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

赵简被软禁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这段时间,她也不哭不闹,半靠在床上,悠哉悠哉的抛橘子玩。整整一天,她都这副散漫模样。倒也不是因为屡屡受挫而觉得生无可恋,只是因为她奉承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也不见得米禽牧北会放人。既然如此,折腾自己干嘛呢?她是不会丧失信心的,更不会轻易屈服,答应与米禽牧北成亲,不过是缓兵之计。

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是米禽牧北来了。赵简这么想着,却没什么反应,只慢悠悠的剥了个橘子。似乎对于米禽牧北,她的抵抗心理与初到西夏时有了很大缓和。这西夏的橘子确实比大宋的苦了许多,此时此刻她忽然想起了“橘生淮南”的典故,不得不感叹一句“古人诚不欺我”啊。

米禽牧北进了门,看见赵简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倒也不觉得吃惊。她似乎从来都是这样,宠辱不惊,骄傲不羁,就如同盛夏的骄阳,永远明媚永远热烈,永远,不可触及。

“人放走了?”赵简淡然开口,并不看向米禽牧北,只轻轻的将一瓣橘子放进丹唇。他俩约定过的,米禽牧北放人,赵简与他成亲。

“走了,”米禽牧北回应道,“旁人倒还好。只是那元仲辛不太好搞定,死活吵着要见你,赶都赶不走。”

赵简愣了一下,只仅仅几秒,又恢复常态,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问道:“所以呢?”

“自然是杀了,”米禽牧北平静说道,似乎在他眼里,他所做的事不过就是踩死了一只蚂蚁一样平常,“我的娘子,凭什么让他们见。”

赵简的心绪却忽然如同隆冬的寒江冰面被人用石头砸开了一个口子,瞬间大面积的裂了开了。她慌了,也怒了。她站立起身,朝米禽牧北质问道:“你说什么?”

“怎么,一听到元仲辛出事娘子就坐不住了?”米禽牧北有几分不悦,难道这元仲辛对赵简真的这么重要吗?难道只有元仲辛能触动赵简的心绪吗?他是不服的。“你放心,人,我已经放走了。”

赵简忽然明白了米禽牧北刚刚是在戏弄她,却也难以抑制住心中的愤怒与慌乱,她开口朝米禽牧北警告道:“你说的最好是真的。如果元仲辛出了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知道米禽牧北什么都做得出来。

闻言,米禽牧北再难隐忍,说是嫉妒也好,愤怒也罢,此时此刻的他正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指使着包裹着,恨不得血溅将军府。他很少这般失控。米禽牧北朝赵简厉声吼道:“元仲辛元仲辛,张口闭口都是元仲辛。我到底是哪一点比不上你的元仲辛!”

赵简没想到米禽牧北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想到米禽牧北会突然愠怒。是啊,他到底是哪一点比不上元仲辛呢?论相貌,米禽牧北身高九尺,天生贵气英勇无敌;论背景,他是西夏贵族之胄,身价不凡;论实力,他更被称为“少年将军”、“天纵英才”,文韬武略皆是上品,可谓是凤毛麟角。这样的他,到底哪一点比不上元仲辛?

但是米禽牧北忘了,感情,是向来不讲道理的。若是喜欢了,纵使是街头油嘴滑舌的市井小民,她也会觉得胜过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一代战神;若是不喜欢,哪怕是战场叱咤风云的一代战神,她也会觉得不如街头油嘴滑舌的市井小民。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赵简别过脸,回避道。事实上并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她不知如何回答。

“你不想回答最好,我也不想听。”米禽牧北看了赵简一眼,自嘲一笑。他一直都知道答案,但是他不甘心。

“起码,”赵简顿了顿,“元仲辛他不会利用我。”

“哦?你的意思是,我在利用你?”米禽牧北问道。

“难道不是吗,”赵简反问,“你本就无心于我。若不是因为我对你尚还有些利用价值,又何必苦苦相逼,非要我跟你成亲?”

没想到在赵简心中,他米禽牧北就是这样一个人物。他不否认自己一开始的目的确实是为了以赵简为筹码牵制住七斋,但是,也不能否认他确实是付出了真心。说到底,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她还是不懂。

既然赵简觉得米禽牧北是在利用她,那么,他就偏要利用给她看:“利用?我没想到赵姑娘竟有这般觉悟。不过,你又何尝不是仗着我对你的纵容,一次又一次的得寸进尺呢?说到利用,我们俩彼此彼此吧。”

赵简知道他所谓的“得寸进尺”指的是什么。一次是宋公主与习风宇南的事件,另一次,是七斋的事件。

赵简回答道:“将军是聪明人,你放七斋一马,我与你结亲,这本就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至于宋公主的事情,我不信你没有任何目的。”

赵简太理性了,也太先入为主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表达出她对米禽牧北的不屑与不信任感。

在赵简心中,他真的那么可悲吗?既然如此,那么他也没什么好挣扎的了。米禽牧北这么想着,苦涩一笑,顺势说道:“你说对了。习风氏一族与我父亲私交甚好,是主和派的主力,奈何老爷子重病在床,一族的人都盼着习风宇南继承家业。你说,若是这大少爷失踪了,这么大的家族产业,该如何是好呢?”

实际上,米禽牧北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然而赵简无休无止的误会,只逼得他想将自己可悲的讨好找一个骄傲的借口。

闻言,赵简不屑的笑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将军好手段啊,不愧是边疆战神,真是卑鄙。”

望着赵简那副冷嘲热讽的冰冷模样,米禽牧北终于是忍不住了。他缓步走近赵简身边,将她逼到墙边角落,禁锢于双臂之中。赵简尚未反应过来,只隐隐觉得此时气氛压迫得令人窒息,十分不妙,她提高警惕,刚准备逃跑,却推不动面前已经失去理智的米禽牧北。

忽然的,米禽牧北缓缓贴近赵简,对着朱唇毫无征兆的吻了上去。一如既往的霸道、蛮横,不讲道理,却也无法拒绝无法逃避。他要赵简回应自己,他要宣告自己对赵简的主权。

说他卑鄙?好,那他就不装什么君子了。

原来,被强吻是这样的感觉。赵简懵了,思绪恍惚,分不清此刻是梦还是现实,甚至于忘了怎么推开米禽牧北。而后,下唇瓣传来丝丝轻微的疼痛,让她恢复了意识。

米禽牧北咬她了。他在惩罚她,惩罚她一次又一次的揣测猜疑,惩罚她从未真正看过他一眼,惩罚她将自己的真心视若草芥。

赵简突然觉得很委屈,是因为被不喜欢的人吻了吗?不,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种感觉让她想哭。

米禽牧北停下了,纵使赵简一刻也没有回应过他,他依然觉得很享受。他贴近赵简耳畔,呢喃道:“看到了吗,我若是想勉强,你是跑不掉的。”

其实米禽牧北不是没有机会对赵简下手,那日在他房间内,他有的是机会。只可惜,赵简若是不愿意,米禽牧北也并不想勉强她。而今日,他是真的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感情了。

米禽牧北突然发现,感情,是会上瘾的。昔日他追求的不过赵简能多看他一眼,后来他渴望她能无时无刻不留在他的身边,现在,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单单只满足一个吻了。越是靠近赵简,米禽牧北便越是想要她。

“米禽牧北,我杀了你!”米禽牧北的话让她清醒了过来,她推开他,眼眶有些微红,目光中满是恨意。要不是为了赵王爷,赵简此刻便想与他同归于尽。

“好啊,你来啊,”米禽牧北的心情愉悦了几分,他带着戏谑的笑容,温柔说道,“你若是轻举妄动,我就立刻让你真正成为我的人。”

赵简知道米禽牧北的潜台词,也知道他做的出来。“米禽牧北,你记住了,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赵简稳住气息,咬牙切齿的警告道。

另一边,七斋已然回了大宋。他们已经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赵简向来骄傲,不喜欢受束缚,她答应与米禽牧北结亲,既是为了让米禽牧北松口放了七斋,更是含蓄的告诉他们,放弃她吧。她不能再连累任何人了。然而元仲辛,却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并不单单是元仲辛,七斋的所有人,都不会放弃赵简。

这夜,秘阁内,王毅支与七斋再一次相见。

“怎么了?从西夏落败而归了?”王毅支似乎早就料想到了这个结果,冷言说道。

“伯父,我们答应您的条件。”元仲辛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