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你喝醉了。”我压低声音说道,“我不认识你,请你让开。”
段杭一听见我这欲盖弥彰的解释,玩味地掀了掀嘴角,一副冷漠又嘲讽的表情。他像是逗弄一只宠物那样,并不急着拆穿我,只是用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大力地往上掀。
我顺着他的力道抬起脸,神色怨怼地看着他。
“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段杭一说道,“一个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我想过你会以无数种方法应对,但想不到你用了最聪明的一种,金蝉脱壳,妙得很。”
我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居然还是夸我,冷不丁的有点愣。但天知道,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段霖打的?”段杭一摩挲着我嘴角的伤口,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却温柔地问我说,“你打回去了吗?”
我想起昨天晚上被段霖踩在地上的样子,失落地垂下了视线,狡辩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来这里是为了上厕所的,如果你需要特殊服务,找他们经理应该能……”
“再胡说八道把嘴给你缝上。”段杭一捏在我下巴上的手猛地用力,我不由绷直了脖颈。
他这火气来的莫名其妙的,我不禁疑惑地朝他看了他一眼。
段杭一应该是出来应酬的,穿着一身西装,头发整齐地梳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使他看起来格外稳重,甚至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他应该是喝了酒,呼吸间我能闻到一股清冽的酒味,但不难闻,估计只礼节性地沾过一点。
“看什么,不是不认识吗?”段杭一冷着张脸,不耐地说道,“怎么不继续装了。”
我心说看傻子呢,你要不要一起看?但他脸色着实不太好看,便只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改口说道:“您老这双眼睛比照妖镜都好使,我倒是想装,小叔叔再给个机会?”
贫了几句,还是气不过,干脆带着几分怒意去打他的手,明摆着是想撕他:“不是,段杭一我说你有意思没意思?成天来我眼前晃个特么什么鬼?想体现你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吗?这么厉害你怎么不把段霖直接烤了活吃下去?!”
“嫌我烦?”段杭一的视线刀子一般在我脸上转了一圈,像是要把刮下来一层皮似的,冷漠地道,“那你倒是活的好看一点来打我脸呐。”
我一噎,想起高大挺拔的段霖,又想起自己满身的伤痕,顿时觉出无尽的屈辱来,抑制不住地红了眼睛。
“是,我是没出息,我是过的不好,请问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我极了忍住满腔苦闷的愤怒,冷漠地说道,“全天下过得不好的人多了,想当救世主你去找别人,别来玩我行不行?”
段杭一像是气着了似的,微眯了眼睛来看我,无比认真地说道:“你以为我是在玩你?”
我不说话,段杭一就看着我,好一会儿,他像是想打我似的,咬牙切齿地摇晃着我的脑袋,说道:“我特么闲的吗?”
“你就是闲的!”我让他晃的难受,囤在眼眶里的眼泪好悬让他摇出来,不由拼命向后仰着头,不满地说道,“松手,你这神经病。”
这句话声音有点大,在男厕所隔间里显得十分诡异。我分明听到隔壁响起一阵重物掉在水里的声音,并着惊天动地的惊呼,显然是谁吓的把手机掉马桶里了。
现在谁的命不是手机给的?把命掉在马桶里,搁谁都得疯,于是下一秒,那兵荒马乱的阵仗便隔着一层门板清晰地传到我们这边,惨烈程度令人唏嘘。
我无端有些心虚,不由压低了声音朝段杭一说道:“你别在这发疯,让你捉住是我倒霉,今天我也没准备在跑,有事尽管出去说。妈的,在男厕里跟我散德行,你智障我还嫌挤呢。”
“说什么?”段杭一听见我骂他,登时冷笑一声,大手在我后颈一拍,好哥俩似的推着我往前走,边走边若有所指地说道,“行,那去个不挤的地方。”
本来我想让他去我订的包间,因为包间里都有摄像头,段杭一再横,总不至于在公共场合打我,但他却半胁迫地牵着我往夜总会的后门走。
来之前我已经把这边的地理位置都摸清了,知道夜总会后门直通着一条浓黑的小巷子,一到晚上,那地方就藏污纳垢地堆了许多危险分子。这条件其实正适合逃跑——无论警方还是段霖,混进去绝对抓不到我,但现在我被段杭一押着,要怎么从他手底下逃跑还真的是个问题。
“你,你带我去哪儿?”我有点慌了,想挣脱,下意识地左顾右盼,想要呼救,段杭一却一把将我扯进一条巷子里,捂着我的嘴把我摁在了墙上!
我吓傻了,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看他。
“嘘……”段杭一在我耳边小声地说着,气流一般的声音钻进我的耳道,带来一阵令人发寒的痒。
我打了个冷战,心跳像是打鼓一样快速地跳动了起来,我害怕,像是被老虎盯上了一般,周围黑暗的一切都无形地加速了我的恐惧,那几乎是人在面对天敌时本能激发出来的颤抖。
“知道现在科技发达到什么地步了吗?”段杭一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现在知道害怕了?”
我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似的,本能地点了点头,但什么都没有说。但下一秒我就本能地惊呼了一身,因为我明显感觉到段霖把手伸进了我牛仔裤后面的兜里,也就是俗称屁股的位置。
“你干什么?”我本能地反抗,段杭一却很快将手从那儿拿了出来,并且顺道把我也松开了,默默地站在了一个安全距离。
我呆愣而惊恐地看着他,心里默默计算着我从他手里逃脱的几率有多大。
“这卡是你的?”段杭一修长好看的指节执着我的银行卡,送到我面前让我辨认。我惊魂不定地点了点头,心里猜测他是不是想要抢钱,还庆幸里面的钱已经被我取走了。
段杭一显然瞧出了我的脸色,好笑地摇了摇头,直接把卡给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他变脸变得太快,让我实在是不明就里,便讷讷地问他到底有什么问题。
至于那张可怜的卡,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捡回来的。
他光是站在那儿,就给我一种几乎难以喘息的气场,周围的黑暗似乎给他提供了释放能量的场所和无限的加持,使他突然变得恐怖了起来!
我瞬间就对自己在卫生间里的言辞后起悔来,段杭一这样的人,想杀一个人的时候,绝不会给对方任何回旋的余地或者逃跑的机会,绝对的出其不意、一招毙命。
他和段霖不同,他比段霖狠,但比她光明磊落一些。
段霖明明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杀我,却非要牵连其他人,而且她明知道我这中间会醒来,却故意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走开,她不是大意,也不是想置身事外,而是想留我一个人在即将成为凶案现场的地方孤独地醒来,继而在猜忌和等待中迎来最后的死亡。
这种死法无疑是最煎熬而且残忍的,死前要经历漫长的等待和挣扎,而这是她最享受的桥段。
但我不会死!
尽管我像她料想的那样:恐惧,不安,亡命天涯……可我相信,我会置之死地而后生,反过来憋着最后一口气咬死她!
“问题大了。”段杭一见我一副傻了的样子,怜悯地说道,“知道那卡里有什么吗?”
我想到段霖阴鸷的脸,一时只觉得那张卡也染上了几分恐怖的色彩,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巷子里的垃圾桶,仿佛段杭一刚才扔进去的卡已经化身成了一只小怪兽似的。病态地幻想着它正暗搓搓地蹲在垃圾桶上,想要趁我不备就扑上来把我吞噬。
段杭一见我又在发呆,不耐烦地在我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拧眉说道:“后面有鬼吗,一直看。”
白天不能说人,夜晚不能说鬼,也就段大爷百无禁忌,在这乌漆抹黑的鬼地方跟我讨论这种清新脱俗的问题。
“你一直说卡里有东西,我还以为有卡神呢。”我引开话题说,“刚才还想着要不要把它捡回来,问问能不能让我发家致富。”
段杭一看三岁小孩似的看我,却没有说话,而是扯着我往前走。
“卡里有定位系统。”段杭一说道,“谁家绑匪取了钱还把卡留在身上?太不专业了。”
我心里一阵无语,心说对不起我是头一回干这种事,手生得很,不像您老那么熟门熟路的,还知道那么多专业知识,实在是厉害厉害。
“亡命天涯的滋味不好受吧。”段杭一仿佛看穿一切似的,冷脸说道,“估计钱快花完了。”
的确,卡里取了三万,手上就几千,给大v投稿的时候包了五千的红包,这两晚上又一直住的高级会所,这点钱哪够败的?
“你想怎么样?”我狐疑地看着他,“带着我不怕惹麻烦?”
既然段霖早有准备,在我的银行卡上装了定位系统,那她一定只把我当个笑话看,等她发现不对劲,到夜总会一查,轻而易举就能查到段杭一的身上。
段杭一还来招我,不是闲的是什么?
“在外面躲不了几天的。”段杭一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几步带我走到一辆车旁边,强硬地把我塞了进去,在我疑惑的眼神里,冷着脸说,“带你去一个地方,保管没人能找到你。”
我本能地皱眉,不客气地问道:“哪儿。”
段杭一就跟故意逗我似的,一本正经地说了两个字:“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