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若昭陪冯老太太去避暑的庄园名贵和庄, 坐落在西郊的白鹿山下,传说开国之时太/祖曾经屯兵于此,见白鹿戏于林间, 故称白鹿山。
白鹿山风景极佳, 苍苍林海峰峦叠嶂间颇多奇岩怪石, 大气磅礴让人叹为观止, 草木苍翠处流泉飞瀑, 鸟语花香,不失玲珑秀美。是消夏避暑的一个绝佳去处。
早在前朝,就有不少人在这里营建庄园别院, 然而非皇亲贵戚则不能为之。贵和庄近百亩土地还是当年冯芮入宫为妃时皇帝赏赐给冯家的。
冯家原是乡野出身,在造园子的时候也执着地保留了本色的审美意趣。庄园中只有三分之一拿来修建居住所用的宅院。三分之二则是将原有的杏园、枣园、桑园、菜园、鱼塘、沟渠经过一番整合修补, 尽量遵从原貌, 只建三五农家风格小院于其间, 以野趣为主,集天然质朴、秀美灵巧于一体, 十分自然清新。
正因为如此,这庄园建成之始,便入不了谢夫人和长房一系的眼,只有冯老太太和冯泽十分喜爱。冯若昭倒是无所谓,反正这种庄园在她看来, 就跟旧时空的那些主打农家乐的精品酒店是一个意思, 又不是像真正的农人那样, 起早贪黑食不果腹。因此, 她表现得很是乐在其中, 让冯老太太十分开怀。
这一日吃过早饭,冯若昭陪着冯老太太带着丫头婆子们在水塘里采菱角、摘莲蓬作戏。忽然丫头来报, 说叶佩玲到了。
叶佩玲自入京以来,一直和母亲借住在黄家,并且找寻机会外出交际。见京城贵女流行捶丸之戏,她也整治了一副丸杖,跟着黄传芬学习,每日苦练不辍,一年下来,颇有长进。
黄传芬捶丸之技只是平平,叶佩玲渐渐与她旗鼓相当。后来听说冯若昭精于此道,叶佩玲便时常跑来冯府请教。冯若昭与她虽不算十分投契,但毕竟沾亲带故,看在黄传芬的面子上也不便拒绝,只好耐心点拨。
这一次,冯若昭来贵和庄避暑,没过几天,叶佩玲就给她写信来,表示很是想念冯若昭,很想来庄上探望,希望冯若昭能准许。
冯若昭和冯老太太说了这事,冯老太太道:“原是你自己的朋友,你自己决定就好,我是懒得管的。不过,我觉着,她既是你嫂子的表妹,拒了她只怕你嫂子脸上挂不住,只道是咱们冯家势利眼瞧不起人。她既开了这个口想要来,就让她来呗。左右这庄上房子多,安排一处给她住就是了。”
于是,冯若昭这才给叶佩玲回了信,邀她来贵和庄暂住。
叶佩玲来时只带了两个贴身丫环和少许衣物和随身用品,冯若昭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小院给她们住下,房中陈设整洁,被褥簇新,又另配备粗使丫头婆子数名,一应生活用具样样周全,令叶佩玲称谢不止。
她来之后,几乎每天都要拉着冯若昭外出游山玩水,偶尔见到王公贵族便央求冯若昭为自己介绍,极力攀附,弄得冯若昭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
不过,站在叶佩玲的角度,她也能理解这样的行为表现。有些东西确实是要主动地努力去尝试去争取的,试着争取了才有可能,不试就绝无可能。这样想来,虽说叶佩玲有拿自己当跳板的嫌疑,但是只要她不是过河折河、爬高踩低,冯若昭还是很愿意帮她一把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当富锦公主的帖子送到贵和庄,邀请冯若昭两日后来自己的别院做客时,冯若昭回帖告诉公主,自己会准时赴约,还会带一个叫叶佩玲的女伴。
与冯家的贵和庄天然野趣的风格完全不同,富锦公主的别院朱楼画栋,金碧辉煌。花木山石,无不奇巧。陈设用具,样样精美。处处显露奢靡华丽之风,引得叶佩玲暗叹不已。
冯若昭和叶佩玲陪着富锦公主下场玩了几局捶丸,便在水榭中闲坐休息,侍女呈上点心和冰饮。冯若昭正觉口渴,端过那冰饮看了看,只见色如琥珀,闻起来微带果香和酒味,便向侍女问道:“这是什么?”
侍女笑回道:“这是南边儿来的石榴酒,公主一直都很喜欢,请姑娘也尝尝。”
富锦公主笑道:“这酒美容养颜的,你多喝几杯。”又叫叶佩玲也喝。
冯若昭试着啜了一口,只觉得酸甜鲜爽,味道着实不坏,不禁又连着喝了几口,将一杯石榴酒饮净。
之后,侍女又上来斟酒,富锦公主再三相劝,她却不肯再喝了。富锦公主劝她不动,勃然色变,喝道:“我诚心邀你来做客,你百般推脱,好不容易请得你的大驾光临,却连酒也不肯多喝一口,究竟是何意?莫非是瞧不起我吗?!”
虽然先前听宇文赫说过,富锦公主性情乖僻,但是冯若昭还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为了一点小事说翻脸就翻脸。
然而,对方是公主,身份尊贵,她只得忍气吞声道:“请公主息怒,臣女酒量极浅,只怕饮多了在公主面前失仪,并无他意,还望公主原谅。”
见富锦公主突然发怒,叶佩玲吓得魂不附体,忙跪下去,叩首道:“请公主息怒。妹妹不胜酒力,臣女愿意代她……”
富锦公主瞧了叶佩玲一眼,今日过来时叶佩玲精心打扮了一番,看上去清秀可人,因天气炎热,衣衫单薄,她原就丰满婀娜的身子更显玲珑有致,倒也不折不扣算是个美人。
富锦公主脸上的怒意渐渐消散,上前将叶佩玲扶了起来,再抬头时已带着一丝柔和笑意,“是我一时想得偏了,口不择言吓着了你们,胡乱发脾气是我不对,还请二位原谅。”
冯若昭暗暗苦笑,这位公主喜怒无常,跟她相处还真得有些心理承受能力才行。劝酒不成就翻脸,也太过蛮横了。
正想着,又有侍女来禀,说浴汤已经备好,请公主和两位姑娘前去沐浴。富锦公主笑道:“咱们都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过来用饭。”
冯若昭和叶佩玲各自带了自己的丫头,拿了备好的衣物,在侍女的引领下,分别进了不同的房间,准备沐浴更衣。
冯若昭进去房间内大略看了看,确认没什么问题,便让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杨柳一人服侍。
冯若昭开始解衣,杨柳走过去,正要关门将房间门闩上,富锦公主推门走进来,笑道:“刚才冲你发脾气,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让我来服侍你洗澡罢。”
冯若昭一愣,只觉得难以接受,忙笑着推辞道:“公主尊贵,怎能服侍我洗澡,那可折煞我了!”
富锦公主道:“我自己愿意,你不要再拒绝我了,再拒就是说明你不肯原谅我。”说着,已经推了杨柳一把,轻喝道:“还不快出去!”
杨柳不敢违逆,只得退了出去。富锦公主走过来,帮冯若昭宽衣解带。忽然一眼望到她胸前所挂的双鱼玉佩,不由得大吃一惊,失声道:“这……这是皇上随身之物啊!”
冯若昭郝然一笑,“公主说得对。”
“怎么到你那里了?”富锦公主问,神色十分复杂。
“是……皇上从前所赠。”冯若昭老老实实地回答。
富锦公主目光闪动,忽然转而调笑起来,说道:“妹妹肤白腻洁,丰纤合度,再过一两年,定是颠倒众生的尤物。”
听着这话,冯若昭有些不好意思,又隐隐地不适,却只得半掩了身子,迅速没入水中,勉强道:“公主过奖了。”然后自己拿了棉布手巾,开始搓洗起来,只想快点洗完拉倒。
富锦公主却夺了手巾过去,笑道:“我来帮你。”却又将手巾放在一边,“你先泡一泡,我帮你推拿一下,很舒服的。”说着,两只手在冯若昭肩颈处轻轻揉捏起来。
冯若昭无奈,只得任其施为。富锦公主按着按着,忽然道:“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妹妹,不知可否为我解惑?”
冯若昭有些诧异,“公主请讲。”
富锦公主缓缓道:“我想求教妹妹,如何才能让一个男子死心塌地爱恋于你。”
冯若昭微觉尴尬,笑道:“我对男女之事经验缺缺,公主何以来问我呢?”
富锦公主摇了摇头,“妹妹何必如此低调,我那皇弟对你用情至深,不仅将贴身爱物赠送与你,连年号也蕴含着你的名字,又推延选秀纳妃之事。你们若无情意,他又怎会如此?”
当初在听到那个永昭的年号的时候,冯若昭心里不是没有想法的,可是她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脸面能有那么大。至于推延选透纳妃什么的,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心中一时情绪翻腾不已,好容易稳住心神,便道:“皇上所为自有皇上的道理,臣女实在不敢妄议。”
见她说话滴水不漏,富锦公主只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不知妹妹心意究竟如何,不过若是有哪个男子能如那般对我,我便是立时死了也不枉此生,只可惜我没有那个福气……”说到最后一句时,语声已近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