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想着花容的脸,声音,还有行事的态度……昀微微摇头:很多东西一旦和情挂了勾,就不再具有比较的价值和意义了。更何况,那个女子的所见所闻又是洛从未见过听过的,从头到尾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那个叫花容的女子如果不出现……算了,想这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还是把眼下的事情做好吧,已经给身边的人添了太多麻烦了……
昀到达祭台的时候,果然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仪式进行地很顺利,昀在神像前虔诚地跪伏下去,巫女的诸多限制已经解除。祭台下的人们发出欢呼,昀安稳地起身,走下祭台。祭司站在柱子旁边看着她微笑:“等到祭台上的神水消失,你再行一次大礼就完全好了,到屋里休息一下吧,我有话和你说。”
屋内,昀和祭司对面而坐,听着祭司的嘱咐。
“成为祭司之后,在你未嫁之前面纱仍是不能摘下,不过其他的限制倒是没有了,这个你要记得。”
昀点点头。
“选拔和教导巫女巫师的时候要慎重,还有不要轻易指定继承人……”
昀慎重地点头。
“还有,还有,这么些年你一直做得很好,我没有选错人。”
昀静静地看着祭司。
“果然是老了啊,变得这么絮叨……”祭司笑笑,伸手取过桌上的木盒推至昀的面前:“今天是个好日子,可是你的家人还不能陪伴在你的身边,我这个看着你长大的老家伙就替他们送点东西吧。”
昀看着祭司,慢慢挪身至桌外,对着祭司深深地行了一礼,尚未开口说话就被扶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好了,快看看吧。”
昀打开那个盒子,里面一朵雪莲静静地盛开。昀惊喜地拿了出来才发现雪莲是假的,而且雪莲的花茎很长,末端还是尖的,昀的手指蹭了一下,一道血痕就现了出来。
祭司拿下那朵雪莲:“这是花簪,南边的女子们常用的饰物。你救下的夫人帮着做的花,那个巫医做的簪子。毕竟是从未做过这东西,簪子磨得太尖了些,等明天我让他给你磨平,那个笨蛋……”
昀摇摇头,将花簪插在发间,轻轻抚摸着。
祭司点点头:“嗯,果真像是从雪莲里生出来的,哎,别摘下来,你就戴着吧。”
昀点点头又摇摇头,将花簪拔下,郑重地收在怀里:“等我成为祭司再戴吧。”不知道洛肯不肯帮这个忙……
两个人正说话,就听见号角声响,两人皆是一震。祭司按住昀:“你别动,在这等着,我出去看看。”说着慌慌张张的出去了。
昀坐立难安:族中除非遇到袭击,否则不会吹响号角。遇袭,难道是流匪?不会的,洛和族人正在流匪的巢穴……
昀的身体一震,洛他们出发很久了,应该早就到达流匪所在的巢穴,如果一切顺利现在已经和流匪激战才对……难道,难道,洛他们扑空了……
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洛他们应该是在族地的后山附近。如果发现巢穴并没有流匪,洛应该带着族人搜寻或者赶回来……如果是后者还好,如果是前者……昀猛地站起身,应该有人去通知他们的!
昀拿了祭司的外衣套在身上,掩住身形,抄近路赶往后山。长老正率领着族人反抗,流匪短时间内进不来族地,只要抓紧时间完全能击退他们!昀脚步匆匆,那时候再让全族人一起庆祝她成为祭司……
昀在后山发疯似的寻找着族人
,所幸一路留有标记,昀寻至山腰处看到了祈。祈吃惊地看着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今天应该是你……难不成族中出了事?”
昀点头,气喘吁吁的慌乱地解释着:“快带人回去,流匪袭击族人,长老正带着大家反抗……”
祈连忙发出暗号,让四散的族人们聚拢过来。昀看着四周:“通知到了就好,我得回去了,祭司大人还在等我……”
祈看着她:“和我们一起走吧,并不能确定这山上完全没有流匪……”
昀摇摇头:“没事的,我上山时走的是小路很安全,而且我是回族里去,流匪进不了族里的。况且,仪式还在进行……”
祈点点头,递过来一把小刀:“小心点……还有,恭喜……这是洛要我替他说的。”
昀有点惊讶,随即笑了。她接过刀子,转身匆匆离开,只是脸上的笑意一直未散反而越发甜美。
昀顺着山路匆匆跑过,蓦地停下了。几个流匪占着山路,步步逼近。昀将刀子背到身后,悄悄地在身后的树干刻下标记,大声呼救,这里距离族地和祈的位置不远,只要稍微拖延就会有人来。
昀冷静地看着四周,寻找着可以脱身的路径。人却是被逼着向山上退去,为首的流匪大概是认出了昀的身份也不急于厮杀,只是带人一点点逼近。
昀退至一条小路口,没留神被绊倒了,手中的刀子飞出撞在了树上又跌落下来划伤了手臂,昀看着几个流匪过来就要挣扎着爬起,眼神不经意间撞到了身侧的树干上,有什么从脑中飞过,就此忘了抵抗。
流匪熟练地用绳子捆住昀的双手,让马拖着,绳子磨刮着臂上的伤口,鲜血滴滴嗒嗒洒了一路。那些艳红的血色渐渐干涸,犹如刚刚看到的刻痕,怵目惊心。洛,你终究还是选了她……明知道不可能,你还是选了她!你可是未来的长老,你竟然选了她!昀笑笑,也对,我不也是明知不可能还是选了你么?
那把飞出去的刀子刀刃撞到了树上,在刻画着复杂符文的树干上留下一道短短的深深的刻痕。花容与洛的名字刻在那棵树上,用古老相传的符文绕在一起,表示两人永不分离……洛,你要丢下族人么……
昀被拖着走到了山顶,绳子被拴在了树干上。昀看着山顶的唯一一棵大树觉得很讽刺,自己就像绕在那两个人外面的傻瓜……看看天色,将近正午,不知道祭司大人怎么样了,仪式怕是……
那些占卜的结果犹如噩梦开始在脑中盘旋,昀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伤口仍在流血,双臂被摩擦的血肉模糊。昀突然很想笑,她听见了洛的声音,仿佛很远又仿佛近在耳边,已经不行了么?看来真是做不成祭司了……
意识和声音慢慢远离,昀感觉自己又被向前拖行,然后身体向下一沉。骤然的疼痛,让远离的意识驱散了黑暗,昀清醒过来。
昀吊在崖下,眼睛稍微向下一扫便知是无底深渊,掉下去肯定是尸骨无存。唯一的生路系在自己的一双手腕上,痛与生并存着,绳子的另一端远远地系在洛身后的树上,中间更接近自己的那一段绳子则圈了个挺大的绳结被匪首玩笑似的套在手里。昀的身子一点点地坠下去,她没有叫嚷,亦不惊慌,眼睛淡然地看着天空。
崖上,洛持剑,步步紧逼向匪首。没多久,她的身子不再下落了,又一点点的向上提拉着,终于可以看见崖上的情况。昀用手肘抵住崖边,看见了持剑的洛,眼中一点光芒一闪而过。匪
首扔了手里的刀,双手扯着松开绳结。昀猜想:两人该是达成了什么约定吧……
昀看着匪首的背影,在夕阳的映照下,匪首的手腕上竟有一抹诡异的蓝。洛已收了剑,匪首做出解不开绳结的样子向着洛走过去,猛然抽出了腕上的匕首挥向洛的颈间。
昀闭着眼睛死命地向下一挣!树下刚有人解开了绳子,尚未来得及抓住,绳子便向前滑去。洛抢上几步,抓住了绳头。匪首跌倒在地,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被拖向崖边,洛拉不住两个人也跟着摔倒。
崖下,昀的右手脱离了束缚,鲜血淋漓,眼前是匪首的双腿。昀探手自怀中抽出发簪狠命一扎。匪首一声痛吼,身体一挣,手上的绳结脱落了。匪首的身体下落之时,抓住了昀的双脚。昀扭动着身体,抬头看见洛的肩膀已经探出了悬崖!
昀摇摇头,可是面纱遮住了苦涩的笑容,她扬起血迹斑斑的右手,锋利的簪子划过了绳子,一瞬间,昀自由了……
下坠的速度极快,耳畔是呼呼的声音,昀的面纱翻飞着飘走了,一张素净清秀的脸在纠结的黑发遮掩中显露出来,一如当初乍见之时。
“我叫洛,比你大好几个月呢,你该叫我哥哥的,哎,你叫什么名字?”
“昀。”
“可是我听他们都叫你莲啊?”
“那是长老和祭司大人叫的,我的名字是昀,是祭司大人起的。”
“哦。其实啊,昀也挺好听的,可没有莲好听,我喜欢莲,很漂亮的,你见过没?”
“没见过,真的很漂亮啊?”
“嗯。可是啊,雪莲花一旦采下来很快就会枯萎……算了,我就叫你昀,我也会跟族人说你叫昀。”
洛永远都不会知道:昀成为巫女的那日,她选择了雪莲作为巫记,那朵白色的雪莲,虽然无根却能静静地绽放在她的心口,一生一世,永不凋谢。
昀笑着闭上了眼睛,她听见自己轻声说:再见了,洛。
你知道人偶森林吗?听说当风吹过森林的时候能够听见树枝沙沙地发出人的声音,是笑声或者哭泣声无法分辨,不过……那个森林里偶尔会出现一个俊美的青年,守着森林中央的一个小小的圆形湖泊独斟自酌,他的酒壶好像永远都不会空……
天色暗了下来,一轮圆月悠悠攀上了树梢,镜月看了看窗外的月光,吹熄了眼前的灯盏,唤来几个人偶吩咐几句便离开了无月轩。如银的月光水一样从天上流淌下来,温柔地泼洒在地面上,镜月看了看身后的月光,抬脚步入眼前的黑暗,这是无月轩唯一一条被保留下来的黑道,可以直达人偶森林。
森林里的月色比任何地方都要明亮,镜月在林间纷杂的树影中间慢慢走着,一路踱到森林中央那个小小的湖泊边。月光洒在湖边,清透的湖水将月光吞噬殆尽,镜月席地而坐伸手在湖里取出酒具,自斟自酌。
人偶森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林中并没有任何道路,有的只是错综生长的树木间隔开的途径,只要沿着一条线的方向直走就能到达林间的空地。空地不算大,只因这里有一个不大的湖泊,而湖边十步之内寸草不生,因此显得有些空旷。
镜月慢饮一杯,皱了皱眉:“好苦,这里又有新来的么?”说完话便看着空荡荡的湖边发呆,这里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湖边有一株藤草,围着圆圆的湖泊生长,绿色的叶子,紫色的花朵,给光秃秃的森林增添不少生气,但是如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