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日子没看到奚桓之了,林青妍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夏帝还是没同意放他出宫,奚桓之还是住在宫里,她对他的歉意更深了。
“没什么,天气有些冷,这是冻傻了。”林青妍已经回过神了,便神色自若地笑了笑,笑得很灿然,“小凝说我身子不好,应该多走动走动,被她赶出来的。你呢,天挺冷的,怎么也出来溜达了?”
郢京地理上偏北,初冬的郢京,已经很冷,说话的时候都是腾云驾雾了。冰凌如刺倒悬在瓦楞上,垂下各自的锋芒,早早透露出这个冬天的严寒。
奚桓之微微笑了笑,那笑带着浅月色的光华,却没说话。他自然不会告诉她,他放了羽十三留意着慈宁宫,是羽十三看到她一个人失神地走在宫里,他便急急的赶了过来的。
只看她的样子,奚桓之便知晓她在说谎,可到如今她依旧不会说谎。
但是,即使她说慌并不高明,他却是信的,她的话即使是谎言,他也是信的。有时候,你相信一个人,无关乎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而在于你是不是要信她。
两个人便一同边聊边走,风呼呼从背后吹来,吹得她衣袂狂烈地在风中鼓动飘扬,冻得鼻尖红红的。奚桓之便不动声色地走在她身后,挡住了风,他轻描淡写地问道:“你身子好了吗?”
“嗯,都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林青妍点点头,回眸一笑,“一直没见到你,还没当面道谢过,那次都亏有你,谢谢你!”
奚桓之手里还是转着那串黑色的持珠,他容色淡淡的,“你从前并不是这么客气的,无论对谁,只要是你的朋友,你都不这样,你这是当我是外人吗?”
林青妍有些歉意地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好像一直麻烦你,让我有些不安。”
有句话是林青妍没说出口的,毕竟是分开的恋人,麻烦他,总是觉得怪怪的,让她不太自在,可是好像每当她需要人的时候,只有他在她身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孽缘。
“你不必放在心上,”奚桓之轻笑着,语声轻淡如
云,“出家人,普度众生。于我,不过是一场修行。天下众生,佛度有缘人,只能说你与我佛有缘。”
只不过,他的有缘人,从来都只有一个。
“那个,现在我就需要帮忙,”林青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虽然很丢人,但总比回不去好,“我,我迷路了,你知道怎么去慈宁宫吗?或者去热闹的地方,我找个人问问。”
她在宫里这么久,还能迷路,是很白痴的,不过她基本都在慈宁宫,真要出来了,自然也有宫娥内侍带路,生生的将她这个路痴惯得无可救药。
奚桓之神色一点都没变,丝毫不会给人尴尬,“我带你回去吧。”
有时候,林青妍总是感到惋惜,如奚桓之,本该是天之骄子,娶得美娇娘,羡煞天下人才是,却出家了,也许,这就是各自的幸福,只有各自才知道。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走了一刻钟左右,已经走到了慈宁宫的微茗湖,林青妍才发现其实她迷路的地方跟慈宁宫很近,应该就是贤妃的揽风宫。
微茗湖风推水面泛清波,一湖涟漪泛华光,即使荷花已经睡去,微茗湖依旧有她独有的风采。
林青妍有些惋惜地道:“若是你夏日来看,便能看到成片成片的白莲了,我种了很多很多的白莲,莲叶青青,白莲莹洁,十分好看。可惜,现在连一片残荷都没了。”
奚桓之凝望着林青妍的侧脸,平静的问道:“你希望我看到你种的白莲?”
“从前是想的,即使是现在,我还是想的,”林青妍脸上有轻淡的笑容,“从前,我总是想要问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可是我又问不出口,便想,若是你看见看我种的这一湖的白莲,你就能明白我还是爱着你的,而你,或许一感动便回心转意了。”
那么些年,她总想希望有一日能让奚桓之看一眼她种的这些白莲,那样,或许他就能明白她内心的痛苦。她甚至幻想过,也许在这片白莲前,他终于回心转意,他们终于如传说中的才子佳人苦尽甘来。
如今,他真来看了,却是在这冬日,连一片莲
叶都看不到。就如,他是佛门的寂天大师,而她已经爱上了别人,人生莫测,便是如此了。
“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你是真的皈依佛门了,如今希望你能看到,便只是我的任性了。可能只是想要告诉那个我爱过的少年,我曾经是这样爱过他的。也或者,我是想说我过得很好,请你不要再担心我,不要再内疚。”
林青妍说着回眸,定定地看着奚桓之,而奚桓之笑容淡漠,如同盛开的白莲,澄净洁白,那是脱离尘世的圣洁。
“我这样,是不是很任性?”林青妍问道。
奚桓之回道:“你从来都不是任性的人,你这样刚刚好。你这么做,只是想要跟过去告别,只能说,你是真的放下了。青妍,不要太为难自己,你总是想太多,总怕自己亏欠了别人,你这样活着,太辛苦。”
林青妍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地道:“桓之,你真的是一个出家人了,说话越来越深奥,看事情越来越不带感情。”
“是吗?”奚桓之眸光轻轻流转了下,却不见神色有什么改变,“我却觉得我离佛祖越来越远了,很远。”
林青妍扑哧一声笑了,“难道佛门也讲究谦虚吗?不是应该面对真我什么的吗?”
奚桓之也跟着笑了笑,静静地看着她,“其实我能看得出你有心事,这宫里,你能说话的人很少,小凝太年轻,有些事你同她说,得不到结果。而其他人,你信不过,为什么不跟我说说呢?还是,我也是你信不过的人?”
“不!我很相信你,”林青妍立时道,“我只是不想打扰你。”
“我并不介意你打扰我,”奚桓之道,很快又补了一句,“我不是一个怕别人打扰的人,从前如此,现在更不怕。若是你不介意,便把我当一个朋友吧。”
如此,若是她再扭捏,便显得太多矫情了,林青妍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喜欢藏着掖着。
林青妍望着湖面,冬天的风吹来有冷冽的刺寒,她缓缓道:“你说,一个人,可不可以同时爱着两个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