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秋末,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萧条。
风,划过,引得那竹子来回摇摆, 互相敲击, 奏出那有些空洞的乐章, 称着那白色身影越发的孤寂。
君麟独自来到这片林子的最深处, 带了一壶清酒, 那是她亲手酿的,而与她分享的佳酿的人,正在安静的等着她。
开心了, 难过了,有重大的事要做出决定了, 君麟都会跑到这里, 这是她的习惯, 也是她对君毓的一种依赖。
在坟前洒上酒,又往嘴里灌了一口, 将酒壶放到一边,然后平躺在属于自己的那块地上,这让君麟有一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从前,与君毓并排躺在床上, 手牵着手, 一起谈天, 一起说地, 一起想着那些对付人的鬼点子。
君麟望着天, 四周都被竹林围着,能看到的蔚蓝只有一小片, 这让人有一种坐井观天的感觉,可这片小小的天,此时只属于两人。
有多久没有来了呢?自从有了幽若之后,似乎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往这里跑的那么勤快了,有些愧疚,君麟突然有一个想法,她想到了君毓,那个霸道,有着强大占有欲的女人,“毓儿,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君麟将手枕在脑后,眯着眼,开始习惯性的自言自语,她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君毓都能听到。
竹林沙沙,似乎是君毓的回答。
果然生气了,君麟心中有一丝歉然,“毓儿,你别怪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是真的喜欢她了,你原谅我。”才几日,那份思念就让君麟寝食不安。
竹林突然安静了,就像是一种默许。
淡淡的笑,爬上了君麟的嘴角,“毓儿,你说她会原谅我吗?”
这一次,君毓没有给她任何的答案。
君麟眼神定定,等所有的事都了结了,无论用什么法子,她一定要让幽若原谅自己,让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风,突然又起,轻抚那人脸颊,似看破了她的心事,给予默默的鼓励。
“爷,五王爷来了。”青竹守在竹林外,主子才踏出那片林子,就急急禀报。
“就说我伤着,不见。”君麟不打算这么轻意的放过君沐。
“五王爷说了,若是您不见他,一定后悔,”似乎早就料到君麟会有这样的说辞,君沐也早早的让青竹带话。
君麟挑了挑眉,这小子,这时候还有心情和我玩花样,激将法吗?想到幽若,君麟突然变了主意。
退去所有的婢女,侍卫,若大的客厅内,只留下两人,两个各怀鬼胎,彼此算计的人,血浓于水,这个道理在皇家不通用。
君麟冷着一张脸,看着对面安坐的君沐,这人,似乎天生就是为了与自己为敌,和自己作对的,从小就是这样,她一直不明白,君沐为什么会从小就针对自己,直到幽若的事出现,君麟似乎猜测到了什么,君沐素来不喜欢女色,从不风流,为什么偏偏要碰幽若,只为了打击自己?以他的性子绝不可能那么的简单,除非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或是不为人知的理由,以幽若的反应来看,那个向来好色风流的君流,并没有碰过她,那小子怎么可能这么乖巧,除非,有人不许他碰,不用想,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君麟看着君沐,那阴不阴,阳不阳的死样子,觉得眼前的人十分的碍眼,让她觉得厌恶,难怪毓儿生前也不喜欢他,总帮着自己想法子整他,眼睛扫过他的手背,在那有一条很细很长的伤疤,那是自己给他留的纪念,怎么这么些年了,这人还是不长记性呢?
君沐并非不知道君麟对自己的厌恶,他看她何常不是一样,可为什么,那些人,偏偏一个两个都喜欢她,君毓,君麒,连那个小小的□□也是。
两看两相厌的人,却非要坐在一起,真是天大的讽刺。
“我说五弟,你身为监军,私自离营,跑到我这儿来,皇上要是追问起来,那可是死罪呀。”君麟懒得与他多耗,多看一会就觉得反胃,反正他来此的用意,她早就猜到了,直接把想好的话扔出来。
君沐看了看君麟,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那所谓的死罪:“王爷,身为主帅,却安坐在此,我小小一个监军又有什么好怕的。”
君麟挑了挑眉,跟我玩这一套,总有一日,我要让你知道死这个字怎么写,叹了一口气,故做无奈:“我遇刺受伤,你也是亲眼所见,这是身不由已。”脸色一变,目光如聚,口气冷冷:“五弟你难道也伤了吗?”
君沐故意上下打量君麟,恍然大悟一般:“我倒是忘记了这事,难怪,王爷脸色憔悴,身心俱疲的样子。”话里有话,另有所指,那女人走了,你该心疼了吧,我倒看看你强撑到几时,他并不怕此时得罪君麟,激得她不帮自己,他有九成的握,君麟一定会和自己和作。
君麟心紧紧的收了一下,眼眸最深处,藏着浓浓的杀意,虽是如此,脸上却还带着淡淡的笑,她只要不出兵,不理会,君麒绝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就让你多得意一会又有何妨,我决不会让你好过的。
君沐没能从她脸上看到想要看的表情,也不失望,切入主题:“王爷是聪明人,想必知道我此次来的用意吧。”
“知又如何?结果都一样,”君麟摆明了就是要告诉君沐,她不会出兵助他,她就是要看着他死,说什么不见你会后悔,我倒要看看,我会不会后悔。
微笑,完全没有把君麟的话放在心上一般,慢悠悠喝了一口茶,“王爷,你性子太急了,”君沐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了过去,眼中笑意十足,仿佛吃定你一般。“看完了这个,想必王爷该会回心转意的。”
君麟接了过来,扫了一眼,是一封昭书,心中闪过一念,难不成君麒还给了他什么密旨不成,看那封皮,有些年月了,不像是新旨,不由得好奇了起来,打开一目十行,越看心越紧,孔瞳缩了起来,这是君珉生前的一道密旨,一道将君珩赠死的密旨,算算日期,那时正是君珉病入膏肓,就快驾崩的时候,为什么君沐要给自己看这个,这暗示着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君沐看着君麟那张变得有些惨白的脸,心扬了起来,“王爷还不明白吗?若我料的不错,想必王府也该有一道同样的旨。”
君麟的心狠狠的收了一下,同样的旨,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王,父王是服毒自尽的,那时,她正带兵在外,由于军内出了奸细,将军情漏给了敌人,她被困了盘龙岭九死一生,若不是最后一刻援军赶到,她几乎在那里送了性命,等赶回来时,父王已经过世了,密旨?难道父王真正的死因,并不像遗书中所说的,因为无法忍受对母妃的思念,而自缢的?
君麟有些混乱,她快速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将那时发生的事,在脑海中重复再现,没错,君珩突然病逝,日子和父王差不到几日,之后没过多久,君珉也驾崩了,以君珉那猜疑的性子,他防了父王一辈子,又怎会安心让父王活着?可这事,究竟是真是假,也不能由得那一张遗昭来定。
君沐一边细细打量着君麟,知她还不能全信,继续说道:“你我都该明白,我们虽然明着是太子伴读,其实不过是质子罢了,”眼中恨恨而又复杂:“君珉知道他时日无多,便拿着我和君流的性命相要挟,逼我王爷自尽,你想想,为何你会突然受困盘龙岭,又为何在最后一刻得到援助,这都是有心人暗中操作,有能力做这些的人是谁,你心里该明白。”
越听越心寒,君麟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冷冷问道:“你让洛婴找的就是这个?”
君沐早知她看出洛婴身份,也不否认:“没错。”他确实想找到那份密旨,若能找到那旨,他就有十成把握,毕竟现在这样空口说,能不能说服君麟,他还没有底。
一瞬间,所有的事似乎全都能连上了。
就算如此,以君麟的性子,还是无法全信,究竟这事是真是假?想到父王,君麟摸了摸怀中那本手记,如今这手记,她天天带着,每日翻看,越是多读一次,就更能体会父亲的那份浓浓关爱之情,若这事是真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君沐看她犹疑,看来要下重手,成败在此一举:“你不想为父报仇?不想为皇姐报仇了?你难道忘记了,是谁将皇姐害死的?”他料定,只要提起君毓,再加上这父仇,君麟绝不可能忍得下来。
果然,君麟如同被雷击一般,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杀气和恨意,她向来自控能力好,现在怒形于色,那份恨意可想而知。
君沐笑了,他知道,君麟被激怒了,只要一提到君毓,她永远无法控制自己,无法冷静。
“王爷,时日无多,还请快些做出决定。”君沐已有九成把握,只差最后一下了。
思量许久,君麟终于开了口:“我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