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路远森也爬了起来,和林烟并肩坐着,他的眉头微蹙,却并没有打断她。
那天晚上我兼职也不顾了,跟着他一起去了一个酒店,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进那么豪华的酒店,我心中又是新奇又是不安,但是我尽量地让自己表现得像是个久经职场的女性。
可到包厢后我还是吓了一跳,里面只有男人,而且围着桌子坐了一圈,我故作平静地坐了下来,他们一个个虽然西装革履但脸上却都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们问我是哪个大学的,我刚想说我不是学生但是路鸿焱已经抢先回答出了我学校的名字,他们一个个赞不绝口。
没过多久他们便开始跟我敬酒,不是一起,而是是一个接着一个,我慌了,连忙看向路鸿焱,他却正忙着跟其他人谈话。
我敌不过他们的轮番攻击,勉强喝了几杯,几杯下肚头便开始晕了,我推辞说自己真的不能再喝,但是他们一个个依然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
我再次向路鸿焱发出求救信号,但是他也正被几个人团团围着灌酒,我没有办法,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我也不知道那天到底喝了多少杯,只知道我的头越来越晕,身子越来越轻,我看着无数个身影在我的眼前重叠、漂浮,渐渐的,我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置身于一个陌生环境之中,我的脑袋一片空白,看着眼前洁白的天花板,我甚至有一种已经离世了的荒凉之感,我内心突然无比恐慌,稍微动了一下身体,浑身上下的骨头像是散架了一般疼痛,我非常小幅度地翻动了一下身体,当我看到眼前的画面时,我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说到这里林烟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簌簌地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下来。她的双手捂住脸,身体一直在发颤。
一切的一切……竟然是这样……路远森怔了半天。
虽然她还没有说完,但是他已经明白了一切来龙去脉,他把已经哭得说不出话的林烟揽入怀中,下巴轻轻地抵着她的额头,像是在安慰一个受了伤的孩子。
这些年,全然是他错怪了她;这些年,他竟丢弃下她一个人让她独自承受了这么多……他的心中一时犹如电闪雷鸣般在翻滚着。
此时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区里的路灯熹微地映在客厅里洁白的墙壁上,隐隐约约才能看清楚沙发上的两个人,林烟在路远森的怀抱里渐渐平静下来。
可是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我瘫坐在床头,看着白色床单上的点点殷红,万念俱灰。
路鸿焱坐在旁边,脸上依然是那样一种阴冷,从他的语气中我感觉到完全的是一种公子哥一贯的无所谓态度:“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生了,昨天我也是被人抬走的……”
我麻木地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床头柜上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钞票来:“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两万块钱你先拿着吧。”
他把钱放在床上,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意味,或许在他眼里我跟那些做小姐的没什么差别。
当时我很有一种拿起那两万块钱狠狠砸到他脑袋上的冲动,就像那些电视里演的,很潇洒,对吧?
可是我没有,我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如死灰。
我任凭自己的身体随着地心引力在床上缓缓滑落,我躺着,脑海中像是电影倒带般闪过许许多多的片段,有你,有爸爸,有妈妈,有弟弟。
你们的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暖,却让我不寒而栗,我不敢去面对你们,哪怕只是我脑海中的幻象,因为我,再也不是那个我了……
我当时甚至想,就让我这样躺一辈子好了,或许当我长睡不醒的时候,一切的一切,就得到了解脱。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剃须刀片,伸向了我左手的动脉……
说起这些的时候林烟的双眼里噙满了泪水,她瞪大了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似乎是想抑制住不让眼泪落下。
突然放在我外套口袋里面的手机响了起来,平时我最爱听到的声音此刻却像是刺耳的闹铃一般将我从昏沉之中唤醒。
我从地上捡起外套,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刚刚听到爸爸那一声虚弱的“烟儿”,我的眼泪瞬间就像决堤的河水一般涌了出来。
我失声痛哭,那边的爸爸妈妈吓了一跳,我笑着跟他们说我没事,只是心疼爸爸原来一直洪亮的声音怎么突然就沙哑了。
后来妈妈接过电话小心翼翼地跟我说着这些天他们的情况,爸爸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现在做透析都已经没钱交医药费了,爸爸害怕起来,突然就想听听我的声音。
从妈妈的哽咽中我听出了绝望,我没有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我像个被人提着线的木偶般僵硬地爬了起来,把那叠鲜红的钞票揣进怀里,坐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
我回学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钱给妈妈汇过去。
我僵硬地做完了一系列事情,回了宿舍。宿舍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我的手机又响了,是你的来电,我像是听到一个□□滴滴答答地宣判我的死期倒计时一般,我头皮发麻,不敢去拿起那平时最爱不释手的玩意儿。
我像个疯子一样把头埋进被子里,任由自己歇斯底里地哭喊,哭到我嗓子都快哑了,我才捡起被自己仍在角落里的手机,给你回拨了一个电话。
路远森不自觉地跟随着她的话语回忆起那些最不堪回首的片段,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每每回想起来就像是刚刚发生过一般清晰,他闭上眼睛,一切的一切,竟是这般阴差阳错……
从那天开始,我突然害怕起一切,我害怕听到你的声音,害怕妈妈在电话那头的嘘寒问暖,甚至看到学校门口那些停驻的车辆我都有一种要快点逃离的想法。
我觉得自己很脏,脏到再也洗不干净的地步,每次看到你给我发的短信,我都有一种甩自己两个大嘴巴的冲动,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一世,我曾经那么挚爱的白衣少年,已经千疮百孔的我该如何来面对你呢?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混一天是一天,突然有一天我又接到妈妈的电话,她告诉我爸爸终于找到配对的□□了。
在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一秒钟的时候她声音却又冷了下来,她说出了一个我这一辈子想都没有想过的天文数字,我一时像是从天堂掉落进了地狱。
她复又安慰我说这些坎总会过去的,哪怕是砸锅卖铁或者死皮赖脸地到各个亲戚家去借都会凑到钱,我挂了电话,整个人又陷入一种颓靡之中。
妈妈说让我不要担心,但是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我止不住地一直流着泪,拿出手机好几次都想拨通你的号码,可是我都抑制住了,因为我知道给你打电话除了让你跟着担心也没什么用。
那天晚上我一整夜没有闭眼,我在走廊上徘徊了好久,终于在第二天太阳刚刚露出一点微光的时候下了决心,我知道这背后将会是万劫不复,但是在这些纷纷扰扰的压迫之下我也只能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我课也没有上,直奔上次那个让我有着不堪回忆的办公楼,对于我的到出现鸿焱没有丝毫的惊讶,他像是预料到我会再次去找他一般淡定。
我把家里的情况跟他说了,可是他却只是漠然一笑,我虽然想过他可能会是这种冷漠态度,可是当我真正亲眼看到的时候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心头发颤。
如果说第一次还算是意外的话,那么这一次,便是真正的交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