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不急,第二天却正赶上朝廷的休沐日,冯若昭吩咐秋水道:“你去打听打听大爷在哪儿,瞅个空私下帮我跟他递个话,就说我有要紧事找他,请他务必抽空见我一见。”
虽说一向与大伯冯荃无甚交往,但冯若昭决定这件事还是从他入手。毕竟是他的闺女和老婆弄出来的事,倘若在他这一层的范围里面就能解决,倒是没有必要把事态闹大。
秋水应声去了,不一会儿便回来,向冯若昭回道:“大爷在晟少爷院儿里呢,说请姑娘这会儿直接去那边找他,他等着。”
冯若昭当即便过去了夏爽院,冯荃正在检查冯若晟的功课,见到冯若昭他好奇问道:“三丫头,你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先时听冯若昭的丫头说得郑重,他心中只觉得疑惑,怎么想也想不出这小丫头找自己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冯若昭也不避讳旁边的冯若晟,当下便将那件狐裘的来龙去脉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之后又说道:“原本只是件衣服,我也不是一定要和二姐姐争抢。可是偏偏这件衣服是曾祖母所赐,三叔祖说得清清楚楚,是曾祖母怕我去济南府路上冷所以托他带来给我的。”
“如今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大伯娘找我娘强换了去给二姐姐,回头我见到曾祖母以后,她老人家问起这件狐裘的下落,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才好。若是欺瞒曾祖母,是大大的不孝。若是实话实说,又怕惹她老人家生气。所以,我特意来求教大伯,还请大伯帮我想个万全的法子。”
冯荃听她讲完事情经过就已经面有不豫之色,连说了好几个“胡闹”。此时听到冯若昭后面这一番话,不禁更加尴尬。既气恼自己妻女行事乖张,又对侄女心生许多欠疚。
他叹气道:“是我疏忽大意了,竟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星儿不懂事,她娘也跟着胡闹,让三丫头你受委屈了。我这就让她们把那件狐裘还给你,跟你赔罪。 ”
冯若晟在旁亦是一脸尴尬加歉意,“我也是这会儿才知道这事,否则一定劝阻……”说着,上前来深深行了一礼,“我先代我娘和星丫头,给三妹妹赔礼了。”
“不敢当,”冯若昭侧身让过,口中说道,“二姐姐素来爱美要强,这我是知道的。大伯娘爱女心切,我也能理解。赔罪什么的就不必了,我只想拿回那件狐裘,否则曾祖母那里我真的没办法交待。”
冯荃连口称是,当即便叫了丫头过来,吩咐道:“速去春华院找大奶奶,把三姑娘的狐裘取来,就说是我说的。”
不一会儿功夫,那丫头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个包裹,打开来看,正是那件白色狐裘。
冯若昭道了谢,说道:“大伯娘拿过去换这件狐裘的皮子,我一会儿叫人送来。”
“不必了,”冯荃摆摆手,“那些皮子你留下,权当是赔礼了。”
事情圆满解决,从夏爽院出来,冯若昭心里甚是欣慰。冯荃做人还是挺上路的,事儿办得也漂亮,难怪在官场上处处逢源,年纪轻轻就已经做到了四品内阁侍读。想到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爹还在边塞州县喝风饮沙地当个七品芝麻官苦熬,她就忍不住有些惆怅。
见冯若昭把狐裘拿了回来,韩氏欣喜之余不免有些忧心仲仲,“这样一来,只怕你二姐姐和大伯娘要不开心了。”
冯若昭不以为然,“她们要不开心我也没办法。总不能为了让她们开心,就老是让别人伤心吧。做人要厚道。”说完,想到那堆皮子,又对韩氏道:“大伯作主让我们把那些皮子留下,娘不是正发愁没什么好礼物送人嘛,不如在那堆皮子里挑一挑,应该可以挑些出来凑数。”
樊氏到底是大家出身,从她手里出来的东西总归不会差到哪里去。果然韩氏点头道:“我知道。那些皮子我看过,虽比不得你那白狐的,却也挺还不错,送人倒是拿得出手。”
因又说起明日去定远府拜寿的事,韩氏苦笑道:“那边是你大伯娘的娘家,如今这样倒是有些尴尬了。”
冯若昭却毫不在意,“反正都是祖母安排。如今我们只听祖母的,她让去就去,不去也就不去了。做错事的也不是我们,娘不用多想。”
谢夫人此时正搂着哭得抽抽嗒嗒的冯若星柔声安慰,“不过是件衣服,有什么大不了的。好东西祖母也有,原想等你大一些再给你的,你既这么伤心,现在就给你罢。”
说着,便让丫头拿玄狐裘出来,对冯若星道:“这玄狐皮可比白狐还要好。只是你现在年纪小,还穿不得,先收着等你长大些穿罢。”
待玄狐裘拿来,冯若星看了看,只见那狐毛又粗又长,光泽极好,然而毛根和毛尖都是黑的,只有中间是白色,所以整体看上去是一种灰黑色,不如纯白色洁净,她心中不喜,便嘟嘴道:“我还是喜欢那个白色的。”
谢夫人无法,只得耐心劝道:“白色的看着虽好,但若论质地,是不如这玄狐的,你看这毛多长,别的狐皮哪里比得上。”
冯若昭仍不死心,仗着谢夫人素日宠爱,便试探着撒娇说道:“既这么好,祖母把这个给妹妹,叫她把那件白的让给我,好不好嘛祖母,我真的好喜欢那件……”
面对自己喜欢的孙女苦苦哀求,谢夫人头都大了,冯若昭是她一向无法掌控的,自己出面管这事她会不会买帐,还真是心里没底。更何况,如今的冯若昭是在广陵王和自己婆婆面前挂了号的人,虽说这二人都没有到令自己畏惧的程度,但是弄得太僵却到底不是什么好事……
正在犹豫间,忽然外面急急地报来消息:“禀太太,宫里来人了,是东宫的阮公公,急着要见太太呢。”
谢夫人一听,不由得吃了一惊,太子那里派人来,也不知是为着什么事。偏巧冯泽今日出去会友也不在府里。一时她也顾不上冯若星了,对她说道:“你先进里间去呆着,等我见完客再说。”说着,便命人带阮公公进来。
阮公公见了谢夫人,行过礼后便笑道:“今日来,是受广陵王所托,要找贵府三姑娘。王爷有些物什要杂家当面交付给她。”
谢夫人见他身后跟着的从人抬着的两个大箱子,心中暗暗疑惑,一面请阮公公坐了吃茶,一面打发人速去请冯若昭。
不一刻,冯若昭来到,互相见了礼,阮公公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过是六扇门抓到了那伙贼盗,追了不少赃物回来,他们不敢擅自做主,送去给王爷,王爷便命我给府上送来,交还给三姑娘。”
听说追回了失窃的财物,冯若昭喜出望外,连连道谢。谢夫人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一声儿不言语。
看过两个大箱子里的东西,冯若昭又疑惑起来。因为箱子里面除了她们丢失的一些首饰衣料和银两之外,又多了不少首饰玩器。向阮公公笑道:“劳动各位大人帮忙,实在感激不尽。不过,我瞧着里面有些东西并不是我们的,是不是弄错了?”
阮公公暗笑这小丫头倒是个实诚的,笑眯眯道:“没有错。除了原本追回的赃物外,广陵王还添了一些进去。他说,在瞻淇庄养病的时候,多蒙姑娘照顾,他十分感激,这是他的一点小小心意,请姑娘务必收下。”
冯若昭这才放下心来,再次致谢。阮公公事情办妥,当即告辞。冯若昭亲自送他出去,路上阮公公低声问:“姑娘回府这几日过得还好吗?”那次在万福山,因他一时失误救援不力,致使宇文赫受伤,之后,不管是冯若昭还是宇文赫,都对他未有丝毫责怪追究,他心中十分感念。知道眼前这个小丫头在自家小主人心目中与常人不同,不免要替他问上一问。
冯若昭笑了笑,“多谢公公关心,我一切都好。”
“听说明日定远侯府老夫人生辰,姑娘也会去的吧?”
“会去。”冯若昭答道,有些诧异,“公公问这个是——”
阮公公嘿嘿一笑,“姑娘能去,说明境况是真的好了,这样杂家就放心了。”
送走了阮公公,回到谢夫人那里,冯若星已经从里间出来了,正在细看箱子里的东西,见到冯若昭,一边讪讪地放下,一边不免酸溜溜地说上一句:“广陵王对妹妹可真是好啊。”
冯若昭笑笑,“姐姐看得上里面什么东西,挑一件拿去。”
冯若星大喜,“真的?”
冯若昭点头,“自然是真的,不过说好了,只能一件。”
冯若星白了她一眼:“好好好,知道了,小气鬼——”她嘴里说着气话,脸上的开心却是掩也掩不住,眉开眼笑地挑选起来。
冯若昭转向谢夫人,“祖母看得上什么东西不,也挑一件吧。”
谢夫人摇了摇头,“你们晚辈的东西,我要来做甚?”想了想,又道:“你若是有心,给你大姐姐挑一件送她。”
冯若昭笑道:“我早想着了,只待二姐姐挑完。”
一时间,冯若星把箱子里的东西都看了一遍,只觉得样样都是好的,半天犹豫不决,只恨不能全部搬回自己房去。既觉得这支钗够精致,又觉得那对翡翠耳珰颜色讨喜,还有一串珠链的珍珠品相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