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国庆举行的荣逸与荣杰的婚礼因西湾的房子没有装修完而推迟。荣飞履行了他的诺言,每个弟弟给了二万元的装修及家具购置费,基础的装修是找了陶氏的装修公司办的,装修公司是陶氏的二级公司,拥有独立的法人资格,很正规地与荣逸荣杰签了合同,荣逸和荣杰将按合同付款。
装修是个新概念,在见识了棉花巷的房子后,荣之贵夫妇和荣之英夫妇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住房的变迁足以印证时代的变迁。荣之贵荣之英对此极为感慨。荣飞让父亲叔叔的关系亲密起来,俩人常坐了公交去西湾观看房子的装修,不由得回忆起自己的前半生,感到时代真的变了。荣之英大概知道了荣飞的生意,对侄子几年间打下了如此大的江山感到不可思议,其实他所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荣飞从来没有向长辈详细“汇报”过自己的生意和盈利。
但父亲不止一次流露出希望他给荣逸一份“事情”。授人于鱼不如授人于渔的道理谁都清楚。
荣飞不是没有想过家族企业的模式,从开始就从内心否定了。世界范围内家族企业或许是最普遍最常见的模式,但它绝对不是最好的模式。像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崛起那样,五个儿子分赴五地各自建立自己的金融帝国的传奇是不可复制的,最常见的倒是走下坡路,在经历了最初创业的辉煌后子弟接手一般都沿着历史上王朝的轨迹,越来越走向衰落。其中有天赋问题,也有生活变化带来的安逸问题,总之是个机制问题。荣飞记忆里充斥着很多国际大企业也就是后来常挂在嘴边的所谓世界五百强的迹史和衰落史,其中人事变更带来的不定因素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荣杰的才能不甚了解,但荣逸的性格荣飞是了解的,绝对是个享受型,虽然性格随和不甚惹人嫌,但要他打理一家企业恐怕真的是所托非人。
必须面向社会广纳贤才。联投旗下的企业必须走这条路。
9月29日晚饭后荣飞去林恩泽家串门,二人就住在一栋楼,但来往很少。林恩泽如今承担着美食广场三栋以荣诚职工宿舍楼名义而建的住宅楼的施工中的技术指导,每天都到工地去。林恩泽妻子吕素英也在工地干活,平时很少见面。国庆陶氏休息二天荣飞是知道的,于是抽空夹了二条烟跑到林恩泽家。
“正好你来了,否则我就过去了。”林恩泽摸出个大信封,鼓鼓囊囊的,“还你的钱。”
“什么钱?”荣飞记不得了。
“房子的钱啊?你给我垫了一万多。”
“嘿,你这人。算了,就当老弟送你的礼吧。”荣飞将烟丢在茶几上,“给你的。恩泽,你这人的优点是认真,缺点是太认真。”
“我不要,我抽烟就是玩,抽不出好坏的。够意思啦,陶氏给我的待遇蛮高,三年时光,不仅将家里的外债还完了,而且还买了这样好的房子,多亏你的指点。守在北重是无法想象的。钱你一定拿去,我知道你不缺钱,但你的就是你的,不然我会睡不着觉的。”
“你啊,真不知该怎么说你------”
“荣总,我们真的好了,不缺钱了。恩泽最怕的就是欠了别人的,哪怕是自己的兄弟。所以请你体谅他的心情。这几年你一直帮助我们,真的很感激------”吕素英的普通话很流利了,虽然不时带出家乡的口音。
“你们这么说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荣飞有些郁闷,他当然不会要那点钱。
“好朋友清算账。”林恩泽笑道,“我缺钱跟你借,这行了吧?我认识的人中间数你有钱,不跟你借跟谁借?”
“这钱你先留下。不要急着还。你看,家里该添置的电器就添置一些,生活也改善改善。不要每天馒头辣椒了。孩子需要营养,你们也需要将生活设计的更丰富一些。国庆休息两天,不是因为邢芳刚生鹏鹏的话,我们两家开了车出去转转多好?这个季节可是旅游的黄金季节。小水不在吗?”
林恩泽的儿子小水已经四岁多了,蹦蹦跳跳从里屋出来,吕素英说,“叫叔叔啊。不记得叔叔给你买玩具了?”
“叔叔好。”小水的幼儿园也是荣飞帮助联系的,没跟林恩泽讲,替他交了二千元的“赞助费”才顺利入园。
“小水在幼儿园好吧?”
“挺好的。要不是我可没法子上班。这都是你的帮助。我常跟恩泽说,不知道该咋报答你。”
“嫂子见外了。我可是将恩泽当兄长看的。”荣飞拉过小水,轻轻摘掉孩子脸上的米粒。
“明天我想回家将爹妈接来------”林恩泽说。
“好啊,早该这样了。要我派个车吗?要不我跟崔桂香说一声?”崔桂香是陶氏的办公室主任。
“不用不用。我们坐火车回去,方便的很。”林恩泽沉吟着,“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虑?”
“前些日子我见到单珍了。她说你好像恨上了北重了。包括北重的朋友们。你自离开北重就没有回去过吧?”
荣飞确实没有回去过。“何出此言?”
“单珍也是猜测。你太忙,我也没时间和你谈。为啥结婚都不叫北重的那帮朋友呢?”
“他们误会了。我主要是不想大办。总得有个杠子,开了口子就收不住,北重的同事,北工的同学,多了。我也为难------”
“不是。我觉得你确实在心里藏了事。”
荣飞心里确实藏了事。从毕业进厂,便渴望在北重干出名堂,寻找邢芳虽然是主因,但何尝不想掌握这个在梦境中承载了自己太多恩怨的企业?现实不是梦想,主观客观都做的不好。知晓未来走向和掌控未来走向之间还隔着十万八千里。胡敢上台,断绝了他的最后希望,只能奔走江湖了。这一切却不能对林恩泽说。
“我觉得厂子也没啥对不起你的。杨兆军吴志毅也没啥对不起你的。”
“恩泽,你想偏了。”荣飞有些心虚。
“荣飞,你看在家我就不称你荣总了。实话实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人,这个不是恭维。自我进陶氏,三四年间生了多大的变化,改变了多少人的生活?没有你,我能将老婆儿子接到身边?能住上这样的房子?能将父母接到北阳?陶氏每盖一栋房子,建一处小区,我就想这些问题,我们所做的不仅是为公司为自己挣了多少钱,还在创造着幸福。西湾中学的老师们怎么说你大概不知道,我知道。红星印刷厂的工人们怎么说我也比你清楚。没来北阳前我不知道城市人是怎么生活的,来了后算是知道了,房子是他们最苦涩的话题,为此,我感到快乐,因为我参与了一件伟大的事情,我在解决着很多市民的痛苦。这一切都是你在策划,我完全清楚。不仅如此,我知道你在陶氏外还创建了好多优秀的企业,像明华服装,我每次看见人们衣服上的明华徽标就想到你。
“没错,你是干大事的人。但干大事的人必须有大心胸。装得下别人装不下的事。我听单珍说你曾邀请单珍到陶氏来,被单珍拒绝了。单珍不是看不起陶氏,是舍不得北重。我们在北重生活了好几年,你待的时间比我还长,不管如何,对北重的朋友们应当宽容一些------对北重也应当宽容一些。”
“言重了。北重是什么企业?我有什么资格对它宽容?”
“我觉得你的企业已经越了北重。真的,你办的陶氏,明华就像一个年轻人穿着运动鞋跑在宽阔的马路上,前程一片光明。看看陶氏吧,西湾小区刚脱手,美食广场刚开工,傅家堡那儿就策划一个大工程了,谁能想到它再有几年是什么样子?但北重不同,它就像一个瘸子背着大包袱行走在山路上,除了历史,它真的不如陶氏了。为什么不能宽容?”
“哈哈,”荣飞笑了。宽容,这真是个奇妙的词汇。
“我说的不一定对。”
“你说的不一定错。我得好好想想。恩泽,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朋友。嫂子可以作证。”林恩泽有资格批评自己,荣飞想,这是个追求道德完美的人,现代社会已经很难见到这样的人了。
“钱还是暂存在这儿,明儿一早我让黄天送你们去火车站。等老人来了我来看他们。”荣飞将那个大信封放在茶几上,“2号回来吗?几点的火车?”
“别,司机也要休息,我们坐公交去车站很方便的。千万别惊动司机了。”林恩泽还想将钱还了,但荣飞已经走到门边,“那好吧,你们早些休息吧,一路顺风。”
最近总出差,忙的要死。更新也不稳定了。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