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掘道途(十四)

繁憬的房间永远都是如此冷清, 几乎没有一丝人气。

繁匀青绕开房间内层层叠叠的帘幕,她知道繁憬的东西很少,也知道这个人能藏东西的地方, 也就那么一个。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但再次来到这里时, 却发现眼前所见十分陌生。

像是从来都没有好好看过这里一般。

屋子里静悄悄的, 作为繁家家主, 这种重大的商讨会议,繁憬必须是第一个到场的。床铺被收拾得很整洁,书桌上的一切物件也摆放得十分整齐, 一丝不苟,一尘不染。

繁憬不喜欢有人伺候, 所以他的屋子从来都是自己收拾, 仆人们被命令不得进出他的房间, 只能在外院听候召唤。

繁匀青慢慢地走到了书桌前,紧闭的窗户隔绝了外面的阳光, 阴阴沉沉中,上方挂着的画似乎也多了几分寒冷。

她看了那副画一会儿,脑中努力回想着。

画中所画的女子背影有些眼熟,繁匀青隐约记得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这副场景,女子孤独的背影站在白雪茫茫中, 执伞而立, 像是在看着什么人的离去, 又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归来。

……这幅画。

繁夕……?对了, 繁匀青猛地一惊, 忽然想起在百日局中,名唤做“桃音”, 自称是她前世的那团黑雾,最后一次带她去见恶女夕。

桃音说,她们要去看看恶女夕悲惨的结局。最后一次见到恶女夕,她就是这般撑着一把伞,站在雪地中,背对着繁匀青。

所以这画上的人,正是那位家主,繁夕?

如果这画上的人是繁夕,那么一定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她的人画了这副画。

既然到最后繁夕众叛亲离,还会有谁为她作此画?

繁匀青看了画一会儿,没看出来什么名堂,苦思半天也不得其解,有些索然无味地收回了目光,低头用目光在书桌上巡视着。

书桌上也没有什么可以看的,繁匀青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

她就说,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幅画的左下角,因为当初主家夫人的行为,被略微烧毁了一些。现在那里还留下了灼烧的卷曲痕迹,正是因为画角卷起的位置,有些露出了画的背面。

繁匀青眯起眼睛,好像看到了画的背面有黑色的线条。

她四下看了看,拖过繁憬在书桌前坐的凳子,踩在上面,伸手去拿高高悬挂的画。

窗户明明关着,屋子里也寂静极了,但当繁匀青伸手抓住画的时候,那些素色的帘幕拂动了起来,仿佛有风从它们中间流过。

繁匀青扭过头,盯着门口的方向。

有人进来了。

虽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但她有这样的预感。

繁匀青一咬牙,将画扯了下来。

轻飘飘的画被扯下来后慢慢地落了下来,将繁匀青当头盖住。她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女子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这是一道门,你,确定要推开吗?”

什么?

繁匀青微微愣住,将脸上的画扯了下来,错愕地回头张望着,却没有发现一个人,更不说什么女子。

但这声音很熟悉,熟悉得……在她听来的一瞬间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到底是谁?

有人在看不见的虚无处,无声叹了一声气。

繁匀青没管那么多,只想趁着繁憬还没回来时,赶紧研究研究这副画。

繁憬虽然没有说过动了这副画到底有什么下场,但是看他对这画的珍视程度,只怕有人胆敢对画有半分觊觎,都会被他豪不留情地除掉。

繁匀青手忙脚乱地将画展开来,捏着画的一角将它翻过来,想看看后面到底是什么。

入眼是一首诗,从右至左先是题目,题目的侧上方有一枚印章,大概是一个人的名字,用的是古印文,繁匀青辨认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是谁的名字,隐约看得出来是三个字。

这诗的名字是《醉从游》——“今夜偏知天逢雨,执伞外出见影绰。”

她看了一句就没再继续看了,执伞?伞……这和繁夕有什么关系吗?

繁匀青急着往下看,于是跳过了诗句,看到下面画着东西。

似乎是某种东西的步骤图,被拆解得十分细致,最上方是最简单的线条,还有一个圆形……也有点眼熟。

又是在百日局里见过的?

繁匀青仔细想了想,但是这次没有想起来。

她想继续往下看,作为一个繁家人,即便是没有可以学习过繁家的设计艺术,但是总有一种天生的敏锐,对于设计图的敏锐。直觉告诉她,只是一副设计图,但就是不知道成品会是什么。

毕竟没有将成品图放在开头的设计图,实在是少见。

还没有继续将背面翻过来,繁匀青忽然头皮一阵发麻,这时候,旁边伸过一只手,按住了画。

繁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他按着画,轻笑了一声:“有什么好看的?”

繁匀青战战兢兢地转过头,正对上繁憬笑得人畜无害的脸。冷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她想了想,说:“……家主好。”

繁憬没有理会她,甚至没有再多给她一个眼神,也不惊奇繁匀青出现在这里,同时不好奇她的目的。

他低身在书桌上翻找了起来,找到了一张篇幅很大的白色宣纸。

“出事了,你知道吗。”

繁憬垂着眼将纸抽了出来,语气平淡。

繁匀青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结巴地回答着:“知、知道一点……听到说了……”

繁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扬起嘴角笑了笑:“出事也只是我的事,繁家从来都很会将自己摘出来,美名其曰为了家族的荣誉,将有罪的人从家族中驱逐。”

繁匀青感觉他话里有话。

“所以你不必担心,”繁憬将画从傻愣着的繁匀青手里抽了出来,“就算风雨欲来,繁家也会屹立不倒。”

繁匀青有一种很惊悚的感觉……因为过去的十多年里,繁憬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般对她“和善”过。

繁憬顿了顿,继续说:“你的弟弟,从来都不是池中物。”

更不会是人们看到的纯良无害。

繁匀青不知道该说什么,挠了挠嘴角,嘿嘿地笑着:“……家主在说什么,我好像听不太懂……”

“没事。”繁憬温温和和地笑着,他这样笑着的时候总是好看的,只可惜很少展露出这般的笑容,“以后会懂的。”

他将画用白纸卷裹了起来,然后扯下绑发的头绳,把卷好的画捆好,放在繁匀青手中。

“只怕到时候我不能带她了。”繁憬的目光落在画上,温柔,不舍,却又果断,“还是给你比较好。只不过这画中藏着一个秘密,在你还没有做好准备之前,不要打开来看。”

繁匀青睁大眼看着他,当他这样说着的时候,她总有一种错觉,这像是在告别。

是那种,永远的告别。

“出去吧,”繁憬转了身,拍了拍被繁匀青踩过的凳子,坐下淡淡地道,“他们马上要来了。”

“谁?”繁匀青问。

繁憬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笑了笑。

那个笑真的是美极了。不同于以往他总是笑得放荡不羁,这笑容透出一种出尘的美。

繁匀青第一次见到他笑得如此好看,只是这时候并不知道,她这是最后一次见到繁憬了。

“那我……告辞。”

繁匀青抱着画,冲繁憬低了低头,转身走了出去。

繁憬不再言语。

她转过头,只看见那个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背影静静地坐在阴影中,孤独,而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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