开朗的少女!
忠伯是与姬溺自小一起长大的仆从,他知姬大人少年情路坎坷、半世孤苦,如今总算是走出情障,解开心魔了……
‘为时不晚、为时不晚!若是主人勤奋用功,当能生得下小主子来!’忠伯激动得几乎掉下热泪。
云夕却没留意这位老仆怪异的眼神,她跟在姬溺身后蹦蹦跳跳地出了馆驿,让他再为自己讲解曹地的风土人情。
河生和石臼护在他们身后,两人自见到云夕的真实面目之后就一直面色恍惚,走了许久也未能恢复常态。
陶丘的街市果然热闹无比,路边处处垂柳成荫、繁花似锦,有时还可见到修整过的河堤和供行人避雨纳凉的红柱青瓦小亭。
云夕啧啧称叹,在宋王城她没能好好游玩一番,但见这陶丘城的建筑风情相比燕都蓟城来,就像是亭台楼阁比之茅房土院。
这里行人的着装也与北地略有不同,明显地宽松了许多也复杂了许多:
平民模样的男子身着刚刚过膝的粗麻长褐;领口都是三角形;右襟上有宽边;腰间系的带子却是宽窄不一。
但是那些身后有剑客相随的贵族男子却不是这种打扮。
那些面色较为红润的男子束着整齐的发髻,或用黑冠、或用玉簪饰发;身上着长至足踝的绸质袍衫;腰上系着亮丝的宽腰带,上面还缀着一些玉坠之类的装饰品。
行人之中女子极少。
云夕忽然看到边上的一家门面华丽的坊门,门口和木窗前站着几个衣饰华丽、容颜出众的女子,不时向着来往的行人嗔笑颔首。
一个稍年长的美貌妇人瞥见姬溺一行人走近,立刻眼前一亮,风情万千地走上前来向姬溺行了一礼,“这位大人气宇轩昂,风采出众,好生气派哪!奴家闾中有数十位未开bao的好女……”
云夕闻言就要向那坊里走,被姬溺一把扯住,远离那个在身后不停叫嚷的中年美妇。
“伯伯,那里面是卖什么的?牌子上写的‘女闾’二字是什么意思?”云夕被姬溺拉得踉踉跄跄地还不时地回头看那些花枝招展的艳女。
姬溺蹙眉,自打齐国宰相管仲取得齐王姜小白的同意之后,在齐地大量开设供男子公然淫乐的场所‘女闾’,各国王室纷纷效仿、将长相美艳的女奴或娈童充斥于女闾之中,引诱贵族男子在闾中留连忘返,以谋取此种下作营生带来的暴利。
中原大国,除了鲁国明令禁止开设闾舍之外,其他地方随处可见这些有辱斯文、大伤国风的女闾(妓院)。
“丫头,那里……不是好姑娘去的地方,我带你去别处看看。”
姬溺拉起云夕的小手,将她拉向卖女子饰物的地方。
华夏族人传统观念之中认为玉能辟邪,所以,贵重的手雕饰物以玉为主;云夕见多了昆仑美玉,所以对产自南地的翡翠更有兴趣。
“各位贵人,都想要何种玉饰?”玉坊主人殷勤地为他们介绍,“这种是红玉、这是羊脂白玉……这边是墨玉、玛瑙、松石、还有上好的绿玉髓和翡翠……”
云夕拿起一个水汪汪的绿玉腰饰,“我就要这个!”说着就从袖袋里掏出金子来。
姬溺好笑地止住她,示意河生取钱给玉坊掌柜。
“不,一定要用我自己的钱买它!”云夕执意不许掌柜收河生的银子,玉坊掌柜笑呵呵地接过云夕的金块,把多余的部分换成碎银给她。
姬溺摇摇头,小妮子随身倒是带了不少金银,也就随她的意了。
云夕在他身边跑前跑后,像个头回脱缰的小马驹,看她得那般快活;姬溺的心底似乎有个寒结的部位渐渐融化了,随着云夕叽叽喳喳的诸多疑问,以及她因为看到某种新奇的玩意突然发出的咯咯大笑,他的面容也轻松起来。
要是有这么个女儿伴在身边就好了,但是女儿长大总要嫁人的……这个云姑娘生着一双紫眸,应该是夷族之女,自已乃是鲁国公孙,若是纳她为妻定非难事……
姬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都是年近五旬的人了,怎地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起了这种荒唐念头?
把整条市街走完,又在酒坊吃了一顿当地的风味美食,直到天色快暗下来,姬溺总算把精力极度旺盛的云夕带回馆驿。
陶丘的交通的确是四通八达:当晚,昆仑山之颠的冰宫便收到曹地女祝的黑鹰传书。
‘禀主君:青鸟国公主已离开宋王宫,今日刚至曹地;扮做少年模样与一队鲁人同行,领头之人是一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只要不是美少年就好。’
轩辕澈舒了一口气,苍白的面孔上浮现一丝轻松的笑意;一月前的大祭令他失血过多,在冰玉床上沉睡了三天三夜才能行动如常;紧接着国中的诸多琐事接连不断地请示他的决断,冥王实在是脱不开身去云夕身边亲眼断定她有没有对谁动情。
他绝对没有想到:此时陪在云夕身边的中年男人,就是十八年前潜入明府、第一个从他手中营救姜灵儿的公孙溺。
这时候,最应该记挂云夕的乌兰其其格和云阶就闲坐在竹园的内房里;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正甜甜蜜蜜地互喂鲜果;女儿远走他乡,他们得以清静自由,正好补上生女前未及品尝的恋爱时光。
“云,你说现在吉娜怎样了,我要不要乘上鸟儿去周国看看她?”
“你知她现在何处?”
“我是她母亲,当然立刻就能寻得到她……唉,吉娜被我们保护得太好,对于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就怕她在周地转上一年,也弄不懂采阴补阳是怎么回事。”
“不懂就不懂吧,我看那冥王轩辕澈长得一表人材、对吉娜又甚是倾心;不如让吉娜嫁与冥王,免得她再受你我这般苦楚……唉,吉娜怎地这么快就长大了,我们再生一个可好?”
“不行,我现在的内力还不足以稳妥地控制神羽的灵气;再等等嘛。”
“嗯,再吃一颗浆果——”云阶将剥好的葡萄放到自己唇上,示意乌兰来吮;乌兰其其格扭捏了一阵子才撅嘴去吸,云阶趁势将她抱紧。
这一颗浆果两人吮le几乎半个时辰之久……
草原少年查干夫和绍布都不肯返回自己的家乡,乌兰女王想起竹园的两个侍卫俱已娶妻生子,也该让他们退役回乡了;便让这两个少年顶替他们做了云阶的侍卫。
此时,他们俩目光灼灼地盯着内房的窗子。
烛光将乌兰和云阶相拥在一起的身影打成美妙的剪影;也在查夫干的胸口燃起了一把噬心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