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宴连带着凤凰山高层会议一直开到了晚上十点,秀一遍又一遍的凉白开,桌上的菜肴也在一次次加热的过程当中变得稀烂、泛黄。
尽管没有酒,可众人还是尽了性。杨越前前后后,事无具细地把能想到的东西全都交代了一遍。睡觉前,每个主官都领到了一本油印的小册子。这是这一个月来,杨越大致按照《解放军内务条例》、《步兵战术条例》以及《侦察兵战术条例》,再结合凤凰山的实际情况,亲自编写的一套步兵条令。
这也算是临阵磨枪吧,不管怎么说,这些头领跟着他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平常杨越的言传身教给他们牢牢地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实践根基,加上这些理论知识,接下来和鬼子较量的这几个月里,军事统帅能力应该会更上一层楼。
杨越回到房间的时候,小兔崽子和二娃两人正在整理着两个包裹。
此去延安数百公里之遥,途中要横穿整个山西的敌占区,二娃拼命地往包裹里塞着干粮,而小兔崽子塞地则多数是一些弹药。他把两把驳壳枪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插在了腰间。
“除了换洗衣物和干粮,其他的能不带就别带了。”杨越把驳壳枪从小兔崽子身上抽了出来,接着说到:“这一路上到处都是鬼子的关卡和检查站,带着枪,不好赶路。别还没到延安,就把自己的脑袋丢在半路上了。每人带一把匕首防身吧。”
小兔崽子歪着头,想了想,又默默地把枪放在了床上。
“队长,包裹都打理好了。”二娃提着包裹掂了掂,去掉了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不算太重。
“今天晚上睡一觉。等明天一大早,精神抖擞地就上路了!”
“不!”杨越摇了摇头,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小兔崽子,沉吟着,“不等明天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动身。不然等到早上,人山人海的,要耽误不少时间!我们现在就走!”
小兔崽子迎着杨越的目光愣了一下。紧接着转身去收拾其他的东西。
杨越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小兔崽子不可能是奸细。但是他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奸细是谁?一直到现在,关于那天晚上在凤凰山营地里发生地枪击事件,他一直都不肯提一个字!许晴拿他根本没办法,自从回到南庄之后,出于安全考虑。她曾提出隔离审查小兔崽子或者干脆调到外围干连长,可是一方面小兔崽子他自己不同意,另一方面,杨越也想把他留在身边。就算他是块顽石,杨越也有信心总有一天能撬开他的嘴!
留下了一张便条之后,二娃吹熄了屋里的灯,三人鱼贯地出了房门,然后牵着马在哨兵低声询问口令声中朝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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较之前两次的石家庄,这一次火车站可谓是密不透风,站台内闲置的股道上。七七八八地停满了铁甲列车,一支支乌黑的枪管象倒刺一样插满了整个列车堡垒。一辆军火车停在站台边,几个鬼子士兵正来回地往铁甲列车里搬运着弹药。
“那是什么?”二娃头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这样的火车。不由显得很亢奋,完全忘记了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对付自己地。
杨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吃了一惊。
站台远端的一根股道上,正停着两辆平板车,车体上用沙袋垒了一个圈,六七个日本兵一起在摆弄着两挺巨大的三管“机枪”。“机枪”枪口上的消焰器呈喇叭状。粗壮如腕。
“这家伙...啧啧......”二娃摇着头。眼神象陷进去了一般不能自拔。
杨越心里暗暗叫苦,这种高射炮他没见过。他也从来都没意识到小鬼子还有高射炮。看这种炮的样式,三联装,口径至少得有二十五毫米,这要是让它们火力全开,正面封堵住一个营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高射炮打地面目标,那是相当恐怖的一个场面。
打飞机地吧?”跟着两人一起看的小兔崽子一直都没候却忽然说到:“这要是拿来打人......”
二娃一头冷汗,直到这时他才醒悟过来,小鬼子的好东西,对于凤凰山来说,那就是噩梦。
“走吧,火车不等人。”杨越推了推两人,再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许晴的情报部门,看来又有事情要干了。
二娃没坐过火车,乍一进车厢不由雀跃起来,一会看看这,一会摸摸那。引得一群乘客都把目光投向了刚上车的这三个穿着黑棉祅的年轻人。小兔崽子拎着包袱跟在后面,轻声骂了一句没出息。
三人刚找到坐位,两个戴着“宪兵”袖标的鬼子兵就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
杨越悄悄按住两人的手,咧嘴一笑,站了起来,朝着两个宪兵一鞠躬,嘴里甜丝丝地喊到:“太君,你们辛苦啦!”
“哟西!你们哪里去的干活!”为首的一个鬼子见杨越这副热情地样子,面部肌肉不由地松弛下来。
“我们去太原的,省亲。这两个,我侄子!”杨越“嘿嘿”笑着,用半生不熟的日语指着二娃和小兔崽子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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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鬼子兵哈哈大笑起来,说话也流利了许多,“原来你会说日语,很好!非常好,大东亚共荣就是需要象你这样地良民。好吧,我们例行检查一下,看看就走。”
“哈依!”杨越一副笑死人不偿命地堆了一脸的肉疙瘩,转身朝小兔崽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不慌不忙地打开了包裹。
面对一些个破烂衣物和几个大饼,两个鬼子只是稍稍翻动几下,瞅了几眼然后点了点头。
“很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不敢不敢!”杨越露着七颗牙齿,微微一欠身,把路让给了鬼子。“太君,请慢走!”
两个小鬼子也没多说话,转身又去检查下一个乘客。二娃用几乎崇拜的眼神看着杨越,嘴里轻声说到:“队长,原来你还会说王八语?”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象骂人,杨越抓了抓头,没有吭声。一旁的小兔崽子撇了撇嘴,朝着两人轻“哼”了一声。
“杨大哥,我始终还是认为,咱中国人就是要有骨气。鬼子的王八语,我看能不说最好不要说。好好的中国话不说,看你刚才那样子,我还真以为碰到了一个汉奸。”
一路无话。
三人倒也洒脱,一路上吃了睡,睡了吃。反正路边上已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看来看去都是一个个荷枪实弹地哨兵以及一座座刺猬般地炮楼。再加上其时已经是寒冬时节,透过雾气腾腾地双层车窗,往外看到的景色都是一片白茫茫、光秃秃地。实在是没有什么看头,二娃苦着一张脸,好不容易坐了一趟火车,结果除了让人昏昏欲睡的灯光和摇晃的车厢外,其余的什么都没体验到。
火车走走停停,杨越也记不清到底停靠了多少个站,总之,等到第三天的傍晚,三人才看到村庄和建筑开始越来越多,应该是到太原了!
这速度,骑驴都早到了!
“他娘的!”
杨越轻声骂了句娘,然后紧了紧衣领,带着两个小子跟着人潮涌下来火车。乍一离开还算暖和的车厢,迎面而来的一股冷风差点把三人吹了个趔趄。
“这鬼地方,怎么比凤凰山还冷啊!?”二娃瑟瑟发抖地裹紧了棉衣,转头看向了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兔崽子。杨越感觉自己的一口牙齿在打架,耳朵里尽是“咯咯嗒塔”的声音。
“太原是个风口,娘子光往南,一马平川。从北边来的冷风只要一过了这娘子关,就算出了太行山,然后象一群脱缰了的野马般长驱直入,说不冷那就真奇怪了。好了,别废话。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