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兰花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里想着刘启玉家里的事。不用说她也能知道,如果让玉叶妈知道刘细明现在欠下五万多元的债她肯定会坚决反玉叶嫁给刘细明的,要知道对于一个普通农民来说五万元钱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欠五万多元钱实在太多了!按现在的打工标准,把这五万元钱还清楚少说也要三四年时间。谁都不愿意把自己的子女放到这样一个家庭中去。
刘兰花情不自禁的为钟玉叶和刘细明感到遗憾,本来他们俩是天生的一对,郎才女貌,他们俩走在一起谁都羡慕。可现在刘细明家里却出了这样的事,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褔祸!”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刘兰花也是五十年代的人,没什么文化,骨子里就相信天意,相信一切事情都是上天有意安排的,普通的人只能按照上天的安排过完自己的一生。本来刘细明和钟玉叶是两情相悦的,这一点她早就看出来了。可现在,刘细明家里出了个这么大的窟窿,钟玉叶还会乐意嫁给刘细明吗?不会的,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就是他自己也不会愿意的。怎么办呢?她想把这件事告诉玉叶妈,可段桂珍又让她到玉叶家里多说“好话”。她想来想去觉得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就是她不说玉叶家里也迟早也会知道……
刘兰花回家里就把细明家里遭火灾欠帐的事一五一十的跟玉叶的父母讲了。然后她又说:“细明家里虽然欠下五万多的帐,但他家里也建好了一层新房子。眼下他家里虽然经济困难但刘细明毕竟是大学生,人也能干,又有技术,迟早会让家里好起来的。”
刘兰花和钟泰林夫妻聊了一阵就回家了,她回到家里心里就平静了。不论怎样她把细明家里的情况跟玉叶妈说了,日后如果钟玉叶真的嫁给了刘细明,日子过得再苦再难玉叶家里也不好再去责怪她。如果这桩婚事不成她也省心。
玉叶妈等刘兰花走了就自言自语的说:“幸亏玉叶还没有嫁过去,要不就麻烦了。”钟泰林坐在一把椅子上抽着旱烟,听玉叶妈这样说也不作声,但他心里同样在想着女儿的婚事。在他看来:女儿今年二十几大的人了,要是在过去早就嫁人了。可现在刘兰花给她介绍了一个合适的对象,没想到对象家里却出了这样的怪事。他也为女儿感到可惜。这么多年了,村里也有很多人给女儿介绍了对象,但是在他的印象中刘细明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是和女儿最相配的。他也看得出来女儿对这个后生也有“那个”意思。
“哎!世界上的事是难以两全齐美的!”钟泰林叹了口气,不由自主的说。
现在,玉叶妈知道了刘细明家里的情况后,心里一万个反对这门亲事。做父母的有谁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吃苦受累,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好的归宿!她听刘兰花说女儿的对象家里欠下五万元的帐,房子才修了一半,又没有任何装修。当时她听到刘兰花这样说就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天呐,五万元的债,这会把人拖死的。要知道,她活到五十多岁了,家里从来就没有积累过二万元的现金。就是这几年家里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女儿又在外面打工,她家里才在经济上宽松了一些,最多的时候她家里也就积累了一万七八千元钱。直白的说就是她这一辈子也没有过过富裕的生活。相反,她在八十年代那阵子却经历过穷因潦倒的生活,那些年,她穷怕了。穷得没有米下锅,穷得三年都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最严重的时候她一家人还吃了几天的地瓜度日。那种穷日子她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发怵,叫她怎么愿意把女儿放到一户这样的人家去呢?就是用刀架在脖子上她也是不会答应的。再说了,凭她女儿的长相和学识,她坚信女儿一定能找到一个更好的人。
夕阳西下,天空湛蓝。
钟泰林夫妇两个坐在屋里沉默了片刻,又开始说话了。钟泰林仍然一支接一支的抽烟,玉叶妈和他商量:“这两个月玉叶打电话回来从来就没有给我们提起过她和刘细明的事,不知道她们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刘细明家里的这些事。我得打个电话告诉她才行,让她另外找对象?”
钟泰林听老伴说完,又抽了一口烟。他看了老伴一眼,想说点什么但又忍住了。他的心里现在很矛盾,他不能反对老伴的意见,因为他也希望女儿能找到一个好的人家,过上好的生活。但是他也不支持老伴这样的做法,在他看来:人这一辈子要经历许许多多的痛苦和磨难,世界上的人没有谁的生活是一帆风顺的,总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之处。不说其它的,就说他本人,他这辈子也是风风雨雨一路走过来的。从小到大到现在,五十多年了,他有很多理想很多愿望都没有实现。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又从农民到泥水匠又到厨师。*****那些年,他穷困潦倒,饿得连路都走不动了。最后不也是挺过来了吗?而且还学会了做泥水匠。现在国家政策好了,他虽然不是很富裕,但也是一家人畅享天伦之乐。这些年,他做泥水匠四处奔走,见过世面,耳闻目睹身边的很多人由穷到富,很多人由富到穷。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人这一辈子能不能成事,穷或富,不是取决于物质的多少,而是取决于人的能力。他知道他得出的这个结论在别人看来是粗浅的,但他自己却认为这是真理。
现在,在女儿找对象这件事上,他听刘兰花说刘细明家里先是遭了火灾,后又四处借钱,现在又修建了一层新房子。在他看来,后生家能突破重重困难解决这些问题已经很不错了。人品本身就是人生的宝财富,比金钱更为珍贵。他希望女儿也能看到这一点,最后做出自己的选择。所以他对老伴的意见表示中立。但他心里也和老伴一样,希望自己的女儿最后能得到幸福。
玉叶妈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他的回复,但他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一个劲的抽烟。她索性不管他了,走到房间里就拔通了女儿的电话。.
时钟玉叶正在上班,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她赶紧拿起手机跑到办公室的外面。她接通电话才知道刘细明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母亲先给她讲了刘细明家里的情况,后面又问她:“这段时间还有没有和刘细明联系?”
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母亲的话,就说:“联系得很少!”
听女儿这样说她心里才有点放心了。她又叮嘱女儿:“我看你以后跟着他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还是和他分了算了!你要知道,他家里只有一层房子,又欠下五万元的巨帐,他妹妹还想上大学。不说其它的,光五万元的帐就可以把他托死的。”
玉叶听妈这样说,突然间也感到有些迷惘。她知道,妈这样说也是为她好。可她毕竟是个有文化的人,看问题不象她母亲那样的“俗”。这种事情她需要时间来理智的考虑,就对妈说:“妈!我现在正上班呢,有时间再说。”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回到办公室里,她的内心世界久久不能平静。她干脆什么也不做了,也没有心思再整理这些无聊的帐单。她先到饮水机里倒了一杯开水,再从抽屉里拿出一点茶叶泡着。然后靠在椅子上,一双大眼睛呆呆的看着电脑的屏幕。心里进人了无限的思绪中,刘细明那天刚和她见面的情景又在她脑子里闪过,然后她又想起了那天刘细明在车站为她送行,为她买车票的事。她虽然和刘细明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刘细明却走进了她心灵的深处。这段时间她每当看见热恋的情人手拉着手的走路时,她心里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刘细明来。有时,她自己都吃惊的发现刘细明的身影会那么自然的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她知道,她已经爱上刘细明了。她也能感觉到,刘细明的内心也是喜欢她的。
她在家里刚刚认识刘细明时,每一次和他说话,每一次和他沟通或者是在短信中的交流,她都能感觉到刘细明是高兴的,是渴望和她说话渴望和聊天的。但前不久,按她们约定的时间,刘细明应该要回厂里上班了,应该来找她。可他不但没有回厂里上班而且连给她打电话都变得不那么主动了。她记得,她那天打电话过去问他:“假期到了你为什么不回厂里上班?”他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等了一阵他才说:“我家里有事,可能要推迟一段时间才能出来。”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把电话挂断了。然后她们俩的联系就越来越少,最近一个星期,她们俩己经没有联系了,连互相问候的短信都没有发过一次。她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突然间就对她冷漠了?现在她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才搞清楚这个原因。
她能想象得来,刘细明现在正面临着巨大的生活压力。她知道,对于一个本来就很贫困的家庭来说,欠下五万元钱的帐将是一件多么的可怕事。她知道,刘细明现在肯定是痛苦的,难道他已经被生活的压力压得对生活失去信心了吗?亲爱的细明哥,你为什么不能坚强一点呢?难道这点不幸就把你击倒了吗?
她正在办公室里想着这些让她担心事情,突然看见同事们纷纷向外面走去,她才知道已经下班了。她带着沉重心情走出办公室,在饭堂里吃了晚饭后就回到了宿舍。她心里仍然在考虑着她和刘细明的事。她现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如果照母亲的说法和他分了,她心里还真是放不下这个她关心她喜欢的男人。再说了,人这一辈子能够碰上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说她自己吧,今年二十三岁了,家里的亲戚朋友曾经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对象,没有一个是她看得上的。现在总算是有一个心谊的男人走进了她的生活,可偏偏又遇上了这样的事。难道她这辈子就找不下一个相知相爱的男人吗?她心里很矛盾,很乱。
宿舍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日光灯把宿舍里照耀的如同白昼。
她把蚊帐拉开,和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理一理她纷乱的思绪。但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起床她才发现昨晚上睡觉连衣服都没脱。
睡着了就忘记了一切,可醒来后还是要面对现实。她在整理床铺时一看见刘细明送她的水晶石她的心又回到了纷乱之中。一直以来,她都把刘细明送给她的这个小礼物放在她的枕头边,前段时间,她每当看到它心里就会感到一丝淡淡的温暖。可现在看见它,她心里却有一种说不清楚的酸楚的味道。她矛盾的内心突然间想到了一句古诗:“问世界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她在上小学的时候就知道这首诗了,上初中的时候她才知道这是一首情诗。现在她才领悟到了这首诗的含义。这句诗并不是嘲笑古人的痴情,而恰恰是歌颂古人纯洁的爱情。是的,封建社会的女子都能做到生死相许,难道她就不能为她看好的男人做点什么吗?这样想的时候,她决定打个电话过去安慰一下这个她看好的男人。她知道世界上没有谁的生活是一帆风顺的,总有这样或那样的困难。历史上很多有名的人物也是从困难中走出来的,有些人甚至还面对过生与死的考验。对刘细明来说,目前的生活确实不堪想象,家里欠下五万多元的债对他来说也确实是个沉重的袍袱。但人不能丧失面对困难的勇气,往往在困难中才能真正体现出一个人的品质来。
她和刘细明相处过一段时间,她发现刘细明是个有点大男子主义倾向的人。她相信细明哥敢于面对困难,但不敢在困难中面对她的爱情。这可能是所有有大男子主义的人的通病。她通过理智的思考,她要告诉这个她看好的男人,即使他处在困难之中,她仍然对他有信心,两个人的感情需要两个人来共同坚持……
她匆匆的洗漱了一下就上班去了,不管怎样每天的工作是必须要完成的。
下班后,她来到厂房后面的一块空地上,这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地方,平日里没有什么人来这里。她拿出手机就拨通了刘细明的电话。
这两天,刘细明家里刚刚迁入新居。他正在忙着把那些有用的家具从他二爸家里往他自己家里搬,又忙着修理一些在大火中受到损坏的东西。上午他在家里忙忙碌碌的干了一上午,下午又跑到市场上买东西。累了一整天,他正坐在厨房里的墙角下一边休息一边考虑着去天海省打工的打算。这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赶紧拿起手机一看,只见“钟玉叶”三个字显示在他的手机屏幕上。他怎么也想不到钟玉叶还会主动给他打电话,他的手机在手里不停的振动,不停唱歌,他心里又惊又喜又心痛。本来自从他家里被大火烧了以后,他和她的联系就慢慢的少了,有时他觉得他们俩跟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近段时间他基本上和她没有什么联系了,他以为他们俩就这样划上了句号。可没想到钟玉叶却主动给他打来了电话。
这一点却在他的意料之外!手机己经在他手里响了三四十秒钟,他不知道该不该接听这个电话,不管怎样,他现在处境是不可能再找女朋友结婚了。经过理智的思考,他觉得还是接听一下比较合适,于是按了手机上的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你这段时间还好吗?你家里的事我都听说了,怎么样?你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了钟玉叶甜蜜的声音和温柔的问候。
他能感觉到,钟玉叶仍然是关心他的,并没因为他家里的不幸而对他改变。多好的人啊!他觉得能认识钟玉叶这样的女孩子是他最大的幸福。但是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他甚至怀疑什么时候他会突然崩溃,他不能让钟玉叶这样的女孩子跟着他吃苦受累。他不忍心也不愿意这样,因为他心里深深的爱着她。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现在的处境就和一只落水狗差不多。他不想让他心爱的女人来分担他的不幸。
等了好一阵子他才说:“好着哩,多好!”只说了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就把电话挂了。他这样做就是想告诉她:咱们俩相差太远了,这辈子很难走到一起,还是分手吧!他相信钟玉叶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应该会懂他的意思。可没想到,钟玉叶紧接着又打电话过来了,这次他没有接听就直接把电话挂了。他知道,他这样做确实有点残忍,确实伤了她心。可他没有办法,他只能快刀斩乱麻。整接着他又把钟玉叶的电话号码从他的手机里删除了。
他现在仍然坐在墙角下,只是眼睛里含着泪水,呆呆的看着地面。他心里在滴血,他多么不想放弃她,可他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生活压力!他只能这么做。他在墙角下坐了好久才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向房间里去。
现在他的生活一遍黑暗,他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看见阳光。他心里寻思着,他得尽快出去,去外面挣钱,去寻找好的工作。呆在家里是没有任何出路的,他内心的伤痛只有在忙碌的工作中才能慢慢的遗忘……也许也只能这样了。
钟玉叶第二次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刘细明会如此对待她。竟然连接都没接就直接把她的电话挂了。哎!亲爱的人啊,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难道这点压力你都不能承受吗?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伤我多深吗?……她把手机放到裤兜里,心情十分沉重。毕竟她看好的男人给了她沉重的打击。她也能想象得来,也许这是细明哥不想连累她罢了,她知道细明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她的,或许过一段时间他想通了就会主动向她陪赔礼道歉的。
她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的就回到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