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薇被木三夫人吓到了,她抖着身子瘫坐在地上。一连喊了三四声,才从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闻声最先赶到的是紫薇园内洒扫的两个粗婆子,她们看到木三夫人疯成这般模样,连忙扑上去把木三夫人按住了,几人合力才把木三夫人死死拽着舌头的手掰开。
木三夫人的舌头已经变得酱紫色,耷拉在嘴外,上面还带着丝丝缕缕的鲜红血丝。
后出来合子吓得一声惨叫,收了声音后忙对吓得脸色苍白的合子道,“快去通禀二太太,”转了身又对正往这边跑过来的樱桃说,“樱桃姐姐,快拿根绳子来……”
说罢,自己冲上前,让几个婆子按死木三夫人。抖着手把软软滑滑的舌头塞回口中,又用一条帕子堵了起来。
木婉薇吓得身上渗出一声冷汗,直到秋锦伸手去扶她她才回过神来。扶着秋锦的手臂站起来后,她对如意跑远的身影大喝了一声,“如意,回来!”
“姑娘……”合子眼脸诧异焦急的道,“三太太,她需要请郎中……”
木婉薇深吸一口气,指着紫薇园道,“先把木三夫人带到我的房里去,吩咐人打热水……”
木三夫人知道的历哥儿是怎么死的,也知道害死历哥儿的那个人是谁。只要橇开木三夫人的嘴,她便再不用背着行克之名。
秋锦马上上前去扶木三夫人进紫薇园。
木三夫人却突然大力挣扎了起来,她吐出嘴里的帕子,耷拉着舌头,口齿不清的大喊道,“放,放开乌,乌卜嗨耻(我不想死)……”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忙!”见那两个粗婆子没动手,秋锦自己又拉不动,木婉薇不由得一声怒喝。
那两婆子打了个寒颤,回头见木婉薇满面怒容,终是动手帮秋锦把木三夫人带回了紫薇园。
屈妈妈只听到一阵喧哗,出来见木婉薇把木三夫人绑了回来,心中大惊,忙问木婉薇这是怎么了。
木婉薇无心做答,她慌忙跑到书案前,凭着自己浅薄的药理知识开了张药方,塞到秋锦的手中后,急急的道,“你快出府去,如果屈郎中不在,你就按这药方捉药。如果屈郎中在,就让他开一幅宁神,能让疯子安静下来好好说话的药来……”
秋锦连连点头,把药方塞到袖子里,飞也似的跑出去了。
黄鹂不知发生了何事,进到内室见合子和樱桃把满脸是血的木三夫人绑到柱子上,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姑娘,她们这是在干什么,你……”
“滚出去!”木婉薇拿起砚台向黄鹂砸了过去,一声厉喝,“没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黄鹂被泼了一身墨,眼圈一红,转身跑出紫薇园了。
屈妈妈急得直跺脚,疾声厉色的把合子和樱桃都赶了出去,显少的对木婉薇发了火。
木婉薇失魂落魄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后,看着屈妈妈道,“如果让二太太来把三太太带走,我又要问谁要真相去?!”
屈妈妈一拍大腿,连声道,“错了,姑娘,你这事儿做错了!”
“我怎么就错了!”木婉薇红着眼睛瞪了回去,“因为历哥儿的死,我背了十几年的行克名声。如今知道他不是死于意外而是人为,我为什么不问清楚还自己一个清白?”
“就算您从三太太的口中问出了真相又如何?一个疯颠之人说的话谁会相信?不仅不会信,老太太定还会把这事儿压得死死的,不让传出一点风声。不然,谋害长房嫡孙这种事一传出去,那还了得?”
屈妈妈慌张的小跑出去,吩咐了如意去请木二夫人,樱桃去打热水,合子远远的守着不让人靠近。
回来后神色焦急的继续道,“到时,不仅不能为您洗清冤屈,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
被拔掉的舌头,被剜下的眼珠,被砍碎的人手,被划得面目全非的丫鬟……
木三夫人所说的这些若都是真的,那每一句都是一条人命。
那个对历哥儿下手的人既是能这般心狠手辣,在得知木婉薇知道了真相后,又怎会善罢甘休?
屈妈妈一样样一件件把道理掰开说明白,“姑娘,您可还记得莺姨娘?就算您时时刻刻的加着小心,可还有欣姐儿啊……”
木婉薇瘫坐在疯言疯语的木三夫人前面,用双手捂住脸,忍不住悲声问道,“难道,我要当不知道,任……”
话说一半,外面突然传来了合子给木二夫人请安的声音。
屈妈妈再不劝木婉薇,而是拧了帕子给木三夫人净脸,净手。接着又把木婉薇扶到了一边的绣墩上坐定,小声道,“姑娘,三太太先前对您说的那些话,定不能再让别人知晓了。不然您在明她在暗,情势对您更为不利……”
说着又回身蹲在了木三夫人的面前。
刚蹲定,木二夫人便带着许河家的风风火火的急步走了进来。进了屋后没看别人,直接把凌厉的目光盯到了木三夫人身上。
许河家的上前,轻拍了两下木三夫人的脸颊,唤了两声三太太。
木三夫人似看到鬼了一般,挣扎着乱叫了起来。珠花发钗掉落,头发披乱下来,更显疯态。
许河家的回头叫了几个粗婆子过来,揪扯着把木三夫人带走了。
木三夫人眼中的紧张不减,强扯了一抹笑容,来到木婉薇的身前,放柔了声音问道,“薇丫头,把你吓坏了吧……别怕,你三婶娘这病一阵一阵儿,等请了郎中来,给她吃上几副药就好了。”
木婉薇听话的点头,伸手拉住了木二夫人的袖摆,问道,“二婶娘,三婶娘这疯病是如何得的?有多少年了?治不好了吗?”
木二夫人仔细观察着木婉薇的神色,摸了摸她的发髻后,轻声道,“有个十几年了,如何得的不知道,是突然发疯的……至于能不能治好……”木二夫人话略一停顿,笑了,“郎中说是心魔,治不好了……”
木婉薇哦了一声,对木二夫人怯怯的道了声害怕。
木二夫人把木婉薇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又状似无意的问道,“你三婶娘发疯时,都说些什么了?”
木婉薇心中猛的一惊,细思后,小心翼翼的回道,“三婶娘她突然跑到我面前,说有个鬼追着她对她索命,长长的舌头……然后,她就拉扯自己的舌头……我,我被吓坏了,就去喊粗婆子来……”
“别害怕……”木二夫人拍了拍木婉薇的肩膀,柔声道,“过会子我给你送碗压惊的汤药来,你喝了后好好的睡上一觉,醒来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言罢,让屈妈妈好生照顾,带着丫鬟走了。
木婉薇坐在绣墩上一动不动,直到看着木二夫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紫薇园,才抖着声音对屈妈妈问道,“屈妈妈,这么多年了,你可是有怀疑过历哥儿的死,可是有想过,害他的人是谁?”
屈妈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皱着眉道,“其实,太太是怀疑过历哥儿的死因的……”
只是柳氏怀疑历哥儿死的蹊跷时,已是木婉欣被马惊痴之后的事儿了。
当年柳氏回安平侯府参加大姑娘木婉蓉的婚礼,已是带了五个月的身孕。在宁远时木大老爷曾经找郎中给断个脉,说这一胎定是个哥儿无疑。
木婉欣被马踢后,柳氏动了胎气,把好好一个哥儿给滑掉了。当时柳氏便怀疑到了木二夫人的身上,长房无子,得益最大的便是二房。
柳氏把自己的怀疑对木老夫人说了后,得来的不是公道而是训斥。木老夫人言称她自己生不出儿子,是在妒嫉二房有子传后。
柳氏气愤之下自己去查,可七年过去,当年的丫鬟婆子死的死卖的卖,竟是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后来木大老爷从宁远赶回京都,得知这事后不仅没帮柳氏说话,反而站到了木老夫人的一边一起训斥柳氏。
“太太是被老爷伤得透透的了,”屈妈妈一声长叹,“小产后的身子还没养好,就倔着脾气,带着欣姐儿去别院居着了……”
木婉薇从绣墩上滑坐在地上,目露惊恐的问道,“这些,你以前怎么没对我说过?”
屈妈妈满面哀伤的反问了句,“姑娘,您回府的时候才几岁的年纪,我便对您说了这事儿,您又能做些什么?”
初回府时,木婉薇连怎么在侯府里生存下去都成问题,又何来能力去查这陈年往事?
把木婉薇从地上扶起来,屈妈妈叹道,“姑娘,这事儿,您想清楚了。是继续往下追查,还是让它含糊过去,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过安稳日子……”
说到这个,屈妈妈又是一声哀叹。现在木婉薇行克的名声传遍了京都,又有哪户人家愿意娶她?
木婉薇说了句想想,转身回了内室。
过了约一个时辰的时间,余妈妈端着一碗压惊药来了。她笑容满面的把药递到木婉薇的面前,连声催促道,“五姑娘,这是二太太特意让郎中开的压惊药,您喝了后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早上醒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屈妈妈眼中露过紧张,她连声让余妈妈把药放下,等凉凉再让木婉薇喝。
余妈妈却特别的坚持,把碗往前递了递,笑得如朵花儿一样,“五姑娘,还是趁热喝好,您喝了,我也好回去对二太太交差,不然二太太总惦记着您这里……”
木婉薇看着那碗琥珀色的药汁心底升起阵阵寒意,她怕喝了这药,明早不是什么也不记得了,而是再也醒不过来。
余妈妈又催促了两次,大有木婉薇不喝她就不走的架势。
咬了咬牙,木婉薇终是端起那只瓷碗,把里面的药汁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