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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们的进攻部队已经从三个方向登上了高地,剩下要做的只是清剿残敌,我也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兴趣,于是放下望远镜,扭头问班台萊耶夫:“副师长同志,战斗很快就要结束了,我们回指挥部去吗?”
正看得带劲的班台萊耶夫听到我的话,吃惊地将望远镜从眼前移开,奇怪地问我:“师长同志,为什么要现在离开?要知道,高地上的战斗可还没有结束呢。”
我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高地上剩下的几个敌人成不了什么气候,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回指挥部吧,没准那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们去处理呢。”
我本来就随便那么一说,没想到一回到指挥部,发现里面的人不少。除了基里洛夫、阿赫罗梅耶夫外,居然还有谢杰里科夫、副团长伊利亚、二营长谢列勃良内上尉、三营的连长格拉科夫上尉以及几名我叫不出名字的尉级指挥员。
骤然见到指挥部里挤着这么多人,我被吓了一跳,不过我很快就回过神来,明白这是集团军司令部同意了我们的请求,让一团归建了。看着背对着我,满身硝烟的几名指挥员,我的鼻子不禁一阵阵发酸,心里暗想假如不是我强烈要求让他们回来的话,也许明天,甚至是今晚。他们都会像一团牺牲的三千指战员一样。为了保卫这座伟大的城市而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虽然我为牺牲的指战员们感到了难过。但看到一团还有这么多的指挥员幸存下来,心里多少还是感到了一丝庆幸。
“谢杰里科夫中校!”我提高嗓门喊了一声后,便快步地朝对方走去。那些原本背对着我的指挥员,听到我的声音,纷纷转过身让到了两侧,并抬手向我敬礼。我来到了谢杰里科夫的面前,抬手抓住他的手臂,使劲地摇晃着。激动地说道:“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很高兴能看到你,和你手下的指挥员们,还活着站在我的面前。”
“师长同志。”谢杰里科夫喊了我一声后,便没有再说不下去了,他的嘴角在剧烈地**着,似乎因情绪过于激动而影响到他的语言能力。我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等待他尽快地恢复平静。
过了没多久,他又接着说话。这时的语调已变得平静而清晰:“师长同志,对不起。是我不好,把部队全拼光了。”
为了不让他背上思想包袱,我安慰他说:“谢杰里科夫同志,不要责备自己。工厂区的情况如何,我看得很清楚,由于长时间的战斗,那里的防御工事早就在德国人飞机轰炸大炮轰击中损毁了,你们能坚持两天,并消灭了和自己人数差不多的敌人,这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说到这里,我转身望着站在身后的指挥员们,高声地说道:“指挥员同志,虽然一团在这两天的战斗中被打光了,但请你们不要担心,只要团里的指挥员还在,那么我们会尽快把你们补充起来的。我相信在你们的领导下,这支部队很快就能形成战斗力,并且成为我师的主力团。”
我的话立即引起了指挥员们的欢呼,满屋的人都在扯着嗓子喊“乌拉!乌拉!!”喊得人热血沸腾,因部队损失殆尽所带来的悲伤和沮丧,在这片欢呼声里灰飞烟灭。
好不容易等屋里安静下来,我对那些指挥员们说:“好了,同志们,你们也累了几天,都先出去找地方休息吧,我还有事情要和你们的团长谈。”
当一团的指挥员们陆续离开后,基里洛夫立即追问我:“奥夏宁娜同志,进攻107.5高地的情况怎么样了,阵地夺下来了吗?”
虽然我和班台萊耶夫离开前,高地上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但我认为这场小战斗我军是稳操胜券,所以信心十足地回答说:“是的,政委同志,虽然高地上还有一些零星的抵抗,但已对我们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班台萊耶夫听我这么说,连忙向我这边走了几步,站在我的身边压低嗓音说道:“师长同志,您的话先别说的这么肯定,毕竟我们离开时,战斗还在继续。虽然胜利的天枰已倒向了我们的一方,但战场上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没准会出什么意外也说不清。”
我冲他笑了笑,刚想安慰他两句,桌上的电话铃及时地响了起来。阿赫罗梅耶夫抬手抓起话筒,大声地说道:“我是参谋长阿赫罗梅耶夫,您是哪里?”
在听了两句后,他用手捂住话筒向我请示:“师长同志,电话是二团政委维洛尔打来的,她报告说高地已被我军扯彻底占领。接下来,抓获的俘虏怎么处理,还有该由哪支部队来防守高地?”
“政委、副师长,你们觉得由哪支部队坚守高地比较合适呢?”我没有直接表态,而是问基里洛夫和班台萊耶夫。
基里洛夫听到我的问题后,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扭头望着班台萊耶夫问道:“喂,老伙计,军事方面的事情,您比我有发言权,您认为该留哪支部队来坚守10.5高地呢?”
“从刚刚战斗中的表现来看,战斗力最强的是二团霍鲁绍夫营和格里岑科上尉的连队。”班台萊耶夫表情凝重地说道:“不过格里岑科的部队刚反正过来,让他们独立把守一个高地,无法让人放心。我觉得还是由霍鲁绍夫营担任高地的守卫工作吧。”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我说完这句话以后,接着吩咐阿赫罗梅耶夫:“参谋长同志。请转告维洛尔政委。就让霍鲁绍夫的一营担任107.5高地的守卫任务。还有。为了加强该营的领导力量,让副团长亚明少校也到高地上去吧。”
阿赫罗梅耶夫听到我后面下达的这个莫名其妙的命令,不由愣了一下,他没有立即松开捂住话筒的手,而是奇怪地反问道:“师长同志,坚守高地的重任,我认为霍鲁绍夫上尉完全能够胜任,就不用再派其他的指挥员了吧?”
见阿赫罗梅耶夫没有爽快地执行我的命令。我有些不满地说道:“先把我的话转达给维洛尔政委,至于原因,我待会儿告诉你们。”
见我有发火的征兆,阿赫罗梅耶夫只好点点头,一脸无奈地将我的命令向维洛尔传达:“维洛尔政委,师长命令:107.5高地由霍鲁绍夫上尉的一营接防,为了加强高地的指挥,让副团长亚明少校也到高地上去。”传达完命令以后,他又换了一种语气,和颜悦色地问维洛尔。“维洛尔同志,你抓紧时间把统计一下战果。并立即上报给我。”
阿赫罗梅耶夫一放下电话,基里洛夫就迫不及待地问我:“奥夏宁娜同志,您为什么要把亚明派到107.5高地去啊?要知道一个阵地上有两名指挥员的话,打起仗来,下面的战士就不知道该听谁的。”
看来二团团领导之间存在的矛盾,基里洛夫和阿赫罗梅耶夫他们是不知道的,所以我只能简单地向他们解释说:“政委、参谋长,经过我的观察,发现亚明少校其实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指挥员,不过由于他的敏感的身份,让二团的团领导始终防范着他。我把他摆在107.5高地上,就是希望他在接下来的残酷战斗中,能多多建立功勋,改变其他人对他的印象。”
听到我这个非常牵强的理由,基里洛夫他们居然还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认同了我的分析。接着基里洛夫又问我:“既然我们已经收复了107.5高地,是不是该立即把这个好消息向集团军司令部报告?”
“这是自然的,政委同志。不过为了防止泄密,我觉得您还是用书面的形式向上级报告,反正司令员的副官和传令兵还在我们这里,让他们把报告带回去就行了。”我和基里洛夫说完,又扭头对班台萊耶夫说,“副师长同志,刚刚的战斗过程您也看到了,那么就请您也写一个详细的报告,待会儿一起送去司令部。”
交代完战果汇报的事情后,我又低头想了想,接着吩咐阿赫罗梅耶夫:“参谋长,给三团长戈都诺夫少校打个电话,说我待会儿要和谢杰里科夫中校去他那里,让他把来自战俘营的指挥员们都召集起来,待会儿我要和他们见个面。”
看着得到我命令的阿赫罗梅耶夫在打电话,谢杰里科夫好奇地问道:“师长同志,什么来自战俘营的指挥员?您到底说的是什么啊,都把我搞糊涂了。”
“是这样的,谢杰里科夫同志。”正在准备纸笔的班台萊耶夫抬头对谢杰里科夫解释说:“您这两天一直在工厂区,不了解马马耶夫岗这边的情况。萨夫琴科同志昨晚去执行侦察任务时,阴错阳差地策反了一支东方营的部队,并将该营看管的战俘营里的我军指战员全部营救了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的。”谢杰里科夫听完班台萊耶夫的解释后,扭头望着我,用讨好的语气问道:“师长同志,您让我陪您一起去三团防区,是不是打算把这批被营救出来的指战员,都补充给我们团。”
“都补充给你们团?”我见他一副狮子大开口的表情,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后,不满地反驳道:“要是我把这一两千指战员都补充给你的话,那么另外三个团的团长还不跑到我的指挥部来闹事啊?!”接着一拍他的肩膀,大声地说:“行了,别傻站在这里,快点跟我走吧。”
刚走出指挥部,我就发现在外面来回踱步的尼古拉上尉,从他紧锁的眉头,我猜出他是在为参战的坦克连和格里岑科的步兵连而担忧。见到这种情况,我连忙冲他大声喊道:“尼古拉上尉,到我这里来。”
谢杰里科夫看到朝我们走过来的尼古拉上尉。眉毛往上一挑。接着警惕地问道:“师长同志。这就是那个刚刚被策反的东方营指挥官吧?”
我点了点头,用赞赏的口吻说道:“中校同志,不简单啊,居然一眼就猜出了尼古拉上尉的身份。”
谢杰里科夫呵呵一笑,连忙向我解释说:“师长同志,不是我猜出来的,而是看出来的。”说着,他的下巴向前扬了扬。“别看身上穿着我们的制服,可戴的还是德军的钢盔。”
等尼古拉上尉走到面前抬手向我们敬礼后,我先给他和谢杰里科夫互相做了介绍后,才不紧不慢地问道:“上尉同志,您有什么心事?我看您一直在这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好像心思不宁的样子。”
尼古拉苦笑着回答我说:“师长同志,难道您还不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吗?我听说对面的高地已经被我们夺下来了,可格里岑科上尉的部队却还没回来,我是担心他们啊。”
“格里岑科上尉的部队伤亡不大,战斗已经结束。他们很快就能回来,您不要太担心了。”说着。我冲他一摆头,说:“走吧,上尉同志,跟我们到三团的驻地,去看望那些被你们营救出来的指战员们吧。”
在路上时,谢杰里科夫不时地回头看跟在我们后面的尼古拉。我察觉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后,低声地对他说:“中校同志,我打算把他的部队编入你们团,如果您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直接问。千万不要等他到了你们团以后,你再刁难他,到时我可以不会帮你说话的。”
得到我的允许的谢杰里科夫放慢了脚步,慢慢地向尼古拉接近。当两人并肩而行时,我听到谢杰里科夫在问:“尼古拉上尉,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尼古拉没想到谢杰里科夫会突然和自己说话,不由慌乱了一下,接着才努力保持淡定地说:“请问吧,中校同志,只要我能回答的,我一定要给您一个准确的答案。”
“我首先想问问您,上尉同志,”谢杰里科夫用和平时一样的腔调问道:“您在被俘前,是哪支部队的?”
“按照条令那样来报告吗?”尼古拉没有马上回答问题,而是问了一个听起来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是的,”谢杰里科夫肯定地回答说:“就按照条令那样的回答。”
“报告中校同志,”尼古拉恭恭敬敬地回答说:“我被俘前,是第63步兵军军长彼得罗夫斯基将军的部下,当部队在突围时,我和几名战士因为抬着将军的遗体,和大部队失去了联系,结果重新陷入了德国人的包围,不幸被俘。”
听尼古拉说起彼得罗夫斯基将军,谢杰里科夫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他接着又问:“既然您是彼得罗夫斯基将军的部下,那么为什么又会加入到德国人一方呢?”谢杰里科夫的问题,也正是我想知道,我也放缓脚步,侧着头努力地想听清楚尼古拉的回答。
尼古拉先叹了口气,随后说道:“中校同志,假如我说是因为贪生怕死,才被迫加入德国人一方的,您相信吗?”
“我相信。”谢杰里科夫出人意料地说道:“我曾经和卡尔波夫上尉谈过,他就曾坦白地告诉我,德国人当时把所有的战俘都召集起来,当众宣布:愿意加入德军附属部队的,可以马上获得自由,否则就全部枪毙掉。”
“卡尔波夫上尉说的不错,我也是在同样的情况下,才加入东方营的。”尼古拉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还记得那天德国人把战俘营里所有的人都召集到了开阔地,两千多战俘以百人为单位,站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一名懂俄语的德国军官带了几名德国兵来到一个方阵前,大声地问有没有人愿意加入他们,愿意加入的就出列。
在第一个方阵前,他连着喊了好几遍,但所有穿着囚犯的战俘都低着头,谁也没搭理他。德军军官见没人响应他,顿时发火了,扭头冲后面的士兵吼了几句。随着他的喊声,那些士兵冲进队列,把方阵第一排的战士抓出来,命令他们脸朝地上躺下。当战士们遵照他们的命令躺下后,他们就对着他们的后脑勺开上一枪。接着又再次冲进队伍将第二排的战士抓出来,让他们趴在死人的身上,接着开枪射击。
战俘营里不光有男战俘,还有不少的女战俘。我们都认为德国人对男战俘凶残,对女战俘也许会网开一面,没想到他们这帮畜生,连女战俘也不放过,依旧是把她们从队列里抓出来,让她们趴在地上。当女战俘们驯服地趴在地上,他们就像屠杀男战俘那样,毫不迟疑地冲着女人的后脑勺开了枪。”
听到尼古拉说到女战俘,不禁勾起了我的心事。想当初我也曾在柳班被俘过,如果不是凑巧遇到托马斯上校的出现,我早已和其他被俘的指挥员一样,被德国人枪毙了。想到这里,我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假如此刻有个德国人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没准我就会扑上前直接掐死对方。
“……被打死的女战俘一堆,男战俘一堆。德国佬根据他们的道德观念认为男女不能混杂在一起,因为这太不成体统了。而且他们在屠杀战俘时,还严格地遵守着时间,每到半个小时,这些因杀人而累得精疲力尽的德国佬,就会准确无误地来到战俘营墙边的阴凉处,吃点东西再喝点饮料,以便能有足够的体力继续杀人。
当时,让我万分震惊的是:为什么我的这些战友要选择逆来顺受地趴下等死呢?是由于痛苦的折磨使他们精疲力尽呢,还是因为被祖国抛弃而盼望早些结束痛苦地磨难呢?一遍是无辜的人们在等待死亡,另一边的人却在旁若无人地吃喝着……”
尼古拉的遭遇让谢杰里科夫嘘唏不已,所以语气也变得越发友善:“于是您在德国人问到您的时候,您就选择了加入他们?”
“是的,中校同志。”尼古拉继续说道:“在问到第九个方阵时,战俘们已经被前面的屠杀吓坏了,但听到德军军官的问话,马上就有一个人壮着胆子从队列里站了出来,要求加入到德军的队伍里去。有一个人带头,其余早就发生了动摇的人就更站不住了,也纷纷跟着站了出来。德军军官让几名士兵把站出来的战俘带到了一旁,随后把方阵里剩下的战俘一个不剩地杀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