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你的敌人啊

“赵姑娘,别来无恙。”一厅室内,赵简手脚被束,两侧分别站着五个黑衣下属。

米禽牧北与赵简本一同关押,只是今日黎明,那名捉了米禽牧北的女子带着一众随从将赵简带到别处,她便大约知道,这网应当是可以收了的。自投罗网,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生香坊背后的权贵,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不过赵简没想到,蛇尚未引出来,却先惊了洞里的蝎子。

这声音,赵简总隐隐觉得有几分熟悉,奈何前方软烟罗层层垂下,实在看不清来者何人。她微微抬起下巴,眯眼凝视,忽而道:“米禽牧北正想方设法寻你,你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王爷果真是好胆魄。只可惜,这帘纱遮面的作派,倒是大类女郎了。”

跟米禽牧北待久了,赵简的嘴上功夫是越发的厉害了,三言两语便可气得人七窍生烟。

设下如此阵架之人,当真是没藏宝厉。他闻言,又气又恼,直直扯开烟纱,逼近赵简面前,嘲讽道:“赵姑娘不愧是做了西夏未来将军夫人的人,这脾性与自家夫君却是越发的像了。”

“王爷过奖。”赵简不咸不淡的回应了一句。没藏宝厉既然出现在这里,恰可以印证米禽牧北的猜想。

没藏宝厉转身甩袖,双手于背后交叉相握,目光深远,道:“米禽牧北为了娶你,不惜千珍万宝做聘,拟下了十余份大益于宋人的条约,可真是下足了血本啊。”

“所以呢。”没藏宝厉不明所以的言论让赵简不自觉紧张了起来,米禽牧北做的那些事,确实让人匪夷所思。所有人都认为米禽牧北是为了赵简,就连赵简也有点信了。然而,谁敢说,他真的没有别的目的呢?

没藏宝厉猛然一转身,直勾勾的盯着赵简的双眸,一字一句逼问道:“赵姑娘,你难道真的觉得,米禽牧北会是那种为了儿女私情放弃一切的人吗?”

赵简微微歪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哦!原来王爷此番是为了挑拨离间啊?”

“若是心中有底,何畏他人挑拨,”没藏宝厉抽了抽嘴角,唇瓣上方的胡子也跟着一同撩动,“你说是吧,赵姑娘?”

“那王爷觉得,米禽牧北是个怎么样的人?”

没藏宝厉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赵姑娘应该比我清楚。姑娘不妨想想,他米禽牧北对你有几分真情?”

赵简的脸色暗沉了下来,这个问题,她也没有把握回答:“有话不妨直说。”

“米禽牧北喜欢你什么,喜欢你年轻貌美?恕我直言,这个世上,美貌是最廉价的东西。赵姑娘现在可谓是天姿芳华,可一朝朱颜辞镜,白丝爬鬓,米禽牧北又该如何?”

见赵简并无反应,没藏宝厉继续说道:“还是说,米禽牧北看上的是姑娘的聪明卓绝?赵姑娘应该相当清楚,这世上貌美的女子不在少数,这聪明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

“他可以为了区区一个你主动退敌九千,也可以为了别人如此。况且,你怎么知道,米禽牧北所做一切都是出于真心的呢?”

赵简的目光逐渐阴寒起来,虽是手脚被束,却难掩她身上强大的气场。她望着没藏宝厉,冷冽一笑:“费了那么多口舌,尽说些难以预料之事。日后他若是一心一意也就罢了,若是生了二心倒也合我心意,正好还了我自由之身,江湖不见。”

赵简的话让没藏宝厉怔住了,这丫头究竟在想什么?!失策失策。

“不论米禽牧北心中有何想法,目前看来,他的所作所为都给大宋带来了绝佳的利益,我又何必听你挑拨,杞人忧天?”赵简反问。

她说得对,即使米禽牧北日后变卦,对大宋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所以,没藏宝厉方才的那一番言论,根本就是找错了重点。这样的手段放在一般姑娘身上倒也合适。放在赵简身上怕是本末倒置了。

“看来赵姑娘对米禽牧北很信任啊,你怎么就知道,他开出的那些条件是出于真心的?”没藏宝厉冷笑一声,言语中满是嘲讽。

赵简并不言语,她倒是想看看没藏宝厉还有什么花招。

“米禽牧北之人,十八岁便坐上了一人之下的位子,其手段之高明,岂是平庸之辈能随意揣摩的?昔日他与那大辽的郡主云婷成亲当日发生了什么,姑娘不会不记得吧?对于他来说,大辽的郡主跟大宋的郡主,有何区别?”

大辽的郡主与大宋的郡主,有何区别?……赵简愣住了,云婷的大婚,他可以赐下一场暗杀,那么,她的呢?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米禽牧北布下的一盘局,那么,赵简的牺牲,便成了一场笑话。没藏宝厉终是触动了赵简心中的那根弦。

赵简咬牙:“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藏宝厉道:“我想说什么赵姑娘应该很清楚。米禽牧北虽立誓夏军自退百里,可你别忘了,他可是早已把手伸向了别处啊,夏军退不退,对米禽牧北来说有什么区别呢?他不还是牢牢的握着大宋的命脉吗?”

他说的,是……大辽?!赵简的心颤了颤,难道,这才是米禽牧北昔日对大辽施以援手的真正原因?不,应该说,他从没有真的想帮助大辽,而是为了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兵力安插进辽。赵简早知道米禽牧北的计划,却从未往这一方面想过,一经没藏宝厉挑拨,只觉得天旋地转。不会的,他不会的。

没藏宝厉见赵简仍未缓过神,便知道计谋得逞了,他似乎很满意赵简的反应,继续说道:“就像你说的,你是大宋的和亲郡主,事关宋夏两方,动了你的后果,我承担不起。但是,米禽牧北既然落到了我手里,我就不会放过他。”

“你不怕夏人追究?”即便没藏宝厉背后有大宋高官撑腰,若是米禽牧北在大宋出了事,在赵简看来,宁令哥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门外的声音越发的熙熙攘攘了起来,这个点,已经到了生香坊营业时间。日光入窗,赵简隐隐能看见那空中飞舞的脂粉粒,男女相欢之声不绝如缕,让她有些烦躁,幸好尚未入夜,这等场所,最热闹的时候,还是当属夜间。

前几日七斋兵分两路,赵简与米禽牧北潜伏进坊,其余人等暂时按兵不动,稳住王毅支。目前看来,赵简这边进展一切顺利,不知道元仲辛等人那边可有什么异常。

“宁令哥生性多疑,米禽牧北又功高震主,他若是现在死在大宋,宁令哥怕是求之不得,怎么会追究?”

“话是没错,可王爷别忘了,宁令哥新政刚立,尚未找到新的靠山,米禽牧北若是倒了,这江山怕是无人可依了,宁令哥再多疑,也不会铤而走险。所以,他现在一定会给予米禽牧北足够的权利地位。”

“即便如此,我现在就取了他的性命,就算宁令哥追究起来,自然有人保我,米禽牧北却不能起死回生。”没藏宝厉是打定了主意要杀米禽牧北。

赵简深知没藏宝厉此言非虚,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良久她叹了口气,平复心绪不得已道:“你觉得米禽牧北是有多蠢?单枪匹马就敢闯你们这龙潭虎穴?”

“你少放屁!”没藏宝厉怒吼一句,“他在宋人的地盘,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轻举妄动,少糊弄老子!”

闻言,赵简若有深意的笑了笑,不怀好意的冲没藏宝厉问道:“王爷,你有没有想过,你这坊里的客人,有多少是米禽牧北的人?”

赵简不信任王毅支,可不代表,她和米禽牧北真的会蠢到不留任何后手。没藏宝厉闹了这么一出,赵简一时情急自爆了底线,看来,这蛇是引不出来了,不过,没藏宝厉敢放言有人保他,也正中米禽牧北的猜想。收获挺大,不亏。

“你!”没藏宝厉有些恼羞成怒,难不成,这楼内早已混入了米禽牧北的眼线?好一个少年将军,果真是让人措手不及。罢了,总有一日,他会亲自取其性命,没藏宝厉深吸几口气,朝赵简道,“赵姑娘,米禽牧北他可是你的敌人啊。”

是敌是友,你说了可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