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张翼轸便被执事弟子请到主殿之上,由掌门灵动亲自主持仪式正式收录张翼轸为三元宫二代弟子。
按说若非掌门亲自收弟子,即使是“灵”字辈开门收徒,也不会劳动掌门大驾。此次收录张翼轸为二代弟子,灵动掌门竟是主动提出由他主持仪式,倒让灵空受宠若惊。更让灵空没有想到的是,除了一直在三元宫闭关的灵静参加仪式之外,外出云游不知所踪的灵性和灵悟竟也恰好于前些时日回来,正好可以参加他的收徒仪式。
如此一来,这“灵”字辈中最为不起眼的灵空收了一个便宜徒弟,却是聚齐了三元宫中全部“灵”字辈高人!这般盛况是近几十年来三元宫所没有的。
张翼轸在执掌礼仪的二代弟子光北的带领下,依次拜跪了太上老君和太清三天,然后又在灵空的引见下一一拜过诸位师伯,正式收录为三元宫弟子,道号“光音”。
灵性一身土衣,面相和打扮如普通老农一样。灵悟生得面宽嘴阔,如同北方壮汉。灵静文雅儒气,便如一位渊博的宿儒。在张翼轸看来,所有“灵”字辈高人之中,只有灵空最是其貌不扬,远不如这几位师伯有得道高人的风范,即便是老农一般的灵性师伯,一眼望去也是敦厚老实,给人以厚重和踏实之感。
仪式完毕之后,灵动让一众弟子散去,让所有“灵”字辈高人以及张翼轸步入主殿,关门议事。
众人分别落座,张翼轸在一众师伯面前,自然没有座位,站在下首,心中忐忑不安。面对三元宫修为和道法都高深莫测的几位高人,他感觉不到一丝威压。正是因为感觉不到诸位高人的气势,张翼轸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的境界,与常人无异,精气内敛,正是天人合一的无上境界。
灵动环视几位师弟一眼,淡然一笑,对站在下首的张翼轸说道:“翼轸,切莫拘束,我道门之中修为自然之法,无为之道,于礼节之上淡然处之。我等虽是你名义上的长辈,但在道法之上只有参悟高深,没有先后之论。所以你不必拘礼,更不必心中不安,今日将你留下,只为验证一件事情,此事与你那木石化形之说有关……”
说话间,灵动伸手从身后取出一卷画卷,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画卷长约三尺,色泽淡青素雅。画面之上犹如一片雾气弥漫,青蒙之间全然看不分明。张翼轸心中纳闷,若说这个画卷倒也精致,质地似是丝绸制作而成,但画面之上却隐隐有一层迷雾浮于其上,看不清楚上面画些什么!
莫非这画卷也是一件法宝不成?
灵动晒然一笑,将画卷向空中一抛,画卷便似被一根细线牵引一般,凭空挂在了众人面前。
“其实这木石化形,早在六十年前,我和你的诸位师伯便曾经耳闻目睹!”
灵动此言一出,倒让张翼轸大吃一惊!却见灵空连同几位师伯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心道原来木石化形之说早就被道门高人所知,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流传于世?
“说起来,其实这乃是一件难堪之事……我等将此秘密保守了六十年,如今已然人生暮年,纵然天道在望,然终归是心中憾事,若不寻个机缘化解,心劫不去,修为之上再难寸进一步。是以今日共会于此,翼轸,你且将你的木石化形之说从何得来详细说来,咳咳,若是你真的无师自通感天地造化而自心生悟,也无妨明言,我等老朽也深信不疑……”
灵动表面上说是深信不疑,却微微动容,显然内心也对张翼轸可自行悟出木石化形难以生信。
张翼轸并未注意到灵动的异样,目光被画卷牢牢吸引,直觉此画卷非同一般,那弥漫其上的青蒙之光中隐隐有一股清净、温润的气息,虽是微弱,但张翼轸时刻与玉成的气息相通,对这般天地灵气的感应异常灵敏,所以心中颇为意动。
听掌门吩咐,张翼轸自是不敢隐瞒,将他在小妙境中如何得遇倾颍和戴婵儿,二人又如何假冒竹仙和杏仙,倾颍如何将木石化形之说讲与他听,倾颍、戴婵儿又如何在华山凝霞崖暗中相助他演说木石化形之说,玉成又如何主动现身相投,其后他又去得渭水河,回三元宫路上又路遇天媪子和青丘,偶得被困于鸟笼的戴戠和戴婵儿,等等,一并详细和盘说出。
有意无意间,张翼轸却是省略和九灵道长交往一事,或许他认为九灵道长与木石化形之说并无关联,是故略过不提。
张翼轸说完,在场所有人等全部瞠目结舌,肃然而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心中均是无比惊骇:几人之中最不争气的灵空为了返回三元宫,随意骗来的一个弟子,竟然有这般匪夷所思的际遇,当真是大道无边,天机浩渺而不可测!
灵动更是心思雷动,原以为稳固如山的道心竟也隐有激荡之意,不禁暗道惭愧!修习道法近百年,却被眼前的少年一番际遇牵动心境,多年没有寸进的化境修为在心神喜悦的冲击之下,竟是悄然有些松动,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这也难怪灵动听闻龙女和金翅鸟这些传说中的神人陆续现身会这般激动和欣喜!
世间修道之人何止万千,但千年以来,除非大根器之人外,一众修道之士全凭坚守羽化登仙的信念而勤修道业,莫说有幸亲睹仙人,便连传说中的龙王和金翅鸟也无几人得见。是以连灵动这位道门三大掌门之一,自六十年前步入化境修为,一甲子以来修为再无丝毫进展,再加上心劫难去,灵动原本深信不疑的成仙之念竟也生出丝丝疑虑。
清虚宫一战,金翅鸟现身,灵动大喜之余忽然心有所悟,由张翼轸在华山凝霞崖的木石化形之说想到六十年前之事,两下一相照应,灵动豁然开朗,心道莫非此番遭遇当真是一个难得的契机不成?当即拿定主意,飞剑传讯将四处云游的灵性和灵悟召回,要在回三元宫之后借正式收录张翼轸之名将此间事情一一查个清楚。
自然,当时灵动并不清楚张翼轸是如何得知木石化形之说,但他既然敢在极真观一众弟子面前侃侃而谈,自是心有所悟,况且天降异象相助,或许真是少年得道也未可知。
不料一听之下,却是张翼轸懵懂之间全然相信他人之言,而且在被逼无奈之下演说木石化形之说,灵动大失所望。难道这少年只是随口复述他人之言,并无自身感悟与相应的机缘?
灵动呆立半天,忽又想到六十年前他一身修为晋身化境,曾亲见木石化形却不相信,而这少年初入道门一听之下竟无丝毫怀疑,其中隐含的天道又岂是他能所惴测一二?
一念想通,灵动忽然长叹一声,颓然坐回本位,说道:“罢罢罢!虽说张翼轸只是少不经事,轻信龙女之说,但我辈凡人,本来就是刚强难化,顽固自大,不信非亲眼所见之事。信为道德功源母,又何尝不是翼轸自身心性随意,禀性通达道法随意之境,才得那天潢贵胄的龙女之助!我等虽不敢妄加猜测天意,但翼轸以假当真偶得木石化形之天机,想必其中也有机缘……翼轸,你且将玉成真身让我等一观!”
张翼轸自不迟疑,当即从腰间解下温玉,交与灵动手中。说来也怪,这温玉一离张翼轸之手,便立时色泽黯然,其中再无隐隐流动的光华闪现,直如一块普通美玉一般。
灵动岂能察觉不到其中异象,将温玉递给灵性、灵悟和灵静、灵空一观之后,又交回张翼轸之手,嘿然一笑:“温玉有灵,若遇无缘之人便会自晦其形。翼轸,好自珍惜此玉,我见此玉冲淡中和,甚合我道门清净之法,于你道法修为之上,日后必有帮助。”
接着,灵动话题一转,用手一指飘浮于空中的画卷。
“翼轸,你看这画卷可有奇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