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今日有些停顿,一是说道当今圣上,二便是她的婚事。
刘萱默默的听着,她以为自己可以点头应好的,可是她开不了口,有水珠从她脸颊滑落滴溅在地上,她死死咬着下唇,想逼着自己应一声好,可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当着他的面,应下与别人的婚事,尽管她比谁都清楚,那才该是她真正的归宿,可她就是做不到。
她能做到的便是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哽咽出声,不让自己说出那句不好来,她答应过他的,回京之后便与他成亲,可如今回了京,却是如今这番模样,他与她说着的不是他们的婚事,而是他为她主婚。
李澈听着里间水珠滴落的声音,眸色更加幽暗了,只是面上的神色却显出一丝温柔来,原本清冽的声音都变的柔和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低声道:“别哭萱儿……孤说过,只要是你想要的,孤都会给你。”
听到这话刘萱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朝着门外吼着:“我不要你这样!我不要你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你取妃也好有孩子也罢,我都不想你瞒着我,同我将话说明了有那么难么?!”
李澈听着她的吼声长叹了一声:“难,萱儿,很难。孤做不到当面告知与你,孤更做不到让你看着,孤只能让你走,孤甚至不敢去送你,因为害怕那一送或许送的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心。”
“我宁愿你亲口告诉我。”刘萱哭着道:“我宁愿看着你娶亲,守着你陪着你渡过这些身不由己,而不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些事情,不是任由自己一人在那胡乱猜测……”
李澈闭了眼轻声问道:“现在呢?”
刘萱一愣顿时收声,她低了头哽咽着低声着:“我不知道……”
一抹失望从李澈的脸上显露出来,他自嘲一笑:“罢了,邓玉会好好替我守着你的,看着你好便够了。”
他说完默默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扉,而后脚下一转便朝外走去。
听得他的脚步声。刘萱慌乱起身,飞奔至门前想要打开房门。
李澈闻声止了脚步,回身朝那紧闭的门看去。
可那扇门仍是关着的。
刘萱双手扶在门栓之上有些颤抖,良久之后她缓缓放下了。她看着紧闭的门,似乎想将这门扉看穿,她朝门外大声道:“没了我,你会是一个千古帝君万人歌颂,你不该有我这样善妒的女子污了你。”
她的泪决堤了。她闭了眼任由泪水潸然而下,她用尽力气朝门外吼着:“千古帝王最是寂寞,所以你现在是孤,以后是寡人,不是不想陪你,不是不心仪你,只是不愿我的心仪成为你的负担,我的性子已经无法改变,你的责任和身不由己也不会改变,我只愿你这一世万人歌颂千古留名。”
李澈闭了眼默默仰了头。而后又睁开看着天上的明月道:“好,如果这是你要的。”
说完他再也未曾停留片刻,大步走出了院子。
听着外间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刘萱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滑坐在地,她蜷缩着,将自己的头深深埋在膝间。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秋菊略带担忧的声音:“小姐……”
刘萱仍埋首膝间,带着鼻腔应了一声,表示自己无事。
听着这带着浓浓鼻腔的声音,秋菊与冬梅沉默了。二人互看一眼皆是一声叹息。
这一夜刘萱失眠了,这一夜京中失眠定然也不止她一人。
太子府内书房一盏灯火,也是燃到了天明。
刘萱回京的消息已经传开,而她与邓玉的事情随着她的归来。在沉寂了半年之后又重新传的沸沸扬扬,刘萱不用出门也知道如今的人们会如何看她。
人贵有自知,刘萱宅在府中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着李澈的话,她原本想去拜访宁王,可转念一想这事李澈肯定早有了打算。便又老老实实的坐下了。
原本刘萱就鲜少出门,如今倒也不觉得与平常有何区别,只是闲下来时总忍不住一人愣愣出神,她有些害怕这个冬季的到来,因为这个冬季之后,一切都会不同了。
她想起那个爱屋及乌,只见过一面的当今圣上,他对李澈的宠爱是那么的明显,身为帝王那是多么难能可贵,李澈自幼失去了母亲,当今圣上在他心中有多重,她完全能感受的到。
她无法想象真到了那一天,李澈要如何面对。
她有些后悔了,后悔的不是自己的选择,后悔的是不该在这样的时候做出这样的选择来。
她突然萌生了逃离这一切的冲动,离开京城,离开李澈,也离开邓玉。
离开这些爱恨情仇,将这一切都放下,逃的远远的,去一个谁都不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
可是,她也只能想想罢了,她已经无法面对李澈,她不想再无法面对邓玉,她也不想再让那些关心她的人在乎她的人失望和伤心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不想了,事已至此多想已是无用,后悔也只是伤人,事到如今她只能当自己是个木头人一般,任由着风浪将自己推着朝前走。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声名狼藉的程度,白天她在院中看书,突然听见外间隐隐有传唱之声,她原本不甚在意,可那传唱之声竟越来越响,最后竟是响彻了整个刘府。
她放下手中的书细细听着,这传唱的歌谣仅仅几句,很快她便听了个清楚。
“蜀地有一女,性擅媚不知羞,惑我储君迷我神将,狐媚转世令我君将不睦,若不除必有忧,妲己降世易有乱兮……”
挺清楚唱词的不仅仅是刘萱一人,一旁的冬梅气红了一张脸,破口大骂:“这帮混蛋在胡乱唱些什么!看我不撕烂他们的嘴!”
说着她便怒气冲冲的想要朝外走,刘萱叹气出声拦下了她:“你若真出去只不过给了那些人喷击的对象罢了,再者这么大的声音传唱者定有数十人,这么多的人在此传唱。显然这天下人都是这般看待我的,你能撕的了一人的嘴,难道还能撕的了这天下人的嘴?”
冬梅闻言便有些急了,她看着刘萱都快要带上了哭腔。手指着外间那声音传来的地方:“难道就让他们这么污蔑小姐!”
刘萱叹了口气,半垂了眸子看向手中的书低声道:“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便是按兵不动,这也是如今我们唯一能做的。”
她想到此处抬眸朝冬梅道:“你前去宁王府,告知邓玉切莫为我出头,这般声势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让他稍安勿躁,切莫上了别人的当!若是他不听劝,便告诉他,若是他真的为我出头了,便是害了我,坐实了惑君媚将的传言!”
冬梅点头领命,刘萱又吩咐道:“不可从大门而入,你且去西边院子从那边翻墙前往宁王府。”
冬梅应了一声表示知晓,而后运起轻功朝西院纵身而去。
秋菊目送着冬梅走远,回眸朝刘萱问道:“如此不闻不问。事情会不会愈演愈烈?”
刘萱没有回答,这个答案几乎是肯定的,流言有多厉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初就是因为流言,刘氏才会落到族散人亡的下场。
正如她对冬梅所言,这番声势必定有人在后推波助澜,她虽不知是何人在背后怂恿,但她知道那人既然出了手,就不必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她。
秋菊见她不答,略带着犹豫问道:“此事可要知会太子?”
“不用。”刘萱微微一愣。而后摇了摇头,这事只怕现在已经传到了李澈的耳中,李澈不是邓玉,他有多冷静自持她比任何人都知晓。她能想到的李澈定然早就想到,他也定当明白,现在不是任何人该出面的时候。
秋菊闻言皱眉道:“可任由他们这般胡乱传唱,后果定是不堪设想的。”
刘萱见她是真的着急,朝她微微一笑宽慰道:“按兵不动只是暂时的,我定然不会让这事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秋菊听闻这话才略略放下心来。自家小姐有多聪慧,她是知晓的,小姐既然这般说了,想必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当下朝着刘萱微微一笑:“谨听小姐吩咐。”
刘萱点了点头坐在桌旁静等着冬梅回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冬梅回来了,她颇有些尴尬的朝刘萱道:“奴婢去见了世子,将小姐的话转告给了世子,世子很生气……”
刘萱点了点头,邓玉什么时候不生气她才觉得奇怪:“然后呢,他说了什么?”
冬梅看了刘萱一眼飞快的低下头去:“世子说:爷在你家小姐心中便是这般不知轻重的莽夫么?!爷当然知晓这般酸儒书生是不得强行镇压的,爷也知晓现在不是爷能出面的时候!告诉你家小姐,爷还没有那般笨!”
冬梅将邓玉的口气模仿了个七八分像,刘萱闻言嘴角微抽,是了,她总是只记得邓玉的火爆脾气,却忘了他乃是三军主帅王朝战神,怎的会真的是一个莽撞冲动的性子。
她苦笑着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这事是我的错。”
шωш ttκΛ n Сo
“你知晓错了便好!”
刘萱话音刚落,邓玉那满含着怒气的声音便传来过来,她一抬头便瞧见邓玉已经悄然出现在不远处,透过面具刘萱都能瞧见他不满的目光。
他偏头听了听外间的传唱声,重重冷哼了一声:“这般酸儒书生,竟还说你是妲己转世,有这么丑的妲己么?!”
这话一出莫说是刘萱了,便是秋菊与冬梅的嘴角也是抽了几抽。
刘萱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在帮我,还是在损我?我哪里丑了,虽不是倾国倾城,但也好歹是面目清秀,京城双珠的名号听过没?”
邓玉往前走了两步,闻言脚下便是一顿,他哼了哼道:“不过两个长的勉强能看的女人罢了。”
刘萱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确实在邓玉眼中没他长的好的就算丑,能得他勉强能看的评价,已经该值得她高兴了。
邓玉说完便来到她身旁坐下道:“外间那帮穷酸儒,你打算如何应对?”
“现在还没想好。”刘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不知道到底是得罪了何人,竟然让他想出这般狠毒的法子来对付我。”
“爷也着实想不通。”邓玉看着她道:“你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来京之后也未曾与什么人过于亲近,亦或是与人有怨,怎的就会有人来对付你?不过,爷已经派了人去查,很快便能知晓。”
刘萱闻言点了点:“待知晓是何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之后,再想想破解之法。为今之计也只有随他们去了。”
邓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的看法,他看着刘萱有些气恼道:“出了这等的事情,求婚旨一事也只能暂且搁置,今儿个爷那老头子又接了圣旨,西北蛮族受了辽人挑拨,正有些蠢蠢欲动,圣上派老头子前去西北镇守,只怕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了。”
对此刘萱早有心理准备,她知晓李澈定然会出手的,听闻了邓玉的话后也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晓,她问道:“不知王爷何时出发?”
她刚刚问完便感觉到了邓玉身上突然冒出的怒气,她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问道:“怎的好端端的又生气了?”
回答她的是邓玉重重的一声冷哼,刘萱正被他哼的莫名其妙,却见他盯着她瞧了半响,而后突然起身,瞬间消失在了院中。
刘萱目瞪口呆的瞧着他离去方向,有些莫名其妙,她偏头看向秋菊与冬梅满头雾水的问道:“我说错了什么?”
秋菊掩口而笑:“小姐就是因为什么都没说,世子爷才生气的。”
见刘萱仍是有些不大明白,一旁的冬梅笑着解释道:“世子爷心心念念着与小姐的婚事呢,本来出了这等事情拖了婚事,他已经很不高兴了,再加上宁王将要出征,且一年半载回不来,这婚事定然是要拖上一年半载的,可小姐闻言之后没有一丝反应,世子爷自然是要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