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米禽牧北渐渐恢复意识的容颜,赵简宠溺一笑,淡然调侃道:“这么快就暴露了,你别是又做了什么出风头的事吧?”
当米禽牧北彻底苏醒时,发现自己与赵简二人皆手脚被捆在凳子上,面对面而坐,他瞬间明白了现状,此时此刻,二人都落入了生香坊的黑网,不过,米禽牧北倒也不甚担心。想起方才那一盘棋,他有些心虚,忸怩着别过脸,否认道:“才没有,我是那种人吗?”
虽是嘴硬,底气却稍显不足。赵简太了解米禽牧北了,世人皆道他“隐忍权诈”、“深不可测”,赵简却知道,其实他骨子里自负的很。一个少年,天纵英才,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便爬上了一人之下的地位,也难免米禽牧北心中轻狂。这世间一切,约莫八九成,他都睥睨而视,大抵是看不上的,也难为他装谦卑,装恭谨装了那么久。
“你少来了,丁二兄弟莫不是忘了昔日在牢城营,你与元仲辛对峙之时那副嚣张模样了吧。”赵简略带嫌弃的瞥了一眼米禽牧北,并不打算给他留面子,直言反驳。
“你怎么老爱嘲笑我……”米禽牧北嘟囔了两句。
这话音刚落,他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击拍案桌之声,随后,一女声如雷贯耳,分外恼怒:“哼!你们是真当我不存在是吧?”
米禽牧北这才发现,大厅之上,那名与他博弈的女子正端坐其中,两侧身旁分别站着四个小吏。米禽牧北挑眉,神情万分不屑,问道:“姑娘,你这演的是哪出?天底下哪有囚禁客人的道理?”
见这样子,那女子在生香坊的地位估计挺高。她冷哼一声,咬牙回应道:“你居心叵测,身份可疑,到这时候了还嘴硬?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姑娘不妨猜猜。”米禽牧北并不直接回应。那副得意忘形的模样让赵简觉得既可气又可笑,都到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跟人家玩哑迷。
女子正声道:“我见你的这样子,怕是与旁边这位赵姑娘有几分交情吧?忘了告诉你,你假扮上京城丁府的人,却没想到,那丁家二公子,是个病秧子。我见你气宇轩昂,倒也不像是身患重疾之人。公子,你真当我这坊内下人都是吃白饭的?”
分析之时,侃侃而谈,头头是道,这姑娘还不算太蠢。
被人揪了毛病,米禽牧北偏是不冷不热,文不对题回应道:“不敢不敢。”
那女子见状更为恼羞成怒,转头面向一旁幸灾乐祸的赵简,阴阳怪气道:“赵姑娘,别是又打算来抄了我这生香坊吧?”
“是有这个打算,可惜实力不允许。我现在这不是落入虎口了吗?”赵简故作悲哀模样。这女子她是见过的,上一次围剿生香坊她便在场,明面上大约是个管事的,在坊内说话还算管用。
赵简那副模样,分明是在挑衅。那女子见状,再一次猛拍了一下桌子,吼道:“姓赵的你少得意!你屡次三番与我们生香坊过不去,真当我们都是吃素的了?我告诉你,今日你落到我手里,我保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还知道我姓赵啊,凭你也敢打我的主意?”赵简不卑不亢,咄咄逼人。
闻言,对方更是恼怒,面色相当难看,阴着脸,嘲讽道:“姓赵又如何,你还真当自己是大宋郡主了?你大宋王府近几年越发衰败,试问谁人不知?你这郡主的名号也就留了层皮罢了。”
虽是言辞激烈,赵简却并不为之所动。她本就不是一个逐名追利之徒,但是目前的情况,容不得她占一点下风。赵简思绪飞转,明眸一亮,不慌不忙道:“夏人新主宁令哥前些日子派人送了一份求亲文书到鸿胪寺,惹得众议纷纷。听闻是夏小将军米禽牧北为求娶心爱的姑娘,不惜大下血本,下得聘礼便已惊动开封,所开出条件更是前所未闻,已然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美谈奇论。我且问你,你们生香坊向来消息灵通,这夏将军求的是赵氏皇族哪位女儿,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借着米禽牧北的名号耀武扬威,真是风水轮流转,这让赵简唏嘘不已。
“那又如何?”自然是知道的。
赵简继续说道:“亲事一成,于大宋于西夏,百利而无一害。你说,这万一亲还没结成,新娘子先死于非命,会怎么样呢?”
女子听出了赵简的潜台词,只实在不愿意受其挑衅,咬牙并不言语。
“你说得对,先前我这郡主身份确实是名存实亡。可是,有了西夏求亲一事,我便不再是单纯的大宋郡主,而是和亲郡主。纵使官家不在意我是死是活,可怎么也得给西夏方面一个交代啊。”赵简气定神闲,成竹在胸。
一番言论下来,除赞叹赵简之才思敏捷、口若悬河外,更哄得米禽牧北是心发怒放。
的确,若果赵简在生香坊出了事,真追究起来,坊内成员怕是都要死无葬身之地的。但那女子仍是有些不甘,嘴硬道:“我坊内之人皆是些聪敏狠辣之徒,行事自然干净不着痕迹。若是真要取你二人性命,谁能知道你是死在我们手里?”
“姑娘,是你傻还是我傻?你真当我是单枪匹马孤身二人前来的?你也太小瞧我了吧。”赵简轻蔑一笑。也就是说,她背后还有援兵。
女子沉思许久,面色分外阴沉,顷之,她压低声音,恶狠狠的朝赵简二人警告道:“哼,我动不了你,自然有人动得了。”说罢,便憋着一肚子气带着随从离开了,并吩咐下人锁紧了大门,严格看押。
闻言,米禽牧北与赵简默契相视。鱼上钩了。
他们二人皆是故意落入敌手的,只为揪出这背后之人,若一开始便贸贸然的横冲直撞,很有可能打草惊蛇。目前看来,计划顺利。
“可有没藏宝厉出没的痕迹?”赵简轻声询问。
米禽牧北回答道:“没发现。不过,那个女人旁边其中一个随从,是个夏军。”
“你怎么知道?”赵简来了兴趣,面色凝重,提高了警惕。
米禽牧北缓缓解释道:“他裸露出来的皮肤皆有旧疤,右手虎口之处生有老茧,说明其常年手握兵刃从事高危任务,为军的可能性最大。并且,此人面颊两处泛红,皮肤干燥粗糙,褪皮严重,而宋人辽人面色均匀,你可能没发现,这是夏人与宋人辽人面相上最大的区别。”
然而,赵简却问道:“那你怎么生得细皮嫩肉的?”
米禽牧北愣了愣,一时无话可说,面色一红,讪讪的低下头去。真是的,他怎么又在不经意间被撩拨了,太不争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