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公子芾

说话的是个七八岁的女童,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圆溜溜的黑眼睛,婴儿肥的脸蛋,令人见了便忍不住搓搓手指,好想捏一捏那婴儿肥的小脸。

女童方才应是在吃饭,被人喂着吃,她旁边还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歪髻束发,着玄色广袖深衣,配昆吾玉雕琢的组玉佩,是青国贵族的打扮,只是太老,人的感觉活似穿了大人服饰的孩子。不过任谁见了少年郎伺候女童用饭的模样都会忍不住称赞一句,是一个好兄长。

尽管女童与少年郎的打扮是贵族,然而士这个阶层也是贵族的一员,因此被人那么骂了,士子毫不犹豫的看向少年郎。“少郎君,令妹着实失礼,当好生管教。”

少年郎轻蔑的道:“你也说了,她是我妹,干你这根葱鸟事?”

阿珩轻咳了下,这少年郎嘴够毒的。

士子大怒,若非顾忌着这里是辰国,严禁私斗,只怕早已拔剑快意恩仇,列国贵族也多是以此来挑选中意的下属的,乱世人命不值钱。奈何这里是辰国,且是驿馆,真在这里动手了,今儿就得去洛邑令的大牢,再过几日,菜市口枭首示众。“孺子不道人话。”

少年郎忍无可忍的将饭碗顿在案上,抓起案上的茶壶给士子灌水,士子推开少年,甚至揍他一顿,然而而立之年的成年人竟不是少年一合之敌,被少年一拳击倒在地,随即一脚紧跟着踩他背上,想了想,也不灌水了,从袖里取了一枚丸药塞进了士子嘴里。“这是我研制的一味药,放心,死不了人,只是给你点教训。”

云洛瞅向阿珩,用眼神询问那是什么药。

阿珩道:“里头有枯血藤,量不少。”

“枯血藤?什么东西?”

阿珩轻描淡写的回答:“一种令人血气早衰的药材,的确不会死人,顶多让人原本还有十年才结束的生命早几日结束,他那枚丸药不重,顶多少活个一年半载,并且老了后血气亏损,百病缠身罢了。”

所有人看少年的眼神都悚然了起来,这也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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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洛错愕:“什么仇什么恨这么狠?”

少年道:“本君公子芾。”

云洛:“......该。”

阿珩疑惑的瞧着云洛,云洛轻咳了下,道:“萱夫人次子。”

当着别人儿子女儿的面骂别人放荡不堪,确实该,须知萱夫人三子一女,只有嫡长子是在青惠王活着时生的,另外三个都是“梦会先君,有感而孕”。

士子被阿珩的描述给吓得不轻,加之得知了公子芾的身份,赶紧求饶,奈何公子芾皱了皱眉,顺脚将人踩晕了,然后抱着妹子与饭碗坐到了阿珩与云洛的案前。“女郎是如何看出我用的是枯血丹的?”

阿珩饮了一口鱼汤。“我不知那是枯血丹,只是闻出了它的成分。”

闻、闻的?

“女郎莫不是狗鼻子?”公子芾险些无礼的脱口这么一句,然而多年宫廷的教养还是让他忍住了,只是怀里的妹子没忍住,公子芾赶紧道歉。“枳儿并非有意失礼......”

阿珩摆了摆手。“无妨,我不介意,敢问公子芾师从何人?”

公子芾微讶,出身及师门不是应该自报或是别人介绍的吗?哪有亲自上阵开口询问的?“我师从我父。”

公子芾的父亲?那不就是萱夫人的那个面首?

面首与男宠同义,前者是后者文雅点的说法,但再怎么文雅也改变不了这是一种畸形的存在,跟后宫妃妾差不多,君王死了,妃妾得殉葬,而面首,也得殉葬。不一定是当事人要他殉葬,而是面首是一种不被世人所认可的存在,跟女昌女支差不多,男人缺不了它的存在,便一边享受娼.妓坊的美人,千金搏美人一笑,一边从骨子里蔑视那些命运不由自己自主的女子,认为她们天生低贱。面首亦然,渴望如面首一般攀附强权,得到权利的人很多,但绝没人会说出口,嘴上说的永远都是一个意思:男人中的败类,耻辱。

面首在普世观里比娼.妓更卑微,后者,若无关自身隐私或是需要灭口,没人会去杀她们,因为不屑,嫌脏手,而面首,当所攀附的强权倒下时,有的是人让面首殉葬。口头上说说的殉葬,不会真将面首与其所依附的女子一起下葬的,女子百年之后,一座陵墓里躺着的只能是其夫君及夫君别的妻妾,不能有面首,否则不是死了还要给男人戴绿帽吗?因此面首被杀死后都是丢乱葬岗喂野狗。

不过事无绝对,萱夫人没按常理来,她活着时利用自己的权利给自己单独修建了一座陵墓,还立了遗诏。

九州帝国之后,母系氏族时代彻底结束,连遗风都泯灭了。再无出嫁的女子拥有独立的陵墓,一直都是与别的女人一同陪着一个男子合葬。萱夫人打破了这一项传统,她的陵墓不大,连普通封君的陵墓都比她气派,至少不会有哪个封君的陵墓就一间墓室,什么陪葬品都不带,就人死之后尸体放进棺材,棺材再放进墓室就行了。墓室也没封死,萱夫人遗诏的后半截是让她的面首死后与她同穴而葬,若是人死之后还能知道人世的时,相信青惠王一定会气得暴跳如雷,活着的时候给他戴绿帽子,死了还要戴,且要戴到地老天荒。

阿珩对萱夫人就一感觉:真真是奇女子。

可惜萱夫人没能如愿,不循常理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她的面首,公子芾的父亲,那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没在依附的女子逝去时被“殉葬”的面首,萱夫人去了,他仍旧活得好好的,且权势愈胜,在青国不敢说只手遮天,但也就比青王矮一头却是真的。

同样错愕的还有云洛,公子芾的那位父亲,妥妥的面首界传奇,不一定后无来者,却一定前无古人。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公子芾怎么跑辰国来了?尽管公子芾的身世明眼人都明白,但只要青王不承认他老子被戴了绿帽子,且有了三个野种,那么谁都拿公子芾当公子敬着,至少明面上需如此。云洛一瞬间就阴谋论了,青国想要北伐北地诸国非一日之事,会不会利用这个是青国王族污点的公子做文章?毕竟,公子芾的身份仍是青国王族,他死在辰国,青国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开战。就算不成功也没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公子芾不是真正的青国王族,只是野种,青王只要略加推脱,不管有什么事都能推得干干净净。最重要的是,不论成功与否,青国都不会亏,成功了,或许能占得更多的北地疆土,失败了也正好光明正大维护王族的纯正,输赢都是赚。

不怪云洛多想,着实是一直以来青国都是志向高远的。

青、商、尧阳等国的始祖都曾是千年前某个大国的公卿,只是那个国家的王一代不如一代,最终主弱臣强,被架空成了傀儡,最终被权臣所杀,国土也被权臣瓜分,建立了青、商及尧阳等国。立国后便是争霸,这三个国家都曾是中原的霸主。

青国是最隐忍的,也最强大的,立国后,耗费五百余年,二十几代王,在青武王时统一了整个青水流域,也控制着中州南部与西部的诸多国家,当时有百余国年年向青国进贡。青武王之后,虽然因为睢国的崛起,很快失去了霸主地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青国还没瘦死。底蕴足,禁得起一两代昏君的败家,等到了明君,青襄王、青献王、青孝王、青文王四王时,青国一直都是北地、西部以及南部所有国族最头痛与打击的对象。然这并不能阻止青国向别的地方伸手,若非青文王之后,青平王庸碌、青灵王荒淫无道、青惠王目光狭窄,说不得,中州南部所有疆域都已是青国的版图。

尽管前头三个王一个比一个无语,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当今青王是个正常的王,继承了历代青王的野望,渴望击败其它国家,重登霸主之位,甚至灭诸国,一统中州。自然,后者太遥远,除非接下来几代都后继有人,否则只能是做梦,然前者还是有一定可能的。

青国若是想重登霸主之位,有三个麻烦,东边的唐国,西边的睢国,以及北边的辰国,不过前不久尧阳的土地被云洛顺手换给了齐国,换来了大量的物资以及贫瘠多山的潼水之地,因此青国的麻烦变成了齐国。但仍有部分土地与辰国接壤,若青王想要吞并辰国的话,虽然会牺牲很大,但利润足以令人疯狂。

虽然辰国的土地不是列国中最肥沃的,论土地的肥沃度,辰国在列国中属于中下等,甚至很多地方都是没法种粮食的,但论起粮食的亩产,辰国的土地冠绝所有国家。

原因?地种得好,有爵位,有了爵位,便有俸禄,孩子也可进官府办的序读书识字习武,孩子若在序里表现突出,更可进入泮宫跟着朝堂公卿与战功赫赫的将领学习。为此,农人自然拼了命的种好地,伺候土地比伺候祖宗还上心用心,哪怕原本是荒地,最多两三年,准被伺候得跟上等良田一般肥沃产粮。这也是辰国数百年对外战争无数,始终没玩脱的关键,后勤永远都跟得上。

诚然,青国不缺粮,青国地理位置极偏南,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据说青国南境的耕地可以两年三熟,甚至一年两熟,这很不容易。虽然辰国的耕地也可一年两熟,但青国南境熟的都是粮食,而辰国,其中一熟跟粮食无关,是可以充作牧草的草本植物。因此,严格意义上,辰国的粮食是一年一熟,不如青国。但青王日后若是想要大肆扩张的话,那么就必须拥有更多的粮仓,萱夫人执政时攒下的家底很厚,但战争烧的就是钱粮,且是无底洞一般的烧,打个两三场打仗不是问题,但青王想重登霸主之位的话,日后要打的大仗显然不会只两三场。

云洛瞅着公子芾,都想喊人将公子芾丢出辰国境内了,诚然,辰国被列国称之为虎狼之国,热衷战争,但没好处的战争打个毛啊?

青国离辰国不是一般的远,且版图也就比齐国小点,可人口密度比起齐国只密不疏,至少辰国的人口跟青国没法比,加之青国国内氏族林立盘踞,就算打下来,辰国也吃不下,这种战争打了就是吃饱了撑的。

公子芾没看出云洛的心境变化,但阿珩感觉出了云洛的心情有些不对,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云洛在阿珩的手心写了四个字:师出有名。

阿珩:不是她猜的那个原因吧?这才结束大战多久,又来?

云洛用眼神给予肯定的回答。

阿珩从云洛脸上移开目光到公子芾身上,公子芾显然也是医者,医者之间很有共同语言,阿珩想知道公子芾的师从渊源,公子芾想打听百草药庐,因此聊得很欢。

云洛越听越懵,完全听不懂这两位聊的专业性话题,但他看出了一个问题,公子芾想打听百草药庐的主人,而阿珩,聊了不少百草药庐的事,却只说自己是在百草药庐向苏神医求教过的医者。

公子芾......他还真的信了,还敢不敢更心大些?越看越像是青国派来的炮灰。

“听说年初的时候,苏神医治好了一个白川君府在战场被人伤了眼睛无法视物的嫡长郎君,真想见见她,向她求教一番,太神奇了。”

也不神奇啊,只是白郎君的眼睛不能用了,她给他换了一双新的罢了,就是从头到尾都没告诉任何人治疗之法。倒不是她想藏私,而是以她对贵族这种生物的了解,以后再碰上类似的疾病,需要更换器官,在寻不到合适的死人的器官代替时,贵族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宰杀活人取器官给自己用。至于是杀庶人还是奴隶就看那名贵族是否仁慈了,杀庶人是杀人,虽然贵族杀人不会被定罪,却于名声有碍。若是杀奴隶则一点阻碍都没有了,奴隶不是人,杀死一个奴隶等同于杀死一头猪羊。问题是,阿珩看奴隶是看的是人,不是猪羊,她没苍凛那将所有人族视作猪羊,随意宰杀解剖的变态心性,也没世人那奴隶等于牲畜的价值观。真有哪个病人敢杀奴隶取器官代用的话,阿珩可以笃定的说,手术过程中,她肯定会忍不住将病人的心脏掏出来看看颜色,至于看之后放不放回去,以及若是放回去又是否及时放回去这类问题,看她心情,心情好就放回去,心情不好,那就等人咽气了再放回去好了。

因此,身体的某个器官出了问题,实在治不好可以用别人身上取下的新鲜器官替换这种事,阿珩没与弟子以外任何人提起过,便是膝下的几个弟子,也是先考核了心性,确定不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才决定教这方面的医术。

阿珩附和的说:“是啊,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好生神奇。”

云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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