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去召人, 前往重云山。”殷鸿渊说,“虽则希望渺茫……但我还是要一试。”
“阿初和太子妃……?”
殷鸿渊神色有些暗淡,似乎失去了信心:“阿初……阿初见我犹豫, 大概是对我失望了, 于是跑上重云山, 我没有找到她, 这也是我会在重云山上遇到那个奇怪老头的原因。他告诉我郁梨格的身份, 与虎式有关,他也说了郁梨格被抓来的原因……”
“虽然不是很懂,但我只知道, 如果落到他们手中,郁梨格不会再回到我身边。”殷鸿渊声音有些恼怒, “但她是我的妻子!如果我任由我最重要的妹妹和妻子就这样失去, 那么以后……”
“但你对这里也不熟悉啊。”繁匀青撑着下巴说, “他们有异于常人的力量,你带再多的人前去, 也是送死吧。”
“我一定要去,今晚多有叨扰,先告辞了。”
孟驳在那边听见殷鸿渊告别的话,也顾不得吩咐还在同他们商讨事情的繁家子弟,而是连忙对殷鸿渊道:“殿下, 您要走了?”
殷鸿渊站起身, 还是客客气气的:“我还有事, 必须先走一步。”
他要走, 这屋里的人也留不住。殷鸿渊走到门口打开门, 正好门外站着一个少年,似乎正要推门进来。
他只是将殷鸿渊打量了一番, 话都没有问,径直朝着屋里走了进来。
殷鸿渊有些奇怪,于是停住脚步,想看看这少年的身份。
“父亲,母亲。”繁京桐走进门去,礼貌地点了点头,一转头看见还坐在桌子旁边的繁匀青,“姐姐怎么也在这里?”
繁匀青没答话,繁婉须神色一变,笑得有些僵硬:“京桐,你来这里……”
繁京桐并没有理会她的话,转头看着前来回报的繁家子弟,问:“人还没有抓到吗?”
“是……”那弟子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看着繁京桐,纵然他的言辞平淡,似乎只是简单一问。
繁匀青做着自己的事情,将画慢慢卷了起来,冷眼看着繁京桐想做什么。
繁京桐笑了笑:“我之前说过,午夜之前若还没有消息,那便请繁家守护出手,捉拿繁憬,给我繁家、给朝廷、给太子,一个交代。”
他侧过头看着还站在门口的殷鸿渊,问:“您说是吧?太子殿下。”
殷鸿渊敢肯定他之前没有见过这少年,看来这便是取代繁家上一任家主的新任家主,果然也不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善良人,在这种情况下能一眼看出他的身份,只怕后面没少做功夫。
不过他倒是也没想到,自己来了夙城一趟,倒是把繁家给革新了一遍。
“孤只等最后结果,还望家主处理妥当。”殷鸿渊冷冷地抬眼回视繁京桐,客套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临走之前,他忽然想起繁匀青,并不打算让她这么安生:“对了,繁家的小姐,你要寻求的答案,在重云雪山之上的风雪中掩埋着。”
繁匀青还在卷画的手微微一抖,面色倒不改半分:“是么?多谢殿下提醒。”
殷鸿渊离开了,留下这一家人在屋里。
孟驳夫妻才觉得两边头疼,一边想阻拦繁京桐做出这番决定,一边听到重云雪山就心惊胆战,生怕繁匀青乱来。
“稍后我会传令给繁家守护,父亲母亲不必多言。”繁京桐不想他们对自己的决定再有干扰,吩咐那名弟子下去后,便打算离开了。
“可那位……”孟驳道,“他之前就与繁憬关系要好,你这道死命,会违逆他的心思!”
“那又如何?”繁京桐并不在意父亲的警告,“作为繁家守护,守护每一任家主,必要时听从家主命令,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尽如人愿,他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繁匀青嗤笑一声:“家主还没坐上,就厉害坏了。”
繁京桐不在意地笑笑:“应该学着怎么做事了,先要把乱七八糟的事情斩断。倒是姐姐你,最近还是不要乱跑,老实在家里等姐夫回来。”
这是自然——她要等到度华年回来,好好地问问他,把一切都搞清楚。
她是这样想的,可是抱着画走出门去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心脏跳动得很快。
这幅画有着奇怪的能力,让她无法平静下来。
一直回了房间,繁匀青坐在床边,慢慢地将画展开,看到了上面的女子。
繁夕,繁夕。
繁夕……
她在心里念叨了许多遍这个名字。
“繁夕……”她望着女子遥远的背影,“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
去重云山——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
繁匀青盯了一会儿,直到那边繁京桐屋子里的灯再次熄灭,她抱着画,走出了门。
*
雪山之上再次恢复了寂静,老头还站在道路中央,佝偻着腰,低头望着方才被殷鸿渊扑乱的一堆雪。
站在两旁的黑影慢慢走了下来,走到他身边。
那些都是和他一样的人,也与他一样身着黑袍,所以站在道路两侧,模糊的雪景中,远远地看去就像一个个模糊的黑影。
再没有任何的说话声,黑影们拿起了自己的工具,像是受过训练一般,有条不紊地凿冰、修整坎坷的路面,除掉野草。
只要有一方土地,野草终会再生出,只要重云山的雪不停,路面依然会被冻住。
神只是加速了这个进程。
所以他们不得不一日复一日,在此开凿道路。白日所有的努力,在午夜之后,全部化为乌有。
老头也沉默地跟在队伍最后方,他太老了,行动实在不便,只能帮着将除掉的草搬到路面之外。
天际出现第一丝遥远的浅白时,晨曦之中,两名女子一同朝着黑袍的队伍走了过来。
*
度华年手中拿着伞,慢慢地抽出藏于其中的刀“映雪”,神色发寒。
“我再问一遍,”他慢慢地转过刀锋的方向,一瞬间的寒芒照亮了他幽深的黑眸,“她在哪里?”
荆平天耸了耸肩,用十分无所谓的语气说:“死了。”
“死了?”度华年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像是听不懂意思。
“死了啊,”荆平天看着他的样子,大笑起来,“我想了一下,不管她是桃音还是那女人,死了都是好的。”
他看着度华年的脸色越来越冷,越发觉得心里痛快,笑得更加高兴了:“哎,你没见到当时的情景,我就这么随手掐死了她,像掐死一只小鸡那样——特别轻松。”
“然后?正好虎式部的那群畜生闻到了味,前来搜寻,我就顺便把还没死透的人扔给了他们……”
荆平□□度华年走近了一步,得意扬扬笑道:“让你连尸体都看不到!”
不可能的……
这不可能。
她明明还在繁家,明明还在家里等他回去。
怎么会突然跑到了这里……怎么会突然遭遇……
耳旁隐隐约约传来轻灵的笑音,她的模样浮现在脑海中,这只会让理智被烧毁得更加快。
纵然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相信,但那一瞬间,荆平天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度华年抬起逐渐变为血红的眸子,冷得令人胆颤。
他持刀的手动了,电光火石之间,挥刀砍在荆平天的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