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双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完全将别人蒙在鼓里,很快,不少人就都知道了四贝勒府中的变故。不是没有人动过借题发挥的心思,但无奈晴鸢的动作太快,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动作的时候就已经尘埃落定,失去了证据,自然就没有人能够掀起风浪来。
不过经此一事,倒是让他们见识了晴鸢的果断和心狠手辣,那个看似与世无争、贤良大度的四贝勒福晋,发起狠来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胤禩看着手里细作送来的报告,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皇家真的是个大染缸,无论之前是什么样的人,进来以后都不得不被这个染缸同化。想想晴鸢未出嫁前的纯净自然,再看看如今四贝勒福晋的果敢狠戾,巨大的反差不能不令人心生感慨,无言以对。
当然,他并不是责怪晴鸢什么,相反,他比谁都清楚,以皇家的尔虞我诈,若是不变得狡诈狠毒,很快死的就不是别人,而是晴鸢自己了。因着心中的那份珍爱,他自然是宁愿别人去死,也不愿晴鸢受到任何伤害的!
同样受到震惊的还有胤礽。
几次跟晴鸢交锋下来,虽然他都占尽了上风,却也未曾从晴鸢身上占到什么真正的便宜,这样的女人本就令他又爱又恨了,如今再听说了晴鸢的手段,他不惊反喜——这样的女人才真正对了他的胃口!
在他看来,女人也是分为很多种的。有一种女人,天生婉媚、柔弱无依,是可以玩弄、消遣的对象,无需对她们多花心思。而另外有一种女人,柔中带刚、杀伐果断、头脑精明,才是能够配得上他的人!他的皇位需要这样的女人来辅助,他的孩子也应该由这样的女人来养育。
他对晴鸢的兴趣更大了。
而胤祥和胤祯,这两兄弟自然不可能在倍加尊敬的四哥家中安插什么眼线。但胤禛也不会故意隐瞒他们这些事情,他们自然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对于这位四嫂,他们也是大吃一惊,有了全新的了解。
胤祯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理解,在胤祥的面前便再也维持不了淡然的神色,愣愣出神,喃喃说道:“这……这怎么可能?四嫂那么善良的人……”
胤祥却是比他通透得多,闻言淡淡地说道:“在皇家谈善良?你嫌死得不够快么?四嫂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若不处置了那名侍婢。必会给四哥乃至整个四贝勒府都带来灾难,难道你想看到四哥、四嫂他们落难不成?”
胤祯被他一席话说得无言以对,眼中闪着复杂的光芒,思忖了半晌。终于只能垂下了头,叹息着说道:“你说得对,十三哥,跟别人比起来,我自然是希望四哥、四嫂都能好好的。只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四嫂,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胤祥眼神闪动着,倒是觉得这样的晴鸢才是真的她。胤祯毕竟还嫩了点儿,也不想想若没有几分手段,她能够坐稳四贝勒福晋的位子?能够在康熙和德妃面前如此得宠?
这些外界的风言风语。晴鸢不是不知道。然而当她听说之后,却只是淡淡一笑,眼中还有着说不出的讥嘲与无奈。
所有人都说她心狠手辣、处事果断,可却没有人想过,若不是胤禛弄出了这种事情来,她又何必去扮演那种阴险毒辣的角色?
男人做的事情就可以被随意忽略。而女人一旦有什么动作却会被世人大肆评说,这样的世道……
但不管怎么样,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没有挽回的余地,而且晴鸢知道,哪怕事情重来一遍。她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就在这场隐形的风波渐渐平息的时候,一个意外的客人来到了晴鸢的面前。
看着那个一身藕色衣裙,面若桃花、风姿绰约的女孩。晴鸢只觉得一阵无力。
难道处理了家里的,又找来了外面的?没完没了了么!
但她面上却还是不得不堆出满脸的笑容,看着女孩道:“没想到年姑娘竟然会来看我,真是令人意外。年姑娘快请坐吧。”
年氏依旧是那羞怯卑微的样子,怯怯地笑了笑,福了一福,这才歪着半边身子坐了下来,细声细语地说道:“多谢四福晋赐坐。民女只是挂心四福晋的身子,也不知四福晋究竟怎么样了,这才冒昧前来打搅。”
晴鸢笑着说道:“有劳年姑娘费心了。我本就没什么大碍,如今已经是大好了,年姑娘不必担心。倒是这许久不曾听到年大人的消息,他可一切还好?”
年氏笑着点点头,道:“哥哥的伤已经好了,有四贝勒多方照顾,又请来了太医细心诊治,哥哥如今已经不要紧了,过两天就能恢复差事。”她的粉脸泛红,想了想又道,“哥哥说,这次多亏了四贝勒和四福晋照拂,否则怕是早已……他想找个时间当面向贝勒爷和福晋道谢,特意命我来征求福晋的意思。”
晴鸢一脸怪异地看着她——还以为她是为了胤禛而来的,却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吗?
只是年羹尧要感谢他们?
应该是他们感谢他才对吧?
晴鸢一时间五味杂陈,想了想便道:“年大人实在太客气了。说起来,应当是他救了我的命才对,我应当感谢他的,怎么当得起他的感谢?其实我早就想要宴请年大人表示我的感激之意的,却一直担心耽误了他养病而不好提起。既然如今说起,我还要劳烦年姑娘替我带个信儿,请年大人过府一聚,还望他不要推辞。”
年氏一惊,急忙说道:“四福晋这才是真的客气了,民女和哥哥都愧不敢当。哥哥帮助四福晋本就是份内的事情,四贝勒和四福晋为哥哥花了那么多心思便是恩宠,民女和哥哥都感激不尽,怎么受得起福晋的感谢?还请四福晋莫要再说了。”
晴鸢看了看她,如此会说话,难怪胤禛以后会对她宠爱有加。
笑了笑,她说道:“是与不是,我和四爷都心里有数。我们是真心要宴请年大人的,还望年姑娘代为转达,同时也请年夫人与年姑娘同来赴宴才好。”
年氏见说不过她,只得讷讷地点头同意了,道:“福晋的吩咐,民女自当转告哥哥。”却并不应承一定会来。
晴鸢也不管她,只是笑吟吟地又与她说了半天的话,这才送了她出门。
刚走到门口,却看到胤禛迎面走来,晴鸢一愣,急忙上前请安。
年氏也急忙跪下了,嘴里说道:“参见四贝勒爷,贝勒爷吉祥。”
胤禛眼神一闪,点了点头道:“免礼。”
年氏晕红着双颊站了起来,却是低垂着头,无意识地搅动着手里的手绢。
胤禛看了她一眼,便径自走进了屋里去换衣服。年氏松了口气,却似乎又有些失望,复杂的眼神看了看胤禛的背影。
她一转头,猛不丁对上晴鸢若有所思的眼神,不由心中一紧,急忙告辞,匆匆走了出去。
晴鸢一脸的深思,转身走进了屋里,胤禛却已经在秋玲和漪欢的服侍下换上了常服,正坐在炕上喝茶。
“她来干什么?”他淡淡地问道。
这是表示在意呢,还是不在意呢?晴鸢思忖着,面上却笑着说道:“年姑娘是奉了年大人的命令,来请我们去做客的。不过妾身想着,终归是年大人救了妾身的命,总不能让救命恩人反过来请我们吧?便自作主张请了年大人过府做客。先斩后奏,还望贝勒爷恕罪。”
胤禛哭笑不得,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刮了刮她的鼻子,笑斥道:“淘气!我何曾干涉过你这些决定?”
晴鸢微微一笑,依偎在他怀里,仰头问道:“那贝勒爷不反对了?”
胤禛笑了笑,笑容中似乎别有意味,说道:“你也说了,年羹尧毕竟救了你,我们感谢他也是应该的。”
晴鸢笑着推开了他,道:“既如此,妾身就去安排了,定要好好招待一下年大人才是。不过爷的孝期未过,这宴请的事情倒是需要低调处理,不能大肆宣扬了。”
胤禛摇了摇头道:“这本就是件小事,何需宣扬?”
晴鸢笑道:“妾身也同时请了年夫人和年姑娘一起赴宴,还以为贝勒爷会有什么别的用意呢,原来却是妾身想差了。”
胤禛的脸色凝肃了起来,拉过晴鸢的手,深深的眼眸似乎看进了她的心底。
“晴鸢,我不瞒你,对年氏,我确实有些想法。但那并不是因为我为她动了心,而是能够将年氏收拢的话,对我掌控年羹尧有着莫大的好处。”他沉声说道。
晴鸢愕然看着他,不知道他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这样就叫做“光明磊落”了,自己就不会有什么别样的心思了吗?
他也太看得起女人了!
不论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无法毫无芥蒂听着自己的男人说要娶别的女人,就算是别有目的也丝毫改变不了什么。女人想要的永远跟男人不一样,他应该庆幸他面对的是自己,是早已不对他有任何念想的自己,虽然内心略有不快,却不至于醋海生波、横生枝节。若是换了别的女人,就凭他这番话,便已经足够引起一场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