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公今军粮尚有几何

泰瑞纳斯.米奈希尔带着他的副官策马上前,到车队前三十米停了下来。

“吉娜.金剑?”米奈希尔二世少年饱经磨难,虽然正值壮年却略显老态,但无损其威严。他一身重甲,重甲中央是一个洛丹伦标志,双肩是雄狮护肩,头上戴着王冠,后背是考究的黑色镶金边大氅,腰间别着一把王者之剑,整体卖相颇为不俗。

“泰瑞纳斯.米奈希尔,好久不见。”金剑屹立不动,也没有使用国王陛下的尊称去称呼米奈希尔二世。两人显然认识,而且是老相识,有些恩怨,从两人表情来看,显然是怨多于恩。冒险者们和农夫们搞不清楚状况,紧紧盯着谈话的两位都不敢有任何动作,深怕一个不好,被当乱民给剿了。只有老牧师云之伤和巨魔苍之风在对受重伤的三人进行治疗。

米奈希尔屏退左右,独自策马走上前,下马来到金剑正面,“你能来很好,欢迎来到洛丹伦王城,虽然王城处在一个尴尬的状态,也正是这个状态给了我们和解的理由。再次感谢你能够在这关键时刻给予王城重要的支持。”

金剑耻笑道:“我是倒想尽一份力,可是你的精兵强将却对我的队伍不屑一顾,拒之门外。”

米奈希尔笑着扯了扯自己的胡子,“那是一个意外,我很抱歉。正是这个意外,让你们大显身手,不是吗?”

金剑看着他微笑地不说话了。米奈希尔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事件,受害者很多,我也是其中之一,不是吗?那个害群之马已经被我绞死了。”

金剑这才点点头,“这个道歉我接受了。”

米奈希尔主动伸出手来,“等下从北门进城。”

北门,此时已经被封锁,为军用要道。米奈希尔二世提出这个要求,很有深意。只要金剑答应,那么就等于金剑是洛丹伦王城军队的一员,那么刚才的战斗就是王城军打败兽人先遣部队,正是那一举两得。

“这我可没答应。”金剑笑了起来,“好吧。”金剑也将手递了出去,两人握手言和。

米奈希尔大声说道:“欢迎回到你的老家洛丹伦军队,女巫吉娜.金剑,我是军队的总指挥官泰瑞纳斯.米奈希尔。”

金剑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另人不爽啊!”然后她严肃地行了一个军礼,“向您致敬,指挥官大人。”

金剑对着她的手下示意,护卫们和冒险者们也一齐向国王陛下致敬,“向您致敬,指挥官大人。”

周围围观的士兵也都大声呼喊,“洛丹伦军万岁,国王万岁。”

远处不明真相的贵族和平民也跟着大喊:“洛丹伦军万岁,国王万岁。”

米奈希尔大笑起来,再次和金剑握手,“泰瑞纳斯,十多年不见,你居然变得如此狡诈。”

米奈希尔显然把鄙夷之言当作赞扬之语,再次大笑:“哈哈哈哈,在进城之前,我们先去迎接一下我们的老朋友塞德尼斯,如何?”

米奈希尔走回自己战马旁,起身上马。金剑看了看罗伊,罗伊摇头表示自己不去,不喜欢这种耀眼的感觉。老牧师云之伤正在治疗受伤的战士,没法去充当门面,因此罗伊让理查德跟着金剑一同过去,毕竟要一两个能充一下门面的人不是,理查德卖相还是不错的,又是刚才出战的战士队长,只要不说,没人知道他是一个酒吧老板。

理查德本来就被他神秘的法师领主和国王陛下的关系搞糊涂了,然后又一个突如其来的光荣使命交给他----让他跟随洛丹伦国王陛下的队伍,迎接一位从南方赶来支援的重要将军。

他本能的退缩,在罗伊一再表示,这没有什么,只是去转一圈,不用说什么话,才跟随金剑一同加入迎接队伍。

接下来的事情只有热闹,没有什么趣味。虽然没有准备,但米奈希尔国王迎接席瓦莱恩男爵的军队前,已经让他的副官和顾问进城安排北门的欢迎仪式。场面宏大的欢迎仪式,被渲染成一场辉煌胜利的西门外和兽人大胜,有什么比刚经过战斗武器和盔甲上还带着敌人鲜血还激励人的事情吗?一位从联盟军队指挥官带领一支的联盟军队,有什么比一支参加过希尔斯布莱德丘陵战役更加令人振奋的军队吗?这极大的稳定了城内的惊恐情绪,像欢迎凯旋的将军一样,贵族,美人,鲜花各种穿插。

进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太阳已经下山,白女士已经在天空的东方,但还没有入夜。米奈希尔邀请两位主角参加晚宴,但主角们都拒接了他。席瓦莱恩男爵委婉的表示,带着军队来,当天晚上必须和军队在一起,虽不说和军队同甘共苦,做个样子总是要的。而金剑直截了当的拒绝,理由很简单,人不舒服,啊,多么简单易懂的解释。

来到城内的院子,院内早有留下的人来迎接,准备好了上百人的食物。

因为下午的一场战斗,这场晚餐当然变成了一场战后的庆功宴。

众人请金剑发表晚宴的开幕词,金剑笑着点点头,“伙伴们,以太阳之名,祝贺我们获得了一场辉煌的胜利。所有参战的人,奖励十个金币,晚一点国王陛下还会把另外的奖赏送来。晚宴开始。那么第一件事,请大家举杯,向圣光护佑的英勇战士致敬。”

所有人都对十名参加战斗的冒险者还有游侠艾娅、老神棍云之伤、老毒棍苍之风、老豺狗飞鱼发出祝贺。当然还有羡慕嫉妒恨,没想到在魔法和圣光的加持下,这些人居然将兽人部队压制,恨自己不主动加入战斗小队。

祝贺结束后,大家各自找到各自的伙伴,大吹起布尔比。因为这场战斗,飞鱼和护卫们还有冒险者们的关系拉近了许多。飞鱼在冒险者中间大侃起来:“说时迟那时快,那个兽人头领要砍中理查德的时候,我的大剑从旁边穿了进去,格挡了他的斧头,顺势猛击他的大腿,他竟然用护腕硬生生将我要划向他小腹的武器给隔开,那绝对是神装护腕,不吹布尔B。然后给我一记飞腿。我的狼腹都要被他踢散。我也不是好惹的,我.”

“你什么你,你已经和他错开了。”

“哦,对,我把我的怒火发泄在下一个野兽身上,我的大剑轻松的刺中了他的下阴...”

“.......”众人无语,你也是野兽好伐,同是野兽,如此残忍地对待另一头野兽,合适吗?

老牧师云之伤和巨魔苍之风两人在另一个角落笑着聊着什么。农夫们围成一块,护卫们和冒险者们在一块,仆人们在另一边,金剑一家人没有坐在中间,也坐在一个角落。

“艾娅阿姨,快跟我讲讲,你是怎样击败兽人的。”芬娜看到飞鱼在那边大肆吹B,也希望艾娅讲述一下战斗情形,虽然她也目睹了整场战斗。

艾娅吃完嘴里的东西,笑着说:“射射射,然后他们都倒在地上。”

“哎呀,不是这一段,奎尔多雷,是不可战胜的。”芬娜边吃着东西,着急地比划起来。

艾娅显然很受用,她的英姿已经深入人心,但是她仍然笑着说,“冲上去,左砍一剑,右刺一剑,他们都倒在地上。”

“哎呀,详细一点啊。”

金剑微笑着听她们的谈话。

罗伊却没有沉醉在那场胜利之中。他小声对金剑说道:“妈妈,下午西门的关卡有问题。”

“你看出了什么?”

罗伊分析道:“东门和北门都封闭了,只有西门开放,米奈希尔怎么可能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让一个蠢货看守西门呢?”

金剑捋了捋耳边的头发,“你的意思是,收进城费本身就是他下的命令?”

“十有八九。”

“嘶!真是卑劣。枉他泰瑞纳斯整天把圣光挂在嘴边。”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城中怕是没有粮食了。至少是他米奈希尔二世手上没有粮食了。他必然是用金币去黑市购买粮食,可黑市也填不满他这个无底洞。”

“嘶!”其他三人听了这个消息都大吃一惊。连芬娜都知道这个消息的可怕程度。

艾娅惊叹道:“不可能吧,城内本来就人多,再加上附近的人大量涌入,一旦,后果难以想象。”

“低声。”金剑警告道,艾娅咋了咋舌。金剑仔细想了想,“确实很有可能。王城本来就向联盟军队输送了大量物质和粮食,加上正值小麦收割的季节,他很有可能已经将所有的粮食都送到联盟军队,自己等待新收的小麦当作军粮。这本来没有问题,关键是在这个时候,兽人军队的到来打乱了他们的部署。兽人军队刚才将王城和主要产粮地东洛丹伦考林路口和西洛丹伦的安多哈尔隔开,以至于粮食运不过来;在大提瑞斯法境内的人因为王城陷入战争,粮食大多卖给阿加曼德磨坊和布瑞尔贸易,银松森林大多是果园,产量地少;而南洛丹伦希尔斯布莱德丘陵也是巴罗夫家族在做粮食生意,达拉然从来不做粮食生意...”

“唯一的机会是戴林的船出现在海边。”

罗伊戳摸着自己没胡子的下巴,认真地思考,然后说道:“不,妈妈,机会在布瑞尔。只有布瑞尔才能弄出粮食来。”

“怎么可能?”金剑下意识的第一时间反对,然后她再次捋着鬓发,“布瑞尔,你是说像斯伯特那样把粮食转手出来?”

不知道在那个世界,米奈希尔二世是如何解决这个危机的。或者那个世界兽人来晚了一周或半月,粮食刚好收完了;或者他们也向罗伊说的一样,向布瑞尔转运出来粮食,缓解危机;再或者,城内饥民无数,人相食,入城的难民成为了军队的食物,反正最后的胜利者是米奈希尔二世,他完全可以掩盖一切事情,有谁会去注意难民少了一千或是一万呢?

很多人都以为掌握了历史的大势,顺应着大势,就可以一路顺风顺水,掌握一切,最后主宰人生。罗伊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他每走一步都是战战兢兢,思考着一切可能来到身边的危机。历史很多转折点,都在所谓的历史大势中的一个个小细节之中,很多不被人注意的小细节,才是改变历史的真正原因,等你走过这段历史之后,别人或许根本不知道曾经你经过这个危险的一个关口。

罗伊称这种危机叫作小BOSS危机,就像玩游戏一样,很多时候等你通关发战报的时候,没人知道你在一个小BOSS那里数次翻车,而其他人从没有注意过那个弱小的连关底BOSS都不是的小人物。

“我猜等下米奈希尔会亲自来给几位战斗英雄颁奖,然后向你寻求意见。”

金剑抚着罗伊的头,喃喃道:“如果请求布瑞尔的法师帮忙,妈妈就真的是背信弃义了,就像曾经戴林做的一样。”

艾娅理了理白天被皮盔压坏了的头发,“主人,为了全城人民而做的事情,怎么能算背信弃义呢?”

金剑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艾娅,背弃就背弃了,找一万个借口,也掩盖不了背信弃义的事实。就像戴林为自己找无数个借口一样,我依旧没有原谅他。”

其他三人都默然无声了。听到这么可怕的消息,还有金剑对自己信义的批驳,任谁也会陷入深考。

“艾娅,等下米奈希尔找我,就把他带到我书房。我先去做几张传讯符文。”

“哦,好的,主人。”

“妈妈,如果他真的来了,别让他知道我们清楚他的意图。”

金剑点头转身离开。

金剑离开宴会,罗伊吃完晚餐之后,去到云之伤、苍之风一桌。艾娅对罗伊经常和巨魔很是不满,在她看来,豺狼人都比巨魔顺眼一万倍。她带着芬娜去冒险者旁边去听故事吹布尔B,偶尔艾娅也讲一段她的光辉历史。

老牧师云之伤显然心情不错,和苍之风谈笑着。看到罗伊过来,问道:“金剑大人怎么了?郁郁而去。”

罗伊摇摇头,“没什么事,她先去制作几张魔法卷轴去了。哟,飞鱼,伤口这么快就好了?”

飞鱼哈哈大笑,“必须的必,老神棍和老毒棍的医术真是相当可以的。不过主要是圣光护体太厉害,要没有圣光护体,我这条狗命算报销了。(ノ⊙ω⊙)ノ嚯。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我飞鱼大展豺狼人英武,一副牛B拽人样,崇拜者数不胜数,进城后有一个美女摸着我的脸说我可爱,(ノ⊙ω⊙)ノ嚯。”

“噗!”老牧师和巨魔将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哈哈哈哈,美女!!!一个两百斤的肥婆。”罗伊听完也是大笑。

飞鱼还是一副蠢样:“是很美啊,不是吗?难道不是吗?”

“哈哈哈哈。”

门口护卫跑了进来,显然是一个高素质的护卫。他转眼四望,没有发现金剑,然后他找到艾娅,“艾娅大人,国王陛下来了。”

罗伊叹了一声,“果然还是来了。”

老牧师云之伤好奇的问道:“你知道泰瑞纳斯要来?”罗伊注意到,老牧师没有称呼国王陛下,而是泰瑞纳斯,并非蔑视的语气,好像他和国王很熟悉的样子。

罗伊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公今军粮尚有几何?”

有时候,神机妙算真的能令人高兴吗?非也,明知米奈希尔要来,妈妈要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希望自己猜错,但他还是来了,妈妈终究要做她自己认为是背信弃义的事情。罗伊的内心是悲伤的。

诸葛亮神机妙算,算到东风要来,曹操必败当然是高兴的;但是他神机妙算,算到自己出兵岐山,都将无用,他的内心必然是凄凉的。

米奈希尔带着他的顾问主教还有另一个罗伊没有见过的人走进大厅。

众人起身相迎,他四顾左右,没有发现金剑,然后他主动和云之伤热情拥抱。

“云之伤大师,是圣光指引我们再次相见,哈哈。”

“是战争,陛下,把战争说成圣光,小心圣光因此谴责于你。”

“哈哈,圣光早已预见了这场战争,它只是圣光安排给洛丹伦的一场试炼,等战争胜利之时,就是洛丹伦的重获新生之日。”看来老牧师和米奈希尔关系相当不错,那为什么皇室私家教堂的主角是韦尔斯利而非老牧师云之伤呢?难道圣光教会也分不同派系吗?

接下来是国王陛下给众参战英雄颁奖,每人一柄精致的皇家卫队佩剑和皇家卫队荣誉称号,并许诺,只要他们有意愿参加洛丹伦正规军队,至少是队长职位。这让几个冒险者都心动不已。如此明目张胆的挖墙脚,让罗伊有些岔岔不平,过分了,老泰。

听说巨魔苍之风和豺狼人飞鱼因为信仰圣光而追随老牧师,大声喝彩,表示老牧师在非人类种族感召到圣光的追随者是跨时代的进步,远比在人类领地建造一两座意义大得多。这话好像另他的主教顾问不太开心。

米奈希尔好像并不想在大厅多待,他询问艾娅:“怎么不见金剑女士?”

艾娅回答道:“主人回去研习新魔法去了,她留下话,如果有人要找她,让我带过去就行了。”

米奈希尔对于金剑的态度有些不满,“那请艾娅女士带我去见你的主人,我有事情和他商谈。”艾娅带着米奈希尔三人去金剑书房。

国王走后,大厅少了拘束,气氛更加热烈起来。

人兽三人组加上罗伊还有芬娜又坐回角落,巨魔苍之风和豺狼人飞鱼反而有些失落。

罗伊诧异的问道:“怎么了?这是,两位皇家卫队荣誉队员怎么不太高兴?”

巨魔苍之风给飞鱼倒满酒杯,自嘲地说道:“曾经我们三人同行,在南方艾泽拉斯大陆探险后,在回到洛丹伦大陆的归途中,我和老豺狗都打趣老神棍,如果他在人类里面混得不如意,就来我的枯木氏族或者是老豺狗的苔皮氏族当圣光的使者,混得肯定比人类好。结果变成我和老豺狗一起投奔老神棍,真是世事难料啊。”

老牧师云之伤笑着道:“这或许就是圣光的指引吧。”

飞鱼吐槽道:“该死,我现在有点相信圣光了,怎么办?”

罗伊调笑道:“那让老神棍给你转职一个圣骑士玩玩。”

飞鱼挠了挠身上,“圣骑士?厉害吗?”

芬娜插嘴道:“圣骑士当然厉害,有个加乌瑟尔的圣骑士,在一次和兽人的战争中,一个人单挑了一整支兽人军队,能抗能加能输出,狂拽酷炫吊炸天。”

飞鱼眼睛瞪得巨大,“真的有这么强?老神棍不地道啊,圣光教有这么好的职业不告诉我。怎么转?”

老牧师生气的说道:“嗨,别乱讲,圣骑士怎么可能轻易转职,那是人类教派专门对应人类开发的战职。”

“人类教派?难道还有野兽教派?谁告诉你的圣骑士只能人类转职的?”罗伊诧异的问道。

老牧师对罗伊对圣光教会的不敬很是不满,“韦尔斯利告诉我的。”

“圣光一视同仁,怎么会只眷顾人类也排斥其他种族?明显他欺骗了你或者他自己也没有搞清楚里面的真正知识。”

“嘶,”老牧师吸了口气,“对啊,圣光一视同仁,怎么可能厚此薄彼呢?如果我们众生教派掌握了这门转职,那么对传教会有巨大的帮助,极大的彰显了圣光无处不在的奥义啊。我决定了,战争结束之后会教会深造一下,死缠烂打也要让大主教把门技术教给我。”

国王和金剑这次谈话,有一个多小时之久,对于两看相厌的两位,能有如此长的谈话,必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离开时,国王陛下的脸上,虽然依旧凝重,但眉角已然舒展开来。对他来说,至少燃眉之急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就要看他的军队如何应对可怕敌人的嗜血狂暴地攻势。

洛丹伦到底是成为兽人部落的磨刀石,还是兽人部落成为洛丹伦升华的进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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