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被人抢了美食的怒气,直冲陶乌的脑门儿。他三两步走到那两人旁边,一把掐住女孩儿的脖子,将她揪到了一边儿。然后恶狠狠的问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女孩并没有因为陶乌的凶神恶煞,显出惊惶失措的情绪,反而从她漂亮漆黑的眸子里,泛出一抹迷离的神色。好象不明白陶乌的举动,以及他的喝问。
白钰抬起手,食指轻轻的扫过自己的嘴唇,认真的看了看那个行为莫名的女孩儿,忽然就笑了起来。他走近女孩,伸手掐着她的下巴,像是在审视一件工艺品似的。
女孩儿还是那副迷离的样子,就好像先前那个突兀的、吻上白钰的人不是她。过了半晌,白钰放开了手,只是淡淡的又笑了一下,转头对陶乌道:“你带上她,跟我回去……”
不明所以的陶乌,只得抓着那个女孩儿的手腕,半拖半拽的拉起她,跟随白钰搭乘电梯,直去了顶层。
这间屋子这些天没人呆过,积了层薄灰,看得白钰直皱眉头。大城市的通病,不可能像很多年前、或者是在杳无人烟的山野那样,空气中少有尘埃。
白钰示意陶乌可以放开那个女孩儿了,紧接着,他伸出自己右手的食指,无声无息的点在女孩儿的眉心中。
陶乌仿佛看到一抹不太真切的柔和光辉,自白钰的指尖溢出,然后渗入了女孩儿的皮肤。
“你认识我吗?”白钰问道,声音非常温柔,就像是一根羽毛扫在听者的心尖。
“认……认识……”女孩儿喃喃的回答道,没有神采的眸子,渐渐的清明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白钰继续问,声线愈发的蛊惑人心。
“白……白水……”女孩似乎又清醒了几分,眼神也开始聚焦,她定定的望着白钰,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语句连贯起来,“我是白水,我找了你很久。”
“嗯,我知道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白钰拍拍她的脸,笑容又温柔了几分,可以转眼间,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块宽大干净的毛巾,对那个自称是白水的女孩儿吩咐道:“那你先去把这里的清洁给打扫一下……”
这都是什么人哪!陶乌好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就这前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一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先是冒冒失失的吻了白钰,然后就被他给带了回来。当他以为这真是白钰的妹妹的时候,剧情却又突然急转直下,这个小女孩儿就被白钰当成了使唤丫头……
“这算怎么回事?”陶乌实在搞不清楚状况,觉得还是问当事人更直接。
“嗯,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白钰看着一丝不苟打扫着卫生的女孩儿,笑得无比开心,“这算是我的一个旧识,反正我这里也缺个手脚勤快的杂役,现在不是正好吗?”
一向后知后觉的陶乌,此刻不知怎的,脑子的某根弦,突然就搭到位了。他指着白水,肯定的说道:“她……她她……她该不会是你又在哪里种的玉吧!”
“咦……”白钰对于他这么快速的反应,感到有些意外,不过随即便说道:“看来你的蠢,果然
是因为能力被封印了。这个女孩儿呢,既不能算是我种的玉,也不能说不是。其中的因由一时半刻也跟你说不清楚,时机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的。”
陶乌心有不甘的还想继续开口,却被白钰一摆手给阻止了,白钰打了个哈欠,指着大门对他说:“我累了,这次得好好歇歇。你回去吧,若是想听故事,就去找苏河,她们的故事可比我这里的精彩多了。”
直到陶乌又搭着电梯下了楼,走到马路边上,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就这么轻易的又被白钰给撇下了。心里真是相当的不是滋味!
不过算了,毕竟看起来,这个叫白水的姑娘,且得跟白钰这儿呆上段时间。挖八卦这事,还是女人比较擅长,比如苏河、又比如柳烟。而且,他现在真的更想知道,自己离开的这十来天,苏河他们的际遇究竟是怎样。
蚩尤墓到底有没有被他们打开,初代南越王赵佗究竟有什么秘密,孟儒有没有在这事上横插一框子,杜仲从纯阳观里取出来的式盘,具体的用处是什么?还有,那个所谓被破掉的风水大局,现在是个什么境况……
思及此处,他果断的拿出手机,先拨通了柳烟的号码。片刻过后就接通了,柳烟的语气依然平静,只说自己两天前就已经回来了,现在正在研究所里上班。然后还是没有询问陶乌的行踪,仅仅是提了句文皌也跟着杜仲出去玩了,并提醒陶乌,既然回来了,就别忘了到下班时间开车去接她。
陶乌哼哼哈哈的应承下来,转头又再拨出了苏河的号码。这一次,彩铃响了老半天,他的心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提了起来,各种不太好的猜测都接连的冒了出来。
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既不热情也不冷漠的声音,就跟苏河的人一模一样,“陶乌吗?你还活着啊……”
“我当然活着!”陶乌忿忿的答道,并不甘势弱的反击道:“你们都没死翘翘,我怎么能先行一步?我告诉你,老子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能力已经完全恢复了,当心我现在就到你的酒馆去,一口一个,先吞了你跟那头朱厌,然后拆了你的店!”
这条林荫小巷依然如陶乌第一次来到时那么宁静,不宽不窄的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黄槐树上,都挂满了一串一串的嫩黄色花朵。层层叠叠的树荫,将阳光侵害成细碎的光点,投撒在沥青铺筑的路上,光影之间有种不太真切清凉感觉。
陶乌踱着步子沿着树荫往巷子的深处走去,他曾经异常敏锐的、对环境的感知能力,也随着他身体里那道禁锢的解除,而回复如初。越接近苏河的那间酒馆,便越发清晰的觉察到一种不同于之前的平静。
他还清楚的记得,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虽然没看到术士出没于巷内,但那种术士特有的煞气,却隐隐围绕于酒馆的周围。但现在,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都没有了,就像是一场暴雨之后,空气里的尘埃杂质,都被冲洗得一干二净。
陶乌站在酒馆门口,目光从上到下的扫了一遍,原来那个被他利爪挠坏的灯笼,已经换上了新的。但厚重的木门没有更换,上方的角落里,还能看到他当时发怒时的印迹。看起来,一切果然
亦都恢复如初了。
他想起白钰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有苏河在,根本不用担心蚩尤是不是真会活过来。看来,这只千年老僵尸,能力也是相当的可怕。
他的手才要扣动木门上那个黄铜的门环,门却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了,苏河笑吟吟的站在门后,望向陶乌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普通的、到她这里来喝酒的客人。她还是穿着一袭火红的纱裙,微风轻拂过,裙摆轻轻荡漾起来。
陶乌没由来的想起着没头没脑的诗来,忍不住对她念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苏河皱了皱眉头,不过脸上笑意不减,她侧过身示意陶乌进去,还不忘回了一句,“没想到你还挺文艺……”
院子里的杨树又被风吹得,“哗哗。”做响,这种声音,民间通常称之为鬼拍手。旧年间建造宅院有句俗语,叫做前不种桑、后不插柳,当院不栽鬼拍手。说的就是桑树、柳树、杨树之类,都不适合种在阳宅里外。
这院子倒是跟柳烟的家,有点异曲同工,都栽着非常之不合时宜的植物。
杨树挺拔的主干上,是大大小小不规则的斑点,像极了一颗一颗的眼睛,哗啦作响的树叶,让这几棵树仿佛是有了生命,正借着苏河的话,嘲笑着陶乌。
陶乌正想说什么,蓦然听到了清脆的铃声,循声望向苏河的手腕,是那串不久前失窃的金铃。他指着金铃,问道:“这东西,你是在那个什么鬼会所里找到的吗?”
“唔……”苏河摇头否认,而后狡黠的一笑,压低了声音,“是我诓了孟儒那个老头,去替我寻回来的……”
“看来,我这一走,好象是错过了场好戏啊……”陶乌叹了口气,不过不管多好看的戏,也比不上他这次跟着白钰去黄泉的收获,“那事情到底是怎么解决的?你们看到蚩尤了?”
苏河轻抿着嘴唇,思索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故事说起来比较繁琐,干脆一扬手晃动金铃。转眼间,一抹赤白两色的影子,自屋顶疾冲至了她的跟前,停伫之后,直接对陶乌翻了个白眼。
陶乌认为赤火这是不满于自己此前的不告而别,又想着自己现在不能再跟这么个,连人形都变不出的低等妖怪一般见识,便侧过头佯装是打量着杨树,忽略了赤火这个不含善意的眼神。
苏河抱起赤火用,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头,轻声说自己要与陶乌出去一趟,让他在家里呆着就可以了。
交待完,苏河冲陶乌勾了勾手指,“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你错过的东西。”
出租车载着他们两个,飞快的横穿过整个市区,接着又穿过龙潭与瀛洲两个村落之间,连绵好几公里的果园。陶乌难得的少言寡语,没有与苏河多做交流。他只是隔着车窗,默默的观察着一路之上的景物,他说不好变化是什么,但自打经过那片果园,确实感觉到整个气场已经有所不同了。
出租车直开到大学城的中心湖才停下,苏河指着湖边几棵高大、却光秃秃的树让陶乌看。迎着午后的阳光,距离还有些远,陶乌半眯着眼,看得也不是太真切。他索性直接走了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