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向来有传闻,称西夏将军府秘牢恐怖至极。此地阴冷潮湿,昼夜不分,进了门是伸手不见五指,常年靠烛火照明。最恐怖的是,偶尔还伴随着那些犯人求死的呼喊嚎叫,令人闻风丧胆,甚至比西夏皇宫的天牢还要骇人几分。简直就是阎罗王在阳间设的森罗大殿。
说来好笑,就连米禽牧北自己也不清楚这所谓传闻是怎么来的。因为,这地方寻常人进不来,进来的都已经在里面死绝了,也没那个命传出去。十里八乡的市井百姓说的有模有样的,仿佛自己就是刚从秘牢跑出来的冤魂,倒真的是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虽然这种说法不知起源,但是,秘牢恐怖,却是真的。
大婚事故发生后,云婷被辽人带回了驿馆,而将羽也被米禽牧北的人带走。
秘牢里,寂静万分。将羽双手双脚上拷着铁链,整个人被绑在十字木架上。她垂着头,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裸露出来的皮肤血迹斑斑隐约能看见一道道鞭子划过的伤痕,她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她的心已经空了。
不过几天,一个灵动的少女就被折磨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着实让人唏嘘。
忽然的,安静到让人不寒而栗的秘牢传来诡异的声响。是脚步声,一步,两步……来人越发的近了,继而伴随着一阵开锁的声音,大门敞开,是米禽牧北。他就这样气定神闲的站在黑暗中,不动声色,不慌不忙。
将羽听到声响,微微抬头,一见到米禽牧北,那空洞的眼睛忽然燃起了光,她急着开口关心道:“哥哥,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想伤害你的,你别生我气,好吗?”
米禽牧北缓缓走到将羽的面前,嘲笑着蔑视道:“就这点本事,也敢在我府上造次。你若是成功也就罢了,可偏偏功亏一篑。刺杀云婷不成,倒是打起了赵简的主意。我的妹妹,你说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那优雅、低沉的嗓音此刻说出的话却有如恶魔呢喃,一字一句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哥哥,你原谅我好不好……”将羽哭着祈求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让你受伤的,都怪那个叫‘赵简’的贱女人!”
将羽对赵简的侮辱刚说出口,米禽牧北瞬间变了脸色,他的目光阴冷了下来,朝旁边的侍卫警示道:“在这秘牢里待了这么多天,我妹妹的精神还挺好,看来,是你们对她照顾不周了。”
一直以来,秘牢的侍卫忌惮将羽的身份,不敢对她用极刑,却偏偏因此惹怒了米禽牧北。侍卫单膝跪地作揖,战栗道:“将军息怒,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看来以后对米禽将羽他们是不能心慈手软了。
就在这时,又有一侍卫从外面进来,急匆匆的朝米禽牧北报告道:“将军,赵小姐在外面吵着要进来。”
米禽牧北闻言,皱了皱眉头,这将军府真是什么地方她都敢闯,也亏进这秘牢需要米禽牧北本人的手令才能放行,否则门口那些侍卫怕是拦也不敢拦她。他叹了口气,无奈道:“让她进来吧。”
侍卫得到指示后,便将赵简带了进来。不得不说这秘牢还挺大,如果不是有人领路,赵简知道自己很可能会在这里面迷失方向。
见赵简到了以后,米禽牧北轻声责怪了一句:“娘子,你来这干嘛,不知道这地方很危险吗?”
“我进来无险无阻,挺容易的啊。”赵简毫不在意的回答道。
的确,秘牢入口,除了几个侍卫外,米禽牧北是从来不设防的。因为他有把握保证旁人进的来出不去,急着送死的人,他又怎么会拦着呢?
“况且,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她。”赵简的目光飘向将羽。将羽不屑的别过脸。
“什么问题?”闻言,米禽牧北来了兴趣。
“有你什么事?你伤好的挺快啊,这么急着出来做恶?”赵简似乎还在生米禽牧北的气,丝毫不顾及他在下属前的面子,肆无忌惮的冷着脸呛他。米禽牧北也不在意,惯着她宠着她,一直以来都放纵着赵简的随性,暗自认了栽。
赵简一字一句郑重开口道:“我想知道,当初给我下毒的人,是不是她。”
话音刚落,米禽将羽的脸色就变了,似乎是震惊又似乎是恐慌。然而,米禽牧北却依旧那副镇若泰山的模样,他笑着看着赵简,玩味道:“哦?我倒是挺想知道,娘子是从何得出这种结论的。”
“本来她隐藏的挺好,但是大婚之日,米禽将羽想取我性命一事便加重了我对她的疑虑。再者,如你所说,拓跋氏为人刻薄。这世间能让人出面保护甚至为其顶罪的人,怕是只有米禽将羽了吧。”赵简回过身,看着米禽牧北,不紧不慢的分析道。
待赵简将她的意见悉数说出后,米禽牧北怀着万事都了然于心的笑容,欣赏道:“娘子,你可真是越来越让我惊喜了。”
见他这副模样,赵简自然联想到米禽牧北定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却瞒着不告诉自己,心中难免有些不快,她嗔怪着反问了一句:“你早就怀疑她了?”
米禽牧北并不直接回答赵简,反而缓缓的靠近一言不发的将羽,故弄玄虚的逼问着她:“那日中秋花灯之约,妹妹可还记得当时你问了我什么问题吗?”
此话一出,将羽在心中细细回想着当时的场景。
米禽牧北见她久久不曾开口,有些不耐烦了:“怎么,想不起来?哥哥提醒一下你,那一晚你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赵简。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我分明没有告诉过你她的名字啊。”
将羽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居然错在了这一步。拓跋氏说对了,她是斗不过米禽牧北。将羽心有不甘的望着米禽牧北,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问道:“哥哥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何当初不直接了结我?”
米禽牧北冰冷的解释道:“当初你既有我父亲撑腰,又有拓跋氏护着,我手中没有证据,自然也没有机会下手。不过大婚一事,你刺杀云婷失败,辽人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是袁昊都保不住你了。你既然落到了我手里,我自然是要好好利用机会的。”
看着米禽牧北那副如恶鬼罗刹一般的模样,将羽突然觉得心中天寒地冻,她眼眶中闪着泪花,问道:“哥哥,这么多年,难道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没有。”米禽牧北不假思索道。赵简知道他从来不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却没料到他对自己的妹妹也这般无情。
“你就不想知道,为何我老要跟赵简过不去吗?”将羽苦涩一笑,卖关道。赵简与米禽牧北二人都来了兴趣。
“哥哥,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可是,你从来不曾多看我一眼。我原以为你只是生性薄凉,无心无情,却没料到,有朝一日你居然会为了一个宋人卑躬屈膝!”将羽虚弱着柔声告白,泪花连连,“她若是心中有你,也就罢了,可她根本就不把你放在心上!”说完,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话音刚落,将二人吓得不轻。
二人都知道,将羽口中的“宋人”指的就是赵简,可是,他们关注的重点却全都集中在将羽的第一句话上。
“嗯?”赵简愣住了,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片刻后,她转身质问,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吼道:“米禽牧北你这个禽兽!连自己亲妹妹都不放过!”
一个云婷就闹得将军府不得安宁,现在又多了个将羽,看不出来,米禽牧北还挺风流。
赵简早就觉得将羽对米禽牧北的感情太过偏执,有点怪怪的,但是碍于情面,一直没有跟米禽牧北提过,没想到居然上升到道德伦理这一层了!
“不关我的事啊!”米禽牧北也懵了,他连连摆手,一副心虚的模样,忙着冲赵简解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娘子你相信我啊!”
“我才不是他亲妹妹!”将羽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声,这样的言论更是让二人吃了一惊。这又即将上演什么大戏啊?西夏人的家庭都这么乱的吗?赵简冒出了冷汗,心中震惊万分。
米禽牧北平复情绪,朝将羽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米禽萨罗,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