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了……以后再说吧。”老王头前脚已经进了屋,就赶紧打住了话题。
王老头手脚倒也麻利,不仅把王所长带来的菜肴板板整整装进了盘子里,还亲手炒了四个热菜,一起端了上去,满满当当摆了一大茶几。
已经坐了下来的黄顺昌就对着仍在忙里忙外的老王头说:“老王,你别忙活了,赶紧坐下来,一起吃喝。”
老王头就说:“我还有一瓶好酒呢,给你拿出来。”
黄顺昌说:“我们不是带来一箱嘛,就不喝你的了,留着以后喝吧。”
老王头说:“我自己又不喝酒,放在那儿干嘛呀。”说着就上了里屋。
王所长瞄一眼老王头微驼的背影,不屑地小声嘀咕道:“一个糟老头子,能有啥好酒?”
黄顺昌只是抿嘴笑,没有接话。
“你笑啥?”王所长问。
黄顺昌说:“我倒想看看,在你王大所长眼里啥酒才算是好酒。”
王所长撇了撇嘴,说:“不信等着看,我估计他拿出来的,充其量也就是高度二锅头。”
黄顺昌面色平静,笑而不语。
不一会儿,老王头出来了,怀里抱着两瓶酒,小心地放到了茶几上。
王所长看过去,两眼顿时直了,连下巴都快惊掉了——两瓶酒竟然一瓶是茅台,一瓶是五粮液。
黄顺昌仍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拿眼瞪着王所长,一下一下意味深长地挑着眉梢。
王所长这才正眼打量着老王头,问道:“我说老王啊,这么好的酒,是谁送你的呢?”
这话出自穿警服的王所长口中,在老王头听来就别有一番味道在里面,吞吞吐吐地应道:“没……没……不是谁送的……是……是……”
王所长接着问:“那你的意思是你自己买的了?”
老王头惶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王所长不满意了,冷着脸说:“你这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真让你给搞糊涂了。说实话,到底是不是买的呀?这酒可很贵着呢。”
老王头说:“这酒很贵吗?我真不知道值多少钱。”
王所长说:“可不是,正品货要好几千块钱一瓶呢!看不出来嗬,你老王还是个有钱的主儿!”
老王头慌乱起来,摇着头说:“没钱……没钱……我一个穷光蛋,哪有钱买这么贵的酒,不是买的……不是买的……”
“那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你说来我听听。”王所长穷追不舍地问下来,真就跟审犯人差不离。
黄顺昌一看这阵势,就插话打圆场说:“王所长你也真是的,有酒喝就行了,何必刨根问底呢?瞧把老王给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人家老王可是个实诚人,你可别硬往坏处琢磨人家。”
王所长干笑两声,缓下声音说:“我可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像老王这样经济条件的人,喝这种酒,有些超标了,好奇……好奇呗!”
黄顺昌仍在兜着,故意不说话,只是招呼道:“来……来……赶紧喝酒……喝酒……边喝边聊。”回头见老王头仍站在那儿,就邀他坐到自己身旁。
老王头摇摇头,说:“不了……不了……我不喝酒……不喝酒了……你们喝……你们喝……”
黄顺昌佯装生气地说:“老王你这是干嘛呀?我们又没把你当外人,再说了,怎么说这也算是在你家里,不但要坐到桌上一起喝,还要拿
出个做东的样子来,你说是不是?”
杏花一听这话,赶忙站了起来,礼让道:“老王,你坐到里面吧,这边是正座,我坐着不合适呢。”
王所长没说话,面色平静,脚下却不易察觉地动作着,在杏花的脚面上轻轻踩了踩,那意思很明显,是要她坐在这儿,不要给那个老王头腾地方。
杏花只得重新坐了下来,表情复杂地望着老王头。
老王头一脸尴尬地摇着头,站在黄顺昌身后一动未动。
黄顺昌起身,扯着老王头的衣袖说:“你就别推让了,过来……过来……就坐到我身边来。”
老王头仍往后趔趄着身子,借口说:“我还得去给你准备饭呢,烙葱花油饼咋样?”
王所长打心眼里不情愿跟这个糟老头子一起喝酒,就插话说:“看不出来,你还会烙葱花油饼?真是不简单!不过那一口可不错,我打小就喜欢吃……喜欢吃……”
老王头一听王所长这么说,硬扯下了黄顺昌的手,不迭声地说:“可不是,做葱花油饼我可拿手了,我这就去做……这就去做……”
黄顺昌朝着王所长一瞪眼,有些怨气地说:“你说你王大所长,吃啥油饼啊,这么多的菜还填不饱你的肚子呀?真是的,当领导的就是腐败!”
王所长嬉笑着说:“咱这不是实话实说嘛,到你这儿没拿自己当外人不是。再说了,他说会烙油饼,我还不相信呢,想着让老王露一手看看呗。”
黄顺昌说:“这倒也是,你们说起来还是一家呢,实在些也好,不过吧,这油饼要烙也不要紧,先喝几杯酒后再烙也不迟。”
王所长说:“七张八李十二王,别看都是一个王子,却未必是一家,有老虎头上的王,也有老虎屁股上的王,你们说是不是?”
黄顺昌听得出来,王所长这话明显有羞辱的成分在里面,就朝着他眨巴了眨巴眼,意思是让他不要太过分了。
“那是……那是……不一定是一家的,就算是一家,辈分也不一定论得起来,你们喝……你们喝,我这就去烙油饼去。”老王头依然满脸谦和的笑容,转身朝着里屋走去了。
王所长一把抓过了那瓶茅台,边开着封边嘀咕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他竟然还有这样的好酒,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因为黄顺昌之前早就嘱咐过杏花,要她不要随意说话,更不能随便点破啥,这时候虽然看得清清楚楚,想得明明白白,但却不好随便把事情挑明了,心里不住地冲动着,有好几次话都滑到了嗓子眼里,却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黄顺昌说:“王大所长,你们这些做警察的是不是都这样,这看人的眼神吧,跟变色了,跟正常人不一样。”
王所长眼一瞪,问:“咋就不一样了?”
黄顺昌说:“我觉得吧,你们看人的时候,要么是从门缝里看,要么是反面着看,反正都有些不正常。”
“黄兄,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职业特点呗,离谱的事情打眼就能看个三分透。”
黄顺昌问:“你就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也不是没有。”王所长应一句,随压低声音说,“可今天这酒吧,不得不让人怀疑。”
王所长说:“一来是怀疑这酒的来历不明,这二来嘛……”说着把酒瓶嘴儿拿到了鼻子下面,吸着鼻息闻了闻,接着说,“二来是怀疑是不是假酒,现在这些名酒假的可太多了。”
黄顺昌说:“这可真是职业特点了,疑神疑鬼,好坏不分。”
王所长没接黄顺昌的话,蹙着眉,认真地嗅了起来。
“咋样,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黄顺昌问。
王所长像是不相信自己的鼻子似的,又倒了小半杯的酒,端到鼻下继续闻了闻,接着再用舌尖舔了舔,这才颔首道:“嗯,不像是假的……不像……还他娘的是真货来!”
“行了……行了……你就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喝酒……喝酒……”黄顺昌说着,从王所长手中夺过了酒瓶,往酒杯里倒起了酒。
倒满一杯后,黄顺昌先递给了王所长。
王所长不接,望着杏花那张嫩生生的俏脸,说:“这第一杯酒,还是给美女主任吧,也算是借这个机会,为她上任表示祝贺了。”
杏花也推让起来,说道:“不行……不行,这头杯酒我才不能喝呢,总该有个老少年长吧。”
黄顺昌接话说:“王所长,这头杯酒你就别再推让了,就祝你连升三级,马到成功吧!”
王所长说:“那好……那好……借你吉言了。”说着话,接过了酒杯。
黄顺昌朝着里屋瞥一眼,又开始倒第二杯,边倒边说:“所长老弟,我现在跟你说个实话,其实这第一杯酒啊,本来我是想着给那个王老头的。”
王所长一愣神,问道:“老兄,你说啥?”
黄顺昌重复道:“这第一杯酒,本来我是打算给王老头的,他却硬是拧着不上桌跟咱一起喝。”
王所长凝起了眉头,禁不住问道:“第一杯酒干嘛要给他?”
黄顺昌只管呆着脸倒酒,没有回应他的话。
直到把另外两杯也倒满,自己留一杯,另一杯递给了杏花。
杏花却把酒杯推了回来,哀求道:“我今天不能喝了,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就……”
黄顺昌说:“不行,今天这酒必须要喝,要不然能对得起王所长吗?”
王所长从黄顺昌手里接过杏花那杯酒,递给杏花,说:“其实吧,今天我来,主要是祝贺你当选治保主任的,这酒你要是不喝,这不是不领我的情,不给我面子吗?”
杏花哭丧着脸说:“心意我领了,可是……可是……”
黄顺昌嗔怒起来,喝一声:“可是啥可是?还有比王所长对你的感情更重要的吗?”
杏花说:“这不是特殊时期嘛,来好事了,不能喝酒的。”
王所长脸色一阴,问:“真就那么巧吗?”
“是啊……是啊……”杏花点点头。
黄顺昌坏笑着玩笑说:“王所长,要不要亲自查证一下?”
王所长手指戳点着黄顺昌,笑骂道:“你老兄真是个阴贼,简直是阴到家了,这咋好随便查证呢?要不这样吧,您亲自动手摸一下如何?”
“滚一边去!”杏花嗔怒起来,骂道,“你们俩简直就是一对色狼,臭味相投,坏透了……坏透了……就积点儿口德,赶紧喝你们的酒吧。”杏花佯装生气地俏骂道。
王所长朝着黄顺昌挤眼弄鼻地嬉戏道:“黄兄,她咋知道你是色狼呢?是不是那个……那个啥过了呢?”
黄顺昌微微连一红,正经说道:“当着老王的面,咱们还是正经点吧,荤话说多了不好。”
王所长问:“这有啥呀?不就是开个玩笑嘛,他一个看水库的,还能把咱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