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若昭这厢在为带谁和自己一起去花朝宴而踌躇不定。国公府那边,见到冯获之后,柳姨娘便主动提出,让冯若曼随冯获而去。
冯获才刚在毕姨娘那里碰了钉子——毕姨娘实在舍不得一对儿女离开自己,听冯获一说要带儿女住过去,便止不住地哭闹着表示反对,弄得冯获头大不已。
因此,到了柳姨娘这里,见她主动提出此事,不免十分意外,“你舍得曼丫头?”
柳姨娘轻轻柔柔地一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然是舍不得的。只是一则为了丫头的前程,跟着相公和大娘自然比跟着我要好。二则老太太既然有这个意思,总不好叫相公您夹在中间为难。所以,相公还是带了她去罢。”
说到这里,她眼圈儿微微泛红,语声里也带了一丝悲戚,“只是阿曼年纪还小,我有些不放心。求相公看在咱们素日的情份上,多照拂着她一些,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听了这一番话,再对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毕姨娘,冯获发自内心地觉得柳姨娘善解人意、通情达理。他心中感动,握了她手,柔声道:“你放心。横竖离得也不远,我答应你,只要我来这边,必会带上阿曼回来探你。”
冯获自去冯泽书房说话,柳姨娘一边为女儿打点行李一边又叮嘱她许多话语。说到即将举行的花朝宴,冯若曼问道:“娘,我可不可以让爹爹帮我,叫三姐姐带我去参加花朝宴呢?”
柳姨娘摇了摇头,一口否定:“不要。”
“为什么?”冯若曼不解,“人人都说那是个好机会……”
“是机会没错,可是光有机会没用,还得恰逢其时,”柳姨娘耐心地剖析给女儿听,“你以为娘没动过这个心思?可是我后来仔细想过了,你不能去,原因有三:”
“一是你才刚过去,就借你爹爹支使你姐姐,必然让她对你生出反感,于你今后不利。二是你现在年纪尚小,还未长开,在人堆里面不能显得出挑,只是混个脸熟,不如不去。”
“再有一点,以你姐姐陪侍的身份去参加花朝宴,格调上与她差得太多,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不应该做这样自降身份的事,代价太大。”
“你现在还小,你要有耐心,等待一个合适的十拿九稳的机会。要做到不击则已,一击必中。知道吗?”
“知道了。”冯若曼回应,若有所思。
柳姨娘把女儿拉到身前,爱怜轻抚着她的鬓发,“以后什么事都要靠你自己了,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最后能得到什么。千万不能稀里糊涂的。”
“你去后,不用惦念娘,就算再怎么想见我,也莫要去求任何人,省得惹人厌烦。你爹爹少不了常来国公府给你祖父祖母请安,到时候自然会带上你。”
……
诸如此类的话语,絮絮地说了许多。冯获知道母女二人必有体己话说,冯若曼自出生以来从不曾离开过亲娘,自有一番难舍难分,他也不忍催促,于是,一直拖到用了晚饭,冯获方才带着冯若曼离开国公府。
这厢冯若昭想来想去,私下去找了阿琇,向她确认,“听秋水说,姐姐有意和我一起去参加花朝宴?”
阿琇与冯若昭相处日久,二人之间也没有很多的客套,见她主动来问自己,便说道:“听秋水说,你还没有定下来谁和你一起去。既然这样,就带我一起去见识见识吧!”
冯若昭笑道,“带你去容易,先生知道吗?”
阿琇倒也不扭怩,撅了撅嘴说道:“我娘自然是不知道的,她若知道我哪里还能去啊……”他笑瞧着冯若昭,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妹妹问这个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带我去就直说嘛,扯我娘做什么?”
冯若昭一笑,“怎么会呢!我带谁去都是一样,只不过只能以我的陪侍的名义。姐姐是先生的爱女,我只怕委屈了你,到时候在先生那里,我可没办法交代!”
阿琇笑道,“妹妹想的实在太多了。我和娘如今仍是官奴婢身份,就算真的当你的陪侍又如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不介意,你又何须在意?大不了回头娘知道了,我一力承担就是了,决不叫她怪罪到你头上。”
见冯若昭仍然有些犹豫,她又半撒娇半哀怨地说道:“我从来没求过妹妹你什么事儿,今儿个好不容易才求你一次,你若不答应,可真的是太伤我的心了。”
见阿琇前后话语说得面面俱到,态度恳切,冯若昭实在有些难以拒绝,仔细想想,也不是去干什么杀人放火不得了的事,不过就是跟着自己去玩一玩,萧先生就算知道了,应该也没什么。倘若万一真的从天而降一桩好姻缘,那就皆大欢喜了。
想到这里,冯若昭对阿琇说道:“那你这几日准备准备,我们一起去花朝宴。”
阿琇大喜,上来抱住她臂膀,眉开眼笑的道:“妹妹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我的。”
冯若昭想想,又问:“那天你如何出门?见你出去先生不可能不问的。”
“这个你放心,我早想好了。”阿琇胸有成竹地道,“前两日我娘去探她在宫里时认得的一个老嬷嬷。那人患了腿疾,娘帮她施了针,过几日又要去呢,正好是花朝宴那天。那人家在城外十几里的村上,她要去的话是走得极早的,并不会耽误我们事情。”
冯若昭道:“这样就好,我们只要巳时到集秀园就可以了,并不会很早。”
阿琇道:“这些你说了算,我跟着你就是。”顿了顿却又说,“只是我娘一向喜欢简朴,现在要去花朝宴,我都没什么合适的衣服和首饰……”
冯若昭明白她的意思,便立即说道:“这有何难?你这两日抽空到我房里去,看中什么衣服或者首饰,只管拿去穿戴。”
阿琇愈发欢喜无限,“妹妹对我这么好,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以后你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得到的,尽管找我。”
冯若昭笑道:“一点点小事罢了,说得这么严重做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随着春回大地,天气渐暖,没过几日便到了花朝节。头一天下午,果然如阿琇所说,萧先生来与韩氏打招呼,就明日出城之事申假。正好冯若昭明日要去参加花朝宴,并不在家中,萧先生要去为故友治病,韩氏自无不允之理。
到了第二天,萧先生早早地便出了门。冯若昭亦收拾停当,带了秋水几个上了车,却并不立即出发,而是绕到后边角门上,悄悄地接了偷偷溜出来的阿琇,这才一起向集秀园而去。
集秀园在城南五里处的青螺山下白潮河旁,原是前朝的皇家别苑,元武帝攻下京城之后,将其赏给了长女信宜公主。
后来信宜公主从江南请来赫赫有名的园林大师和叠山名家,对整个园子进行修整改造,不惜花费重金和劳役,前后历时近七年,方才打造出如今京城的第一名园集秀园。哪怕没有花朝宴之事,集秀园也是无数人向往的一处美景之地。
冯若昭和阿琇到达时,还未到宾客们入园的高峰时段。饶是如此,在门口经历排队安检登记等等手续,也还是花了近半个时辰,之后才得以正式入园。
两人各领到了一朵写着自己名字的纱制绢花,所有入园之人都须将此绢花别在胸前。区别只在于冯若昭拿到的绢花是红色,而阿琇那朵是绿色。同时,她们还得到了一张园内地图,以及一份十分详细的活动说明。
按照这活动说明上的介绍,她们首先得去一个叫做德云殿的地方,选出几样自己愿意参加的活动报名,之后就可以按照时间安排去相应的活动地点,参加自己所选的活动。
不过,冯若昭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今天她来的主要目的为了找金磊,进而找到宇文赫弄清楚状况。
可惜在门口的时候,她向接待她们的下人打听金公子的下落时,却是无人知晓,只叫她进园之后到德云殿看看。
到了德云殿,东西两厢分别接待男女贵客。冯若昭和阿琇随着指引到了西厢,只见里面佳丽如云,却也不算十分喧闹。大家都轻言细语,斯文有序。有原本熟人在此相聚叙话的,有看着墙上各种活动介绍不知如何选择举棋不定的,也有拿了纸笔在那里一边写一边和旁边人讨论的……
冯若昭惦记着要去找金磊,便向阿琇说道:“这里看样子还得花不少时间,我先去找一找金公子,你在这里替我等大姐姐和二姐姐,顺便随便选两个活动咱们去玩玩。既来了,一个活动都不参与,也不好。反正我有几斤几两你都清楚,莫要选太难的让我出丑就行了。”
阿琇知道她着急找人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帮自己和母亲解除奴籍,自然是一百个支持,当下便笑道:“那不如将我们俩的绢花换换,然后你就可以放心去找人了,也不用着急往回赶,实在不行我替你就是了,反正这里也没什么人认识我们。我有几斤几两你也清楚,总归不会让你的名字出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