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守宅灵

原本预备着的山区慵懒日子被银杏女鬼和白西陵的出现搅成光怪陆离,但要离开这里,申蓝又是一百个不甘愿。

偏偏米高的电话不识相的打来,催开工。申蓝黑着脸哦哦几句,挂了电话。

正午是银杏女鬼离开的时候,至少,送完她最后一程吧。

带着孩子最后一次来到银杏树下,那天的太阳异常光耀夺目,孩子乖巧地坐着,玩着申蓝让秦天到镇里买的玩具汽车。树冠不安地抖动着,偶有叶片落下,如泪。

秦天将那条银手链交给申蓝:“送她一程吧。”

申蓝听着秦天的指示,忍痛将右手手指用锋利刀片划开,按于紫色彩石珠之上,静心默念,愿祝亡人脱离地狱诸苦难,往生净土。

此珠名唤“度”。

其他六珠,为定,缚,化,消,灭,离。

隐约见女鬼叩首而去。

银杏复归平静。

白西陵不愧为土龙,身体力行神龙见首不见尾,谄笑着走了出来:“被你抢了功德。”

秦天冷笑:“你不是不屑那些佛道度人之道么?”

白西陵讪讪,转了话题:“申姑娘如果愿意逗留几日,倒可多多切磋道术法力之事。”

不等申蓝回答,秦天拦道:“不必了,道不同,不免南辕北辙。”

白蛇也不见怪,惊世骇俗地灿然一笑:“有缘自会再见。”隐去不提。

送了娃儿回去,申蓝问道:“你好像不愿意和白多打交道。”

秦天皱眉:“一切修为法度,各巡其路。他的野心很可怕,视自己为创世主宰,还是远离了好。”

他永远忘不了申蓝在幻界游离时候,自己揪心的感觉。

申蓝也不再问,只探究道:“我对宗教没什么研究,你让我用的超度法门是道教还是佛教的?为什么不用诵经?”

秦天解释道:“任何经文只是载体,就像任何宗教也只是一种途径,殊途同归。最重要是你的愿力,而法器将你的愿力无限扩大,直到临界点,产生效用。”

申蓝懒得深究:“这链子还真是好用,不过每次让我流血也挺受不了。”

秦天笑言:“所以我给你找了摄灵手机和心剑,以后教你怎么使用。”

打点行装,给热心的屋主硬塞了三百块钱,两人开始回程。

在车上想起银杏女鬼,申蓝突然想给家乡的母亲打个电话。

自从七年前为那男人离家,父母极力反对不果,申蓝与父母的关系就一直尴尬而疏离。现在虽然分手已久,还是觉

得没脸这样回家,下决心等自己生活稳定,有了好归宿再回去。

母亲乍闻女儿的声音,也不知说些什么。便只聊点家常,说道爷爷的祖屋快要拆迁,人已经都搬了出去。

申蓝聊完电话,突发奇想:“我们到老宅去一趟吧,那里是我小时候的家。”

老家离申蓝所在城市不到五十公里。两人到申蓝住处拿了睡袋,一路而去。

老家在城中央,百年之前,城中便是有名的法场,估摸着,那时看行刑也是居民莫大的“娱乐”。现代又做了**衙门,戾气自然更重。

城中老巷是家族祖宅,现在的小学所在是宗族祠堂。周边不远曾是乱葬岗。

这样的环境,让申蓝听着鬼狐故事长大,倒也没觉得恐惧,对异界的好奇心却越来越大。

老宅,就是申蓝想象中鬼气横生的地方。

小时候,总听说院里见到大仙,小孩被鬼压身。申蓝倒是无风无浪长大,据说是阳气奇盛,鬼神不侵。现在,申蓝倒怀疑起来,难道现时阳火反而弱了?老是活见鬼。

秦天猜测,割脉那次,一道鬼门关闯过来,她的气场有了变化。

老巷颇有江南风韵,百年建筑现在残破不堪,前半条巷子已经几乎被铲平。

幸而老宅还在。

已经不用闭户,朱红斑驳的木门虚掩着。

小时候她总搬条木板凳坐在门前发呆,看来懒散果然是天生的。

主屋外有大灶,常供着灶君。

屋后打了井,供一家使用。

另有四间房,围着偌大的四方院。三面围着花坛,中间是孩童玩耍的胜地。

申蓝挑了南屋来住。

南屋大约四十平方,空旷的长方形。

屋内只有一张八仙桌,一张老木床。

屋顶有近五米高,露着木质大梁。

全屋只有一扇小窗,玻璃积灰,已毫无通透。

把床铺打理干净,天已漆黑。

电早就停了,申蓝在主屋角落找出了大红烛。

烛光摇曳,红泪纵流,晃动的光影里,透着诡异。

申蓝有些期待。

申蓝还在房间发呆,听得秦天在院中召唤。

不知何时,秦天已在院中准备了一张小几,两张椅子,摆着两只玲珑酒杯,一尊青花瓷酒瓶。

申蓝惊喜雀跃:“怎么这么浪漫?”

秦天斟上黄酒:“今晚月色特别清丽。”

果不其然,月朗星稀,寂静院落,竟能听得初夏蝉鸣。

申蓝欣然就坐,当时为一醉忘忧,常喝白酒。如今越发恬淡,更钟爱黄酒。

黄酒之特别,在于甜酸苦辛涩之外,独有鲜味。此间品尝为陈年绍兴酒,阅尽世故而其质愈厚,尤其鲜味更甚。

申蓝赞道:“从不知你这么知情识趣。”

秦天浅笑:“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月光下,申蓝见秦天侧面,原来平庸之中,还有这般的硬朗清爽,微闪的目光,似曾相识。

呆呆看着,无语。

秦天忽的脸红:“我可不是为了陪你喝酒,今天难得清闲,我教你用心剑吧。摄灵手机很简单,就和摄影一样,能摄取灵力普通的灵魂,能解困,也能作为灵魂容器,碰到难以超度的冤魂可以先摄灵,而后找高人超度。心剑就麻烦一点,首先要懂得基本的剑术,其次能以心御剑,愿力越大,剑气越强,可以克制凶魂。估计你熟悉剑招也要一段时间了。”

申蓝嘿嘿一笑,接过心剑,按秦天指示闭目凝神,原本只有剑柄的心剑缓缓延出剑刃,但倾尽全力也只达到半尺。

秦天安慰道可以慢慢体会,有所进步。

令秦天讶异的是,申蓝起身舞剑,先是一个漂亮的剑花,继而步法轻移,挑、刺、点、斩,似模似样。

申蓝收势,剑纳身后,不无得意:“我大学修的武术,剑法也学了一年。”

秦天嘲道:“演演霸王别姬差不多,还需要实战经验。”

申蓝正待回应,见秦天脸色一变,看着花坛一角。

申蓝望去,见一只美丽的金毛动物,两脚站立,定定地看着她。

如狐而形小,如鼬而面圆,眼如松鼠灵动漆黑,尾巴却长长拖地。

更妙的是,那动物异常镇定望着她,仿若津津有味欣赏舞剑。

申蓝脱口而出:“大仙!”

秦天示意申蓝噤声,小声道:“别吓着它。”

大仙果然似乎被申蓝惊到,往后蹦了一下。

申蓝欢喜道:“好漂亮。”

秦天惋惜道:“大仙往往世代守护家宅,随着老屋一批批倒下,他们就没了安身之所,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申蓝心一紧:“这儿也快拆了,它怎么办呢?”

大仙能听懂一般,水灵灵的眼睛表露出悲哀的神色。

申蓝小心蹲下身,对它说道:“要不你跟我走?”

秦天阻道:“你以为是养宠物么?你那狗窝已经够乱了。”

申蓝嘿嘿一笑:“这是我们家的守护灵物,一定会担待的。是不是?”

大仙蹦近一步,作揖一般低了低头,随即昂首靠近申蓝的膝盖,亲昵地蹭了蹭。

“你看,你看,它答应了!”申蓝开心大笑,伸手摸着大仙的柔滑皮毛。

“小心!”秦天一把扯过申蓝,搂在一侧。

申蓝低头一看,大仙身边多了一条约一尺多长,三指粗细的小蛇。

小蛇全身碧绿,如翡翠而亮泽,正吐信对着她。

“是宅神!”申蓝推开秦天的手,低身看着那美丽的爬行动物。

“我家每年祭祖时候都要祭祀宅神,爷爷说过,我们家的宅神是一条翠绿土龙,他小时候见过。”

小蛇围着大仙,绕成一圈,两者老熟人模样。

“想一起走么?”申蓝轻声问道。

小蛇亦颔首。

申蓝亢奋得又迎月舞剑起来,她的两个新宠物捧场地做起观众来。

秦天明白,这两位,在老宅繁衍恐怕已过百年,是几代的守护了,应是看着申蓝长大的,就像对子侄一样,自然不会害她,反而会好好庇佑。

只是,现代城市中,大仙和宅神任何一个已经罕见,这个宅子却如此福泽深厚,而生性淡泊的灵物竟能与人如此投契亲密,必定有所原因。

申蓝一转眼已给这两位取了名字,小守和小卫。秦天好奇又好笑得翻白眼,偏偏那两位还颇欢喜的样子,围着申蓝亲昵无比。

申蓝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怎么把守、卫带回去。

秦天对守、卫说了自己的设想,用摄灵手机暂时收容守、卫的元神,身体则当作工艺标本一样,包装好放行李一起。守、卫点头。

秦天正待叫申蓝拿出摄灵手机操作,守、卫却飞快闪开,直到花坛正中,站住不动。小守用前爪扒着泥土,示意申蓝他们动手挖开。

两人会意,取一边的碎瓦挖掘起来,上层泥土松软,越挖越紧实,申蓝已挖不动,看着秦天继续。挖到快到半米处,终于有所发现。

那是一只酒瓶大小的金属匣,申蓝辨不清材质,待秦天清理干净,忙接过来细看。只一反侧,盒子骤然打开,下方又落出一只盒子,拾起发现入手沉重,是乌黑的木盒。

不待秦天阻止,申蓝已迫不及待打开木盒,取出一卷宣纸。

展开,才发现已线装成册,端整有力的楷书,读来原来是一本五言诗集。

申蓝正待诵读,忽觉纸上原本落着的月光明亮起来,原来是胸口水晶圆盘又发出柔和的光泽,照耀着文字。

秦天总觉得事有蹊跷,守、卫为此书不肯走,必定有其来历。

思想间,秦天只见书册中一道紫光飞起。

眼前站定一位年约半百,清癯儒雅,身着紫袍朝服的老先生。

申蓝见状,瞠目结舌。

老先生抚须而笑,微一颔首:“老夫独孤至之,今日得见两位小友,实乃宿缘。”

申蓝很快缓过神来,见多鬼怪,怎么怕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实是接踵出现的异象频密了些,来不及消化。

秦天神情自若地拱手:“在下秦天。”

申蓝实在不习惯,灵异也就罢了,咋又玩穿越了?她该如何行礼?难道装模作样来个万福?

她有些紧张,竟傻傻地伸手过去准备握手:“我叫申蓝。”而后忽地醒悟,尴尬地缩手。

独孤豁达地笑道:“小友无需紧张,老夫虽在此一千二百余载,却也学得与时俱进,不用拘泥古时礼节。若小友不介意,叫我爷爷亦可。”

申蓝放松了些,细看独孤,华发未生,气宇不凡,看来大约五十左右:“还是叫大伯比较像,叫我小蓝好了,呵呵。”

秦天看独孤身上紫袍金鱼袋,问道:“先生是三品大员?”

独孤露欣赏之意:“这位小友见识不凡,老夫生时官至四品刺史,因小有政绩,御赐紫袍而已。小友非在三道五行中,老夫眼拙,不知可否赐教……”

秦天浅笑:“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问题。先生应为鬼仙,见识广博,不知能否解答。”

独孤皱眉摇头:“恐怕要令小友失望了。”

申蓝打断二人对话:“鬼仙我还没遇过,独孤大伯在修炼么?”

独孤面露惭色:“老夫生时确实修研道学,甚至以道学而得蒙圣宠,步入仕途。可惜始终无法舍弃凡尘俗事,未修成纯阳之仙。心有困扰,不解道家真谛,又不愿为夺舍,借尸之事,故修为止于鬼仙。”

秦天忽而想起多年前翻阅的四库唐人文集,问道:“先生莫不是独孤及前辈?”

独孤笑曰:“正是老夫名讳,及之为字。”

秦天转向申蓝解释道:“独孤先生是唐朝本地刺史,曾任三地刺史,政绩斐然,诗文俱佳,也是优秀的军事家。我以前看过先生文集,有所了解。”

申蓝不由肃然起敬,人才啊,现在则是标准的鬼才。

独孤却黯然:“在世时,只愿以道治世,保一州百姓,研风后八阵图习上古兵法,以报国家。人死灯灭,尘世一切皆落虚无,心尤不甘。或避世修身,早为人仙,不至如此。”

秦天正色道:“各州郡逢灾年,唯先生治下百姓,安然度日,不知天灾。一己所失,千百百姓所得,又有何憾。”

独孤豁然大笑:“小友所见甚是,老夫愚钝了。”

申蓝实在受不了这文绉绉的对话:“大伯怎么会在这匣子里?”

独孤解释道:“匣中乃老夫手迹,申家历代保存不易。四十年前,政局所使,申家为保此书,深埋土中。老夫亦不忍见当时局面,遁入此中,静思道义,以为修炼。现由两位所解,也是老夫造化。”

申蓝一喜:“这里即将拆迁,独孤大伯不如也跟小蓝一起走吧。我还有很多问题要向大伯请教。”

秦天点头赞同,有独孤及这本活字典,对申蓝之后的道术修为大有好处。万一有自己不能解决的困局,申蓝面临险境,相信独孤也会出手相助。

独孤应承了:“也好,缘分如此。”

交谈间,不知不觉,天已微亮。独孤返回书卷中,申蓝收了守、卫之灵,将二宠身体及书卷匣藏进行李,已不抵倦意,钻进睡袋见周公去了。

秦天看着申蓝的睡颜,想起在老宅的际遇,看来申蓝是有大福缘,希望此后她能无风无雨,夜夜安睡。

次日,申蓝回家看过父母,借口公事,下午就回老宅收拾好行囊上路。

回头最后看一眼老宅,毅然而去。

有些记忆,不会随着形体的消逝而灭。

有些记忆,却必须随着光阴冲刷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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