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车窗外迅速向后划动的店铺和人群,我默默地冲前座的江安宁说了一句:“谢谢。”
“客气什么,我叫你一声妹夫,这都是小事情。”他回答得很随意,显然没有放到心上去。
但不管怎么说,他这样抬我一手,让我在林鹞面前狠狠踩了他一次,也在杨玉梅心里有了个高大而低调的形象。
哪有男人不在意面子的?
说不在意的,如果不是适合出家修佛修道,那就是已经彻底没法获得面子,干脆自暴自弃了。
没有心怀感激,当然是不可能的。
“对了,那个女生看起来蛮清纯的。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居然还有点小姑娘的感觉。”
“我见过很多女人,但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奇了怪了。”江安宁笑了,谈起女人来简直如鱼得水。
“我也觉得。”我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江安宁又用男人都懂的那种语气,问我和那个女人什么关系,是不是我的初恋。
“安宁哥,”我无奈地开口,“我都说过了,我的初恋就是陈安琪。还敢骗你不成?”
“主要是我看那架势有点像。”他顿了顿,又问道,“难道是单相思?”
我彻底无语了,不知道他怎么也突然八卦了起来。
只能简明扼要地阐述了一下,那种懵懵懂懂,也分不清是友情还是那么一点喜欢的感觉。
其实这种东西,也就只存在于那个年龄段,不谙世事的我们,连夏侯氏那种“樵前情窦开”的觉悟都没有,根本不知道那种感觉算什么。
“理解了。”江安宁的语调低沉了两分。
我觉得蛮好奇的,刚还在想他怎么八卦起来,自己就按捺不住八卦道:“安宁哥,你也有过?”
“嗯,”江安宁淡淡道,“不是很正常吗?你看人家罗大佑,还在《童年》里惦记着隔壁班女生呢。”
“人家小学就懂的东西,我们怎么中学才明白。”
听到他这种奇怪的对比方法,我竟然无言以对。
但男人一旦互相提到女人和感情这种东西,其实就说明关系已经好到一定程度了。
他告诉我说,在他读初中那会,就对班上一个女同学有那种懵懵懂懂的好感。
“但那会家里穷。我还要栽秧打谷,劈柴做饭,进山采草药。”
“你应该懂,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上了中学之后,看到其他家境比较好的孩子,心里还是自卑的。”他平静地说道。
我“嗯”了一声,表示了然。
江安宁这才继续说道:“我当时喜欢那个女同学,在我看来就像个小公主。不仅是我把,在我们那个乡镇中学,整个班的男生可能都是这么觉得的。”
“我们班大多数学生,都是镇上各个村的人,上完晚自习还得打着电筒走田坎和乡间小路回去那种。”
“但她不一样。她就镇上新街的人,三层楼的小洋房啊,当时我们想都不敢想。”
听到这些话,我莫名觉得一阵感兴趣,还觉得特别贴地气。
江安宁继续道:“那会她就经常有糖果吃,裙子和衣服也干净好看,把其他农村来的女同学全部比下去了。”
“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她在食堂请同学们过了一个生日。”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生日蛋糕。”
说道这里,我从后视镜看到他已经笑了。显然提起这些往事,他也觉得蛮有趣的。
“说起来可能有点好笑,我当时吃那块蛋糕,要不是她还在旁边要注意形象,我都得舔盘子了。”
听到这句话,我再也忍不住。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感,就已经忍俊不禁了。
“那后来呢?”我继续问道,对事情的发展很感兴趣。
“没有后来,”江安宁说道,“当时学校禁止早恋又很厉害,几个学生都被开除了。”
“农村出来的孩子,当时家长教导的就是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光是吓就把我吓到了,哪里还敢有什么想法?”
“再说了,”他叹了口气,“我们一个班那么多男生喜欢他,真正有勇气不觉得自卑,去向她表白的人只有一个。”
“而且那个男生还失败了,那封表白信被她家长看到了,直接找到学校去了。”
“从那以后,我们班就再也没人敢向她表白。”
我听到这里,没有打断他,总觉得他还有话,只是在欲言又止。
果不其然,他终于还是说道:“其实后来仔细一想,她应该也对我有好感。”
“课桌上粉色的千纸鹤、私下找老师说想挨着我坐学数学、体育课和我跑一起,从这些地方,我早就该想到的。”
“只是自卑这种东西,让我从来不敢相信。每次都觉得很惊喜和意外,但从不敢相信她也对我有好感。”
江安宁说道这里,语气中突然多了一份洒脱和笃定:“所以读高中之后,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相信自己。”
“如果你都不相信自己,凭什么让别人相信你?”
我像是在极短的时间,看了本故事会,整个人简直心满意足。
顺带还喝了碗心里鸡汤,还真别说,当场听到是有点感触。
“那你初中那个女同学呢?现在她过得怎么样了?”我忍不住问道,觉得故事不应该是这样的。
一个圆满的结局,才是我希望看到的。
“我不知道。”江安宁笑了。
我有些诧异,问以他现在的能量,会找不到那个同学的联系方式?
“不是找不到,是不想找。”他轻声感叹,说了一句让我印象颇深的话:
“我想,让她活在我心里的印象,永远是那个十四五岁的姑娘。”
是的,不是饱受风霜,眼中满是故事的成熟女人。
小姑娘啊,就该肩负清风与明月,眼睛里可以看到春天的溪流。
可长大了,就得肩负柴米和油盐,眼睛里可以看到的,或许就是一片霜雪。
“我也是在一旁看着,突然想到自己和那个姑娘,就干脆帮你一把。”江安宁笑着,倒是毫不避讳。
我突然一捶座位,煞有介事地问道:“你失误了知道吗?”
“怎么了?”江安宁立即蹙眉问道。
“你该开劳斯劳斯的!”我痛心疾首,觉得特么他先前说的这句话,真他娘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