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楼下的大堂不同,醉香楼的二楼本就不大,加上为了将雅座之间隔开,导致整个二楼上只有七桌雅座。
孙姓青年正欲发作,那年轻公子却是将折扇一收,微微摇头,孙姓青年顿时将怒火压下,此事要是由着他的性子,整个二楼的人,要被赶走大半。
他扫了一眼后,取出一锭金子,约莫十两,抛给了那伙计,朝韩石与吴天所坐的雅座一指,喝道。
“让那两人快滚。”
他虽是纨绔,但并非没有眼色,其余六桌之人,皆是他所识之人,非富即贵,甚至还有两三人就连他也要有几分忌惮。
论身份,他是王府的世子,虽已很高,但他还不能与年轻公子那样,对那些人完全无视。
只有那两人乃是一副生面孔,而且从衣着与酒菜上来看,绝非富贵之人,正方便他将两人赶走。
自从两百年前,前朝唐氏覆灭,皇城改名为玉清城后,他孙家便一直是异姓王,传承九代。
到了他这一辈,却是一脉单传,从小他便是整个孙家的掌上明珠,要什么有什么,极少有违逆之时,这也养成了孙姓青年极为骄纵的脾性。
那伙计显然是认得孙姓青年,拿着金子,径直走到韩石桌旁,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道:“两位客官,这桌雅座已被那几位公子包下了,你二位拿了金子赶紧走吧。”
韩石沉默,眼神落在窗外的玉清街上,看着一道道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他回过神来,才发觉,酒壶已然空了。
“再来一壶。”韩石看了那伙计一眼,缓缓说道。
“你……”伙计脸上的笑容瞬间化为寒霜,狠狠地瞪了韩石一眼,转身朝那孙姓青年走去,心中冷笑不止。
果不其然,那孙姓青年在看到这一幕后,眼中顿时射出如毒蛇般的目光,快步走到韩石面前,上下打量着韩石,至于一旁的老者,他只是看过一眼,便收回目光。
两人中,青衫青年显然才是主事之人。
其余三人,也随着孙姓青年一道,来到韩石与吴天两人旁。
韩石不动声色,并未放下手中的筷子,仍是面色如常地吃着小菜。
吴天脸上却是有了不虞之色,他正在思索如何开口,提及同去五行宗一事,思绪突然被打断,不由得冷哼一声,看了一眼一旁的四人。
孙姓青年看到老者不善的眼神,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大怒,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眼神来瞪他,但更让他无法压制怒火的,却是那青衫青年的无视。
这一切,顿时让他的怒意达到了极致,转身对那中年人笑道:“林前辈,劳烦您出手,把这两个人,从窗户扔出去。”
年轻公子此刻亦是神色冷漠地看着韩石与吴天,他本不想生事,但这两人显然隶属刁民,故意寻衅,他退后一步,朝着那中年人微微点头。
林姓中年上前一步,一掌轻轻地印在桌子边缘,立刻就看到桌子上出现一个深深的掌印。
“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跳下去,要么被我折断手脚,扔下去。”林姓中年口气平淡,但说出的话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醉香楼的二楼高达数丈,一旦摔落,怕不是会落个筋断骨折,甚至当朝丧命。
他的身上,散出一股元丹中期的气息,形成威压,朝着韩石与吴天缓缓压去。
此人,正是玄阳门派来坐镇京城的三位元丹修士之一,还有两人,寻常是留在皇宫中,甚少出宫。
能让他出手护佑之人,身份自然不凡,那年轻公子,正是李氏皇族的大皇子,亦是当朝太子。
整个晋国修真界,因为玄阳门的缘故,即便是有元婴修士在此,也绝不敢招惹这三位玄阳门的元丹,两百年来,莫不如此。
韩石眼中有淡淡的寒芒聚集,这三人在他眼中,与蝼蚁无异,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出手。
至于这林姓中年,却是犯了他的大忌,身为修士,却意图加害无辜之人,此事,绝不可纵。
韩石面色平淡地看了吴天一眼,吴天会意,点了点头。
蓦然,一股极为深沉的威压,从吴天体内汹涌而出,顿时将林姓中年死死压在原地,不得动弹。
吴天的修为,已至收放自如之境,整个二楼,除了林姓中年外,其他人竟是没有半分察觉。
一瞬间,林姓中年便立刻明白过来,心中升起无尽的后悔,这两人必是大神通之士,隐匿了修为,但他却是有眼无珠,竟然出言冒犯。
而最让他惊骇的,便是这种程度的威压,即便是掌宗,也未曾有过,足见此人的修为,怕是还在掌宗之上。
念及至此,林姓中年额头上悄然渗出冷汗,拱手说道:“在下鲁莽,还望看在玄阳门的份上,将此事揭过。”
林姓中年此言一出,顿时使得四周一片寂静,其余六桌雅座中,已有数人认出这林姓中年的身份,而最让他们震惊的,便是此人口中的玄阳门。
整个晋国,玄阳门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来无人敢招惹玄阳门的修士,只因,晋国修真界的老祖,亦是两百年前那段传奇的缔造者,正是出自玄阳门。
如今,这老者竟敢对玄阳门修士出手,此人是谁?
林姓中年的话中虽有服软之意,但却暗含强硬之态,甚至是威逼之意,他只是元丹中期修为,虽不是这老者的对手,但他身后的玄阳门,却不是此人能够得罪的。
韩石老祖的威名,早已传遍整个北玄大陆,他不信,此人在听到玄阳门后,还敢再出手。
果不其然,老者在听到玄阳门之后,眉头微皱,缓缓收回了威压,喝道:“滚。”
林姓中年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不露分毫,说道:“前辈之赐,在下绝不敢忘,敢问前辈师门何方,将来晚辈必拜会一番。”
韩石眼中寒芒一闪即逝,看着林姓中年,说道:“你是玄阳门何人门下?”
林姓中年看了韩石一眼,冷声道:“家师风文素,乃是玄阳门九位元婴长老之一。”
“风文素……”韩石念叨着,微微低头,声音渐渐沉寂。
林姓中年本是心思机敏之人,在那老者服软之后,他能看得出,这青衫青年亦是有了类似的想法,故而刚刚被他压下的惊骇,渐渐平复,反而生出一股傲意。
“这里乃是晋国的天子脚下,尔等竟敢对玄阳门仙长不敬,莫非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么?”那年轻公子,面露不耐之色,对吴天施展威压的一幕,他毫不知晓,否则也绝不会如此说话。
只是从双方的对话,他能感到,这两人虽有几分本事,但却被玄阳门的名头所摄,不敢再有放肆之举。
他本是天之骄子,向来无人敢违逆他的意思,况且,他已不再是寻常凡人,今日,这个颜面,自然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对年轻公子的话,韩石充耳不闻,他微微沉吟着,目露回忆之色,当年东云城的故人,李家三兄弟已在两百年前的剧变中死去,剩下的,除了韩羽外,便只有风文素了。
韩石记得,多年前的那一幕,在他测得灵根杂乱后那来自四面八方不屑与无视的眼神,唯有两人态度从未改变,一为韩羽,而另一人正是风文素。
韩石的沉吟,落在孙姓青年与慕容二公子的眼中,却是一种近乎无视的羞辱,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打出一道手诀,从二人的袖中,飞出两柄长短相近的飞剑,化为流光,直奔韩石而去。
两柄剑皆是直刺韩石面门而去,速度极快,若是刺中怕是要将韩石头颅刺个对穿,显然是存了杀人之念。
看到两人的出手,年轻公子只是稍露迟疑之色,便不再犹豫,在腰间玉佩上轻轻一拍,顿时一道不可见的锋锐之力,被包裹在灵识中,亦是朝着韩石而去。
此术并无取人性命之意,而是以锋锐的灵识,刺入他人识海造成神魂的创伤,寻常之人遭此一击轻则昏迷,重则从此失去神智,成为疯癫之人。
这玉佩显然是年轻公子的防身之器,却被用来对付韩石,足见此人的心性之不堪。
在林姓中年称那老者为前辈后,三人依然选择了悍然出手,自然是不知深浅,但更多的,却是因为自身的品性,而最重要的,还是林姓中年背后,威震整个晋国的玄阳门。
有玄阳门做靠山,他们不相信,两人胆敢反抗。
林姓中年眼含冷笑袖手旁观,三人的出手他若阻止并不难,但他正是要看看这两人会做何反应。
一切发生地极快,眨眼间两柄飞剑便来看韩石面前,直刺双眼,而那道灵识冲击,也几乎在同时来到韩石眉前。
吴天面色不改,眼中带着一抹淡淡的讥笑之意,即便是魂血入体神魂圆满,修为更是在婴变中期的基础上又有精进,但在面对韩石时他仍是忌惮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