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谦的室友,就是倪谦上次流产的时候,送她去医院的那一个。室友因为接下来还有课程要念,所以现在还住在那间宿舍里。
因为当时倪谦流产出院后不久,她就和李让复合了,之后一直都没怎么再回宿舍住过,所以室友和李让只不过是打过几个照面而已。
但仅仅只是这样连陌生人都算不上的关系,却使得李让刚一踏进宿舍,就遭受到了倪谦室友的冷眼加白眼。
当初室友送倪谦去医院的时候,听倪谦说她并没有男朋友,室友那个时候还想当然的以为倪谦是会在外面乱搞的那种女孩儿。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就怀上了别人的孩子。
可是后来,尽管室友和倪谦的接触不太多,但却也反转了她最初对倪谦的印象。事实上,倪谦并不是那种会乱搞的女孩儿。
相反,她还特别乖,乖到只要她深爱着的人给她一颗甜枣,她就能立马忘掉那个人前一秒才刚扇过她一巴掌。
室友是个聪明人,一眼就能从穿着病号服的李让身上看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李让拖着他那并不敏捷的身子,把倪谦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了之后,他还不忘走到倪谦的室友面前,特别礼貌的冲她道谢,感谢她前些日子对倪谦的照顾。
而这个时候,从李让一进门就没给他过好脸色的室友,却翻翻找找,找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他。
“这是倪谦用过的台历。之前她每天早晨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当天的日期上面,写上一句‘对不起’。我曾经问过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她半开玩笑的跟我说,她做了一件十恶不赦的坏事,需要赎罪。在她搬走的那天,我问她要不要把这个带上,她说那个人已经原谅了她,她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在上面写‘对不起’了。”
室友一边说,一边把台历交到李让手中,火速印入他眼帘中的,便是台历上面倪谦密密麻麻的字迹。
而那句“对不起”终止的那天,刚好是倪谦搬去和李让同居的那天。
“如果你认识把倪谦逼走的那个人,麻烦你帮我转告他一声。要是像倪谦那样连矿泉水瓶都拧不开的女孩儿都能做出十恶不赦的坏事,那么把她逼走的那个人,更有资格把她没有写完的‘对不起’继续写完。作为倪谦的室友,我只能预祝那个人在把今年这本台历写完之前,就能够把倪谦找回来。”
李让接过倪谦室友手中的那本日历,听着室友拐弯抹角对他的数落和“祝福”,他只是黯着眸子,相当诚恳的留下了一句“谢谢”,便带着倪谦的东西,逃离了宿舍。
其实李让特别不想承认,刚才他在听倪谦的室友说那番话的时候,心里竟然滋生出了一抹特别强烈的害怕。
倪谦室友说话的语气和叙事的方式,竟然和每次严肃起来正经说话的倪谦,是那么的相像。
那一瞬间,李让不禁在想,是不是每个学心理学的人,在遇到事情的时候都会像这样冷静又理智?
冷静得让人惧怕,理智得让人心生寒意。
那是一种生性凉薄的感觉,好像只要她们做好了决定,就不会被任何东西任何事情给打动了一样?
只是李让并不明白,学心理学的人也是人,她们也和普通人一样,有感情有情绪。当她们被伤害的时候,同样也普通人一样也会伤心难过,而且并不会因为她们学过心理学就会比别人少经历一丁点难受。
她们所表现出来的淡然和冷漠,只不过是因为她们不允许自己长时间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悲伤中,但绝对不是因为不在乎,也不意味着她们就可以随随便便的被人给伤害。
就在倪谦的室友对李让说那番并不好听的话时,一旁的唐唐生怕这个下一秒就听不到这个不怕死的室友的声音了。
好在李让将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本台历上,此时的他,比任何一个人还要恐惧,又哪里顾得上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对他的不礼貌?
穿着病号服的李让,手里捧着那本台历,两眼无光,失魂落魄的模样,那叫一个邋遢。
这和那个每天出门连衣服边角都没有一丝丝儿褶皱的李让,还是同一个人么?
唐唐没敢累着李让,帮他把倪谦的行李扛上了车。
“现在去哪儿?”唐唐问。
“送我回家。”李让愣了一下,有气无力的回答到。
事实上,李让根本不甘心这么早就回家。他还想去好多他曾经和倪谦去过的地方,他也想碰碰运气,万一就能碰到倪谦呢?
可是他认认真真的想了想之后突然发现,在这座城市里,他和倪谦拥有的记忆,竟是那么的少。
自从来了这边,他为了那一场大秀,每天都忙得团团转,使得他和倪谦拥有最多记忆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家里。
李让之前承诺过倪谦,等他忙完这一阵,他会带她四处去走走,补给她一个完美的毕业旅行。
可是承诺了又有什么用,到了最后,他带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只不过是那个吃了一顿火锅就回来了的唐人街。
那么倪谦会去那个他们唯一去过的地方,找寻他们曾经的记忆么?李让会去那个地方碰碰运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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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不会。
因为就在李让上车的前一秒,他收到了助理发来的消息,说已经查到了倪谦的消息。
助理动用了李让所有的势力,唯一能查到的就是倪谦和她家人的离境记录,至于他们离境之后去了哪里,又在哪里安顿了下来,全都杳无音讯。
没有为什么,就是三个字——查不到。
想也不用想,这一定是倪谦大伯的杰作。
唐唐的车开到一半的时候,李让突然转过头来对他说,“你帮我去补一张电话卡。”
犹记得,李让那天在看到韩青远准备的那一堆资料后,盛怒之下,重重的将砸在了酒吧的墙角里。
“我还要先送你回家,你有那么多个助理,让她们去帮你弄,肯定比我去弄要快。”
李让目视前方,沉默了两三秒后开口道,“她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个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就是寻找倪谦。
自从李让收到那枚戒指到现在,他一直在等一个消息,一个倪谦已经回国了的消息。
倪谦的大伯虽然有一定的能力可以帮倪谦隐藏她的行踪,但是这些都是在外而言。其他国家,李让不敢做保证,但是只要倪谦一回到国内,他大伯的那些能力在李让的势力压榨下,就全都会成为立马现行的雕虫小技。
只要国内一有倪谦的消息,李让立马就会飞回去。如果一天没有倪谦的消息,那么李让只能留在这里一边把身体养好,一边随时做好飞去另外一个有倪谦消息的国家。
一路上,唐唐都看着李让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那枚,他刚才从李奕那里借来的。
那副连魂儿都没了的模样,看进了和李让从小长大的唐唐眼里,怎么会不心疼?可是看进了已经慢慢把倪谦当朋友了的唐唐眼里,却觉得李让之所以会有今天,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我感觉你这次可能找不到她了。”
正在开车的唐唐突然冷不丁的对李让说了这句话,惹得李让的眼睛里浮上一抹复杂的情愫,还有些茫然。
“那天你把倪谦扔在车站那么几个小时,你就应该预料到会有今天”,唐唐见李让不打算反驳的样子,继续道,“后来时年说你和黎嫣一起把倪谦给赶走了,我想象不出来,你让倪谦从你们家滚出去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没有叫她‘滚’。”李让解释,却显得苍白无力。
“有区别吗?你以为你没有说那个‘滚’字,人家倪谦就该对你感激涕零了?”
李让沉默,唐唐继续。
“李让,我是你的兄弟,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不想在你面前说什么风凉话。当初你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我们这群兄弟没一个嘲笑你甘愿栽在一个女人身上,现在你放手了,我们自然不会嘲笑你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女人嘛,一个一个的走,一群一群的来,只要你想要,等会儿我就去给你……”
“我不想放手。”
“但是你已经放手了!”唐唐情绪激动的冲李让轻吼了一声,说,“你自己说过的话,不是你一句喝醉了就能找借口收回去的!好,就算我相信你是酒后口不择言,那倪谦呢?她能相信吗?我告诉你!如果你敢这么跟她解释,她只会反问你一句,是喝酒重要,还是她的生日重要?”
“我一定会找到她,向她解释清楚。”李让面无表情,好像完全听不进去唐唐的话一样,坚持道。
“随你吧。不过我除了是你的朋友,我也是倪谦的朋友,站在她的朋友的角度,我不希望她被你找到。因为我不认为你能放下你对她爸爸的仇恨,如果你执意要找她,最终你还是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失去她。”
“我爱她。”
“你更爱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