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一个小儿倒在了宋白的面前,小小的身子“噗通”一声跌落在了黄土上面,溅起小小的一层黑色, 那个小儿饿的面黄肌瘦, 脸颊凹陷的可怕, 浑身上下的皮都只是堪堪包着骨头, 倒在地上, 一双眼睛大的出奇,直愣愣的看着他,那双黑而大的眼中, 带着渴望,不停的闪动着。
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他, 让宋白心中一震, 步子不由的便向前迈了两步。
“等等。”盛沅伸手, 将他拦住。
宋白侧目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 将他的手给拂开了。
盛沅无力的将手垂在身侧,看着宋白向那个倒地的小孩走去,那小孩的眼中闪着光,看见他走近,嘴角甚至都向上提了一点, 虽然弧度不是很大。
宋白颤抖着, 在他跟前慢慢的蹲了下来, 那小孩的眼瞳也随着他转着, 他慢慢将手伸了过去, 把孩子垂在地上的头给捧了起来,那头发又脏又枯黄, 上面就像是铺了一层厚土一样,但他丝毫没有嫌弃,将人的头放在他的袖口上面。
那小孩的头,垂在他的腕上,本来安静的人忽然微微的动了起来。
盛沅看见宋白捧着那小孩的头,背对着他蹲在那里微微颤抖着,宋白久久没有动,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
他忽然皱眉,呜呜吹过的风中,夹杂着宋白压抑的低低的痛苦的□□,那具身子在抖动着,他觉得奇怪,往前走了两步,却听见“滴答”一声,一颗红色的血珠滴在了地上,溅起一丝尘土,盛沅的眼眸瞪大了些。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顺着宋白的手腕滴在了地上。
盛沅心头一惊,跑了过去,却看见那个本来毫无声息的小孩此时张着嘴,微黄的牙齿陷在宋白的手腕里面,正在······正在发着狠,腮帮子用力的啃食着宋白的手腕,鲜血染红了二人相接的地方,而宋白只是闭着眼,身体微微颤抖着着,一动不动,他是任凭那小孩啃食他的手臂啊!
原来那孩子眼中的渴望,是对肉的渴望,宋白在他眼中,俨然就是一块肥美的肉。
盛沅大力将那孩子提起,扔在了一边,那孩子被抛在了一边,有气无力的张着嘴喘息着,但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宋白,他的嘴巴上面布满了血迹,他甚至还砸吧了下嘴,像是宋白的肉有多好吃。
宋白呆呆的看着他被扔在了地上,甚至又将自己血淋林的手向那边伸过去。
“宋白······”盛沅喉头微微哽咽,他眼睛发红的看着失神的宋白,将他的手拉住,那手血淋林的一片,本是细腻白皙的皮肤此时皮肉翻卷着,看着十分的可怕。
他按着那处,催动身上的妖力,替他将血止住了,他的妖力温润着那里,本来破损的地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宋白看着他,眼中一片悲戚,他嘴巴张了张:“你放开吧。”
两人无声的对视着,最后盛沅还是退了一步,将手慢慢的放开了。
宋白看着那个孩子,面无表情,正当盛沅以为他又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却站了起来,慢慢的将衣袍上的灰尘给拂了下来。
他说:“走吧,我们去找齐居延。”
这一路上他们会遇到的人还会有很多,这样的人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宋白心中想道,还是要快点找到齐居延啊······
齐居延住在万和,是他知道的,在齐居延还活着的时候,这个男人便告诉自己,自己的家住在一个叫做万和的地方,那个地方很美很美,是东方最美的地方。
但如今那地方和美却是完全是沾不上边了,一眼望去全是飞扬的尘土,他和盛沅走在路上,城外的道路两边或坐或躺着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大概是饿了很久,看着两人的目光,如同那个孩子一样,像是在叮住一块肥美的肉,但是这些人却没有力气,动弹不得,只是微弱的喘着气。
路上还有车轮的印子,这不知道是什么车的印子,但宋白却知道,这绝对不是官府运粮的车,这些人们眼中除了饥饿便是绝望,他们大都是一些老弱病残,都是一些走不出去的人,粮食没了,便眼巴巴的望着官府派人来接济,但是日子久了哪里来的粮食,本来还有一口薄粥可以果腹,后来粥里面渐渐的参了石子,这些人便想啊,有石子没什么,挑出来就好了,到后来,把石子挑出来,便只剩一碗泛黄的汤了,最后连石子都没了,哪里还看的到官府的人?最后咯,东边便真成了没人管的地方,那个最美的万和,到头来却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有个老头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冲二人笑着,露出残缺的牙齿:“细皮嫩肉的年轻人哦~一定很好吃。”
盛沅的眉头皱起,他手背上的青筋鼓起,明显是动怒的迹象。
那老头又疯疯癫癫的叫着:“打不过,算了算了,吃不上口好肉了,坏肉也一样。”
他说的坏肉,便是那些垂死之人的肉,他也是半截身子要入黄土的人,却还精神着,眼光泛着红光,那是人肉吃多了的表现,那些垂死的人在饿的时候不愿意吃人肉,但却在生命即将消逝的那一刻想吃了,却又没力气动了。
那老头渐渐走远,边走边叫着:“那些肉硬邦邦的,又苦又涩,嚼起来一点都不好吃,一点都不新鲜。”
“不好吃啊不好吃······”
盛沅此刻有一种冲动,他想捂住宋白的耳朵,让他什么都不要听到,但宋白望着那老人的背影,眼中已是再无波动了。
他又说:“走吧,去找齐居延。”
怎么找,在哪里?
四方神仙说他在东方游荡,却不知他在哪出,宋白只知道他在万和,却不知这人的魂魄在哪里。
万和城内一片萧条,路上至少可以看到一两个活人,不像城外那么可怕,这座城内空荡荡的一片,房屋空洞,风呜呜刮过十分的骇人,这一间间都是空屋子,门口大开,家具倾倒,房子的主人不是死了,便是逃难去了,留下的人,也是一副将死的样子,看向他们的目光带着试探,带着胆怯,盛沅与宋白应当是里面唯一的两个正常人。
他们二人在城中穿梭着,宋白在前,盛沅在后,穿梭在空洞的大街小巷中,偶尔可以看到墙角边匍匐的人,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们。
这旁边的房子都有两层高,上面挂着店铺的招牌布帆,破旧不已在风中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