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这帮被我天马行空的奇思异想雷得外焦里嫩的指挥员们,才从震惊中惊醒过来。谢杰里科夫首先不解地问道:“师长同志,我不明白,德军在遭到奥列格营的袭击后,难道不会提高警惕吗?这个时候再让维洛尔营去偷袭的话,不是驱羊入虎口吗?”
谢杰里科夫的话一出口,在座的其余几名指挥员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维洛尔也站起来表态说:“师长同志,为了保卫我们伟大的祖国,哪怕是流血牺牲,我也绝不会皱一皱眉头。可您刚刚下达的这个命令,很明显是让大家去送死,这种无谓的牺牲有必要吗?”
其实我也认为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属于有些不切实际的异想天开,但不知怎么搞的,我就是想尝试一下。见大家对我部署的新任务都有疑问,于是我耐心地向他们解说:“谢杰里科夫中校说得不错,德军的营地在遭受袭击后,他们势必会加强防范,除了原有的防御体系外,还会向四周派出巡逻队,以防止奥列格营杀个回马枪。”
“师长同志,既然您也知道敌人会加强防范,那么为什么还要派部队去冒险呢?”盖达尔的话虽然说得委婉,但我却能听出他对再派部队参加夜袭,是持反对意见的。
听完盖达尔的话,我微笑着说:“盖达尔中校,在正常情况下,德军在遭受袭击后,会加强营地的防御,以防止我军的再次袭击。可是他们要见到来的是友军。甚至来救援他们的友军。就会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我的话让众人齐齐愕然。
我扭头问科斯嘉:“三团长。你们团上次收集的德军制服还有多少?”
科斯嘉若有所悟地说道:“大概有四百多套,这些服装之所以没有丢掉,是因为我想哪天让战士们冒充德军去偷营呢。”说到这里,他突然两眼发光,兴奋地尖叫了一声。把其他指挥员吓了一大跳的时候,手舞足蹈地说道:“师长同志,我命令,我这就让下面的战士把这些军装准备好。移交给维洛尔政委的部队。”说完他也礼都忘记敬了,转身快步走出了指挥部,就这样自顾自地走了。
看到科斯嘉的反常表现,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我再度微笑着说:“指挥员同志们,你们明白了吗?这就是我的计划。让维洛尔的夜袭营,全部穿上德军的制服,冒充来增援的部队,去偷袭那些遭受过奥列格营袭击过的营地,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再抓几名德军的高级指挥官呢。”
我描画的美好前景,让众人呆在当场。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试问德军又不是傻瓜,营地刚刚遭到了袭击,防御肯定非常严格,就算是友军前来,也会遭到反复的盘查,我们这支假冒的增援部队,没准让对方问上几句,就会露馅。
过了许久,夜袭部队的指挥员维洛尔半信半疑地问道:“师长同志,您说的办法,真的有用吗?”
我点点头,胸有成竹地说道:“当然,德军在遭受袭击后,就算加强了营地的警戒工作,但是士气也会受到致命的打击,巴不得有友军部队来增援他们。假如你们路上遇到盘查的德军,就说你们是坦克第40旅的,是奉命前来增援的。”
见我说得这么有把握,维洛尔也像吃了定心丸似的,不再纠缠是否会被德军发现的事,而是继续问道:“那我什么时候率领夜袭营出发?”
我抬手看了看表,淡淡地说道:“部队的集结,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等集结完毕后,你们就穿上德军的制服,乘卡车穿越三团和一团的阵地,向德军的营地前进。”
“部队里有德语讲得好的人吗?”维洛尔焦急地问道,要知道冒充穿上德军制服冒充德军容易,可要是没有会说德语的人,和德军一接触,就会穿帮的。
没等我说话,盖达尔和谢杰里科夫两人呵呵笑了起来,把维洛尔笑愣了。她不满地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奇怪地问道:“两位团长,你们笑什么,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盖达尔和谢杰里科夫对视一眼,然后笑着对维洛尔说:“维洛尔同志,看来你这个政委当得不太合格啊。独立师的指战员们,也许训练程度和战斗经验比不上别的师,可要说懂德语的人,各个团里一抓一大把。”
盖达尔的话让维洛尔羞红了脸,她嗫嚅道:“我到团里不过一两天时间,各连连长都还没认全,哪里知道团里都有些什么人才啊。”
看到盖达尔还想说什么,我怕维洛尔难堪,连忙抬手打断了他想说的话,抢先对维洛尔说:“工兵连的连长米海耶夫少尉,德语说得和母语差不多,我让他和你们一起去,他可以冒充施图梅将军的副官海因茨.马丁上尉。”
我的话刚说完,坐在角落里的拉祖梅耶娃就大声地叫我:“师长同志,集团军副司令员崔可夫将军在线上。”
听到崔可夫找我,我连忙抓紧时间吩咐在场的指挥员:“大家立即返回各自的部队,抽调最强的连队交给维洛尔,动作要快!散会。”
我戴上耳机后,对着送话器礼貌地说:“您好,司令员同志,我是奥夏宁娜。”
“我刚才好像听你向你的部下部署什么任务,是吗?”
“是的,我让各团抽调部队,组成一个特别营,去偷袭德军的营地。”
“一个营会不会太少了?”崔可夫在耳机里嘟囔着说,“这么点兵力,就算你们打得再猛,也伤不了德国人的元气,起不到打断他们部署的目的。”
“司令员同志,”我没有对崔可夫隐瞒。老老实实地向他报告说:“其实不止一个营。有一个营早已出发。正准备出发的是第二个营。他们的任务都是去偷袭德军的营地。”
崔可夫早就习惯了我的别出心裁,他不急不躁地问道:“哦,派了两个营。说来听听,你为什么要让两个营分开行动啊?要知道,这样力量就分散了,对敌军构不成太大的威胁。”
“司令员同志,第一个营是由原来的二团长奥列格中校带队,我给他的任务。是以偷袭为主,避免强攻,达到扰乱敌人的目的就可以了。而第二个营,则是由来自文尼察步兵学校的维洛尔政治指导员负责,他们将化装成德军,去袭击那些已经被袭击过的营地,让原本就士气低落的德军更加雪上加霜。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活捉一两名德军指挥官。”
“嗯,既然你已经安排好了,就按照你的计划执行吧。反正朱可夫同志也打过了招呼。怎么打,由你说了算。”
听完崔可夫的话。我不禁长松一口气,作为前线指挥员,最怕的就是那些坐在后面指挥部里,根据地图来指挥战斗的指挥员瞎指挥,崔可夫这么表态,等于是说在前线,一切都由我说了算。
当听到我连声向他道谢时,他突然把话题一转:“今天德军向我军发起了全面的工事,第62、第57集团军的个别阵地,已经被德军攻占。你们师的防线,没有遭到德军的攻击吧?”
崔可夫的话让我一愣,心里暗说:我连抓的俘虏都送到集团军司令部去了,如果没德军进攻的话,这些俘虏是从哪里来的?刚想说话,猛地想到崔可夫是因为梅什科瓦河防线吃紧,才匆匆告别朱可夫,跑到前线指挥战斗去了,没准他此刻没在集团军司令部里,不知道我师的战果,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我试探地问:“司令员同志,您没在集团军司令部吧?”
崔可夫听我这么问,愣了一下,接着回答说:“是啊,我和集团军工程兵主任博尔基洛夫斯基上校,到切尔夫连纳亚河沿岸勘察地形,刚刚赶到佩斯昌卡村的集团军后勤部长亚历山德罗夫将军,今晚就在村庄里过夜,暂时不回集团军司令部了。对了,奥夏宁娜,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心里暗说原来你没有在集团军司令部啊,那就难怪了。听到他问我的话,连忙回答说:“司令员同志,是这样的。德军的坦克第40旅的部队,在傍晚时分,对我师二团的阵地发起了进攻。经过激烈的战斗,我们粉粹了德国人的进攻,并俘虏57人,其中有一人是该旅旅长施图梅少将的副官海因茨.马丁上尉。”
崔可夫听完,沉吟了片刻,接着向我建议说:“奥夏宁娜同志,我有个想法,既然你们有一个营想冒充德军去偷袭,那么可以找个德语棒的战士,冒充这个被你们俘虏的海因茨.马丁上尉,这样的话,更加容易蒙混过关。不知道你的意下如何?”
听完崔可夫的建议,我压抑不住心头的兴奋,笑着回答说:“司令员同志,我的想法和您的想法不谋而合,我刚才就是这样布置的,由德语水平高的工兵连长米海耶夫冒充海因茨.马丁上尉。”
“保卢斯第6集团军对我们的攻势非常猛烈,城市北面和西面的守军正在节节败退,一步步地退向斯大林格勒,假如你们的夜袭行动,能打断哥特坦克第4集团军的部署,让他们放慢进攻速度,不光可以减轻我军的压力,也能为城市里的防御工作争取几天宝贵的时间。”
自打听朱可夫说起德军坦克第4集团军的指挥官是霍特后,再听崔可夫说哥特时,就感觉格外别扭,不过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我只能给崔可夫先吃个定心丸:“请司令员同志放心,我们师保证完成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奥夏宁娜,”崔可夫语重心长地说道:“朱可夫只所以给你布置一个反击任务,我估计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你懂得如何打巧仗,要是和德军硬碰硬打的话,别说你一个装备不好、训练差的独立师,就算把第64集团军全摆在那里。也不见得能挡住装备精良。又有空军支援的坦克第4集团军。别的话我也不再多说。祝你和你的独立师好运,能在今晚的战斗中,取得不俗的战果。”
当我结束通话,把耳机和送话器递还给拉祖梅耶娃的时候,她战战兢兢地问道:“师长同志,我想问问,您觉得我们的夜袭行动能成功吗?要知道德国人有好几个师,而我们只有两个营。”
我冲着她笑着说:“放心吧。拉祖梅耶娃少尉,这些问题你都不用担心。奥列格和维洛尔都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我相信他们一定能成功的。”
虽然我说得信心十足,但都是为了鼓励部下的士气,其实今晚的夜袭究竟能取得什么样的战果,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不过该布置的任务,我已经布置下去,负责夜袭任务的部队也出发了,就算想更改命令,出击的部队也不是想撤就能撤回来的。所以我留在指挥部里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战斗打响后,奥列格和维洛尔给我发回的战报。
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地图时,谢杰里科夫、普加乔夫、科斯嘉、盖达尔四人先后走进了指挥部,坐在他们平时各自的位置上,悠然自得地抽起烟来。
我被烟雾呛了一下,忍不住大声地咳嗽起来。等咳嗽停止,我一边抬手扇着自己面前的烟雾,一边奇怪地问道:“喂,我说指挥员同志们,大战在即,你们还有闲心跑到我的指挥部里来抽烟,你们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奥列格和维洛尔会完成不了任务,难道不知道德军的数量比我们的夜袭部队多几十倍吗?”
四人听了,齐齐一愣。
谢杰里科夫摘下军帽放在桌上,挠着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啊,师长同志,您不说,我还没想到这一点。就算您现在提醒我,我也不会觉得这个任务会失败,要知道自打我们成为您的部下后,好像就没打过什么败仗,几乎是每战必胜。”
另外三名团长听了他的话,齐齐点头,表示都有同感。
对于谢杰里科夫这么明显拍马屁的话,我没有批评他,?只是微微一笑,要知道现在我军在战场上处于劣势,让他们在自己的心中多保存几分希望,也利于提高部队的士气。反正我也知道斯大林格勒战役的最后胜利者,是属于苏军的。
这么一想,我也就不再管他们几人,自顾自地看着面前的地图,心中盘算着移防马马耶夫岗以后,独立师该如何进行防御。
时间在我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几名团长已经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拉祖梅耶娃兴奋地尖叫一声,接着扭头对我说:“师长,奥列格中校在线上,他要和您讲话。”
虽然我一直在努力地保持着淡定,但听到奥列格要向我汇报战况时,我还是忍不住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报话机旁,抓起耳机都来不及戴上,直接就贴在了耳边,冲着送话器大声地问道:“喂,喂,奥列格中校,能听见吗?我是奥夏宁娜上校。”
片刻之后,耳机里传来了奥列格清晰的声音,同时还能听到枪声和手榴弹爆炸的声音:“报告师长,我们正在对敌人的营地进行攻击。”
“说详细点。”虽然我努力保持着镇静,但说话时声音还是因为紧张有些变调。
不过好在奥列格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继续向我报告说:“我们接近敌人营地时,发现敌人的防守很松懈,除了营地外的两支小型巡逻队和十几个哨兵外,其余的人都在睡觉。我先派一个排的战士用匕首解决掉了巡逻队,接着又在营地周围的铁丝网上剪出几个可以通行的缺口,悄悄潜进去干掉放哨的哨兵。看到敌人的哨兵都被清除后,我命令部队进入了营地,五人一组,进入帐篷去收拾里面睡觉的德国兵。本来进行得挺顺利的,没想到正好有个换岗的哨兵走出帐篷,发现了我们的战士后开枪示警,惊醒了营地里其它地方的德国兵。枪一响,我们就被德军发现了,原本准备用冷兵器解决战斗的计划就泡汤了。德国人此刻正在装甲车的掩护下,向我们发起了反扑。”
“奥列格中校。”听到德军的反击部队里有装甲车。我怕偷袭部队吃亏。连忙命令奥列格:“我命令你边打边撤,迅速地脱离战斗,否则一旦被敌人缠上,你们这支部队就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奥列格也许是因为吸取了上次抗命被降职的教训,连忙满口答应,接着我就听见他在耳机里对部下大声地喊道:“来人啊,传令下去,交替掩护着撤出战斗!交替掩护着撤出战斗!”
我放下耳机和送话器的时候。四个团长就围到我的身边,关切地问道:“师长同志,奥列格营打响了?”
见我点点头表示肯定后,又接着问:“战况如何?”
“他们在干掉敌人的巡逻队和哨兵后,顺利地潜入德军的营地,接着奥列格把战士们分成五人一组,进帐篷用匕首去消灭里面睡觉的德国人。本来进行得挺顺利的,没想到被一名起来换岗的德国兵发现并鸣枪示警,惊醒了其它地方的敌人。德军发现我们的偷袭部队后,立即动用了装甲车。掩护步兵对我们实施反击。为了防止这场仗,由偷袭变成强攻。所以我已经命令奥列格率部队交替掩护着撤出战斗。”
“唉,真是可惜!”盖达尔遗憾地说:“要是奥列格中校能先派人去把德国人的装甲车和坦克缴获了就好啦。”
“缴获了又有什么用处?”科斯嘉有点阴阳怪气地说:“参加夜袭的部队里,能找出会开坦克和装甲车的指战员吗?最后还不是只能炸掉,以免便宜了德国人。”
“炸掉就炸掉!”盖达尔可能是不满科斯嘉对他说话的那种语气,瞪着眼睛大声地反驳道:“炸掉了,至少可以削弱德军的装甲力量。”
“仓促之间,就算勉强炸了几辆德军的坦克,又有什么用处,要是知道德军的坦克可有上千辆啊!”科斯嘉依旧不阴不阳地说着话。
“你……”盖达尔被他的话刺激得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眼看两人就要发生争执,我连忙大吼一声:“你们两个在这里吵什么?”
原本像斗鸡一样要争斗起来的两个人,被我这么一吼,顿时老实了一下,低着头乖乖地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看到两人离开,谢杰里科夫凑近我耳边,低声地说道:“师长,您别怪他们,因为他俩都想指挥夜袭部队,没想到您最后把任务交给了奥列格和维洛尔,两人心里不舒服,吵上几句,借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挺谢杰里科夫这么说,我心里才恍然大悟,这两人平时好得和一个人似的,怎么今晚突然变成了仇人,原来是因为我没有派他们出任务的缘故。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我等来了奥列格的第二次报告。一听见他的声音,我就关切地问道:“奥列格同志,部队撤出来了吗?”
“撤出来了,”奥列格气喘吁吁地报告说:“由于天黑,德军怕我们有埋伏,虽然在我们撤出营地后,战斗就结束了。”
“部队的伤亡怎么样?”
“牺牲31人,负伤55人。战果还没有来得及详细统计,不过至少干掉了将近200名德国兵,并缴获了30支冲锋枪和100多支步枪。”奥列格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他在汇报完毕后,向我请示道:“师长,我们的下一步任务是什么?”
“部队继续向南走,去袭击更远的德军营地。”
“是!!”奥列格爽快地答应了一声。
由于怕他头脑发热,吃德国人的亏,我特意叮嘱他:“记住出发前我对你说的话,偷袭为主,不到迫不得已,千万不要和德国人硬拼。”
“明白!”
虽然他答应得异常爽快,但我心中始终不踏实,又再次叮嘱他说:“还有,我刚刚又派维洛尔政委带了一个营去执行任务,他们穿的都是德军制服,所以假如你们在路上发现行军的德军部队时,要先侦察清楚,千万不要随便开枪,否则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那可就要闹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