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2

“娘子只知道诸如青楼等风月场所脂粉气繁重,却忽略了这卖脂粉的铺子,”米禽牧北缓缓道来,“我听说,赵婉在西夏华隐寺下榻这段时间,曾几次三番的出入过一家脂粉铺,说是想添置些物件。”

赵简狐疑的问道:“你昨日行踪诡异,便是去了那铺子?”

“正是。”米禽牧北回应,其实,他本不想管这档子事儿的,知晓了前因后果,也便确定赵婉公主不会有任何危险,他这西夏将军也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米禽牧北从来自诩是一个淡薄的人,隐忍无情,唯一能让他有几分用心的事情,便是帮助宁令哥登上帝位。可说到底,若是没有几年前那场旧恩,他对宁令哥又会付出几分呢。

米禽牧北的人生中,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一直到现在都是黑暗阴郁的,他以为自己早已不需要什么人情冷暖了。有的人从出生起,便注定是冰冷的。

但是,米禽牧北没有想到,他再怎么自欺欺人,还是渴望光的。所以,他对宁令哥的救赎念念不忘,即使那所谓的救赎不过是无意间的向他搭了把手。

遇到赵简的那一刻,米禽牧北才真正知道,光,是什么样的。赵简和宁令哥不一样,宁令哥要江山,要帝位。赵简,她什么都不要,她只要米禽牧北放她走,这是绝对不

可能的。他第一次那么渴望的想要一件东西,怎么可能会轻易松手。

米禽牧北所能做的,便是竭尽所能,做一些能令她开心的事。他知道,解决公主的事情,是她目前为止最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才会一改常态的多管闲事了一回。

说到底,米禽牧北做这一些,都是为了赵简。

虽然心中情绪万般涌动,米禽牧北面上依旧故作轻松,他话锋一转,说道:“我倒是很好奇,什么样的胭脂水粉,能让公主即使中毒受伤也念念不忘。”

说罢,米禽牧北意味深长的望向赵婉。只见她神情紧张,双手不自觉的捏紧衣角。

“后来才知道,不是这脂粉特别,而是这卖脂粉的人让公主心中惦念啊。”米禽牧北娓娓道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婉似乎觉得轻松了。她终于不用再继续隐瞒了。

“剩下的,”赵婉忽然不再紧张了,她抬头,看着米禽牧北,温柔一笑,“我来说吧。”

米禽牧北与赵简也不再言语,静听公主陈述。

“说来可笑。我堂堂大宋公主,竟然爱上了一个夏人,”赵婉笑得凄美,颇有自嘲的意味,却又有几分幸福,此言一出,惹得赵简心中万分惊讶,“月前,夏皇商访宋,我便是那时与他相遇。说来奇怪,我父皇自小便告诉我,说夏人都生得相貌丑陋,面目狰狞,全是些吃人的妖怪。”

西夏人大多骁勇善战,身材魁梧,大宋中原地区确实流传过这样的谣言,宋夏子民私底下并不友好也与此有关。

米禽牧北听了也不生气,毕竟他自认为生得挺漂亮,虽说不上是貌比潘安,却也经常惹得这个年纪的姑娘为之疯狂。

“后来,我见了他,暗自觉得父皇怎么欺骗于我。这哪里是吃人的妖怪,分明是翩翩贵公子,修竹清兰,气质脱俗,”赵婉回想起当时相遇的场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日我正与一群公子小姐办诗会,不知道他从哪里冒了出来居然敢赢我。这普天之下,哪个公子敢赢我呢?他虽敬我,却不怕我。他还告诉我,诗词的世界里,是没有地位尊卑之分的。”

赵婉此刻的样子,就像是夏夜里一朵刚开的莲花,娇羞美好。

“后来,我们二人便相爱了。奈何身份悬殊,我俩自知,这辈子怕是无缘相守了,”赵婉的神情忽然黯淡了下来,“夏皇商回程,我本以为再无法相见,父皇却又下旨我宋方派代表前往西夏议和。”

“你几次三番的对自己下毒手,就是为了推延归期?”赵简有几分惊讶,更有几分不理解,“值得吗?你可是差点连命都搭上去了。”

公主苦笑了一声,对赵简摇摇头,说道:“夫人,你不懂。宋夏之间,山高水远,万丈青山相阻,千里河海相隔,此去,怕是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米禽牧北对这种煽情的戏码并不太感兴趣,他漠然的把玩着折扇,问道:“你口中的‘翩翩公子、修竹清兰’可是他?”说罢,米禽牧北一个手势,示意右厢军将人带上来。

那男子刚才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分外激动,一进门他便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朝赵婉问道:“阿婉,你这又是何苦呢?”

赵婉一见来人,眼眶微红,她欲图起身下床却无能为力,只得苦苦哀求米禽牧北:“将军!我虽在夏横生事端,但终归不曾害人性命。况且,此事和宇南无关,何故无端擒他?”

“习风宇南,习风氏长公子,未来家产的继承人,呵,”米禽牧北并不理会赵婉,反倒是朝那男子冷笑一声,“你父亲若是知道你与大宋公主的事,不知作何反应。”

“米禽牧北!我警告你,若是你敢为难阿婉,我定不会放过你!”习风宇南欲图挣扎开被侍卫擒住的双手,却无能为力,只恶狠狠的瞪着米禽牧北。

赵简见状,纳闷道:“你俩认识?”

“夏皇商访宋,自然是要带‘商人’的。西夏最大的商人之家便是习风氏一族。我虽与我爹不合,这皇城里地位相当的贵公子总要结识几个的,”米禽牧北说道,“哦对了,忘了说了,习风家最有名的产业,便是胭脂。”

赵简走向泪眼婆娑的宋公主,同情的问道:“既是真心相爱,为何不请旨成亲?”

宋公主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我大宋皇室向来孤高,历来就无和亲之事,就更别提堂堂大宋公主下嫁西夏商人之家了。这门亲事,我父皇是断不会同意的。”赵简一时语塞,竟不知道如何安慰公主,只怔怔的带着同情的目光望向她。

米禽牧北对他们的爱情故事并不太感兴趣,他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句话:“放心吧,习风宇南我会让人放了。”

比起米禽牧北,赵简却更动容,毕竟这是她大宋的公主,几天相处下来,赵简对这个公主很有好感。她是冷静,却不冷漠,实在不忍心见这对恋人如此处境。

忽然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径直走向米禽牧北身边,说道:“我知道你有办法,帮帮他们。”

米禽牧北闻言,抬眸,意味深长的看着赵简,问道:“怎么,娘子,你这是同情心泛滥了?你对他人都这般仁慈,为何不来同情同情我。”

赵简被问住了,愣在原地,她不知道米禽牧北这是怎么了,也没有注意到他眼神中的落寞与孤寂。

半晌后,米禽牧北负手而立,孤傲的开口说道:“我可以给习风宇南一个宋人身份,就看他愿不愿意放弃这富可敌国的家族产业。”

“只要能与阿婉在一起,我什么愿意!”习风宇南闻言,立刻坚决的开口,他望着赵婉,目光灼灼。

“我可不敢保证你俩一定能在一起,”米禽牧北望着习风宇南,带着戏谑的语气不解的问道,“不过,你真的愿意放弃在西夏所有的权利地位?就为了和一个女人双宿双飞?”

“将军,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说罢,习风宇南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赵简。

“多谢将军大恩,赵婉此生定铭记在心。”赵婉喜极而泣。

赵简不知道米禽牧北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但只要他同意帮二人,那么他们也算是跨越了最难的那道关卡,到了大宋下一步该如何,还需要赵婉与习风宇南自己考虑。

赵简朝米禽牧北说道:“谢谢。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用,”米禽牧北深情款款的望着赵简,语气中却略带几分疏离,就在刚刚,他似乎从习风宇南身上预示到了自己以后的命运,“你知道,只要是你开口,我就一定会竭尽所能。”

赵简不是不明白这话中含义,她不明白的,是米禽牧北这个人。

米禽牧北太危险了,无论是智谋武力还是蛊惑人心的能力,他都胜过自己。她忽然没有把握自己能够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