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棵树看起来没有特别的地方,除了没长叶子。陶乌也没认出来这是什么树种,于是有些不解的问苏河,是要让他看什么?
苏河开口道:“这就是文皌所说的美人树,十天之前,还是一树繁花。不过五天前孟儒替我拿回了金铃,并说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就跑来这里看了看。结果就看到这几棵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子,拾起一根细细的枯枝,戳了戳树干的下方。陶乌这才看到,树干上密密麻麻的生满了一种圆锥形、尖利的东西。每个大约有拇指大小,就像是长得异常巨大的刺。
然而,再仔细一瞧,就会发现,每一粒尖刺都已经变成了一个脆而薄的壳,仅仅是被苏河手上那棵枯枝,轻轻的戳一下,就碎裂脱落。
陶乌心里涌起一阵恶心,他仿佛是看到无数的茧吸附在这每一株树干上,静悄悄的吸食着树干的生气和汁液,只等着破茧那一刻的到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陶乌厌恶的退后两步,又扫视了周围那几棵形态相似的树,果然都是这个样子。
“我也不知道。”苏河遗憾的摇了摇头,她只来过这里一次,还是被计蒙给生生的拖拽来的,“我后来问过文皌,她说她也并没有特别注意这些像茧一样的东西,因为这种树,本身就带着这样的树刺。”
苏河又想了想,继续补充道:“我后来去植物园里专门看过这种树,确实如她说所,甚至还扮下过几棵树刺来研究。所以,我能肯定的是,这湖边生长着的树,跟别的地方的,肯定不一样。”
说完了,她站直身子,冷冷的看着满湖的鳞鳞波光,突兀的问陶乌,“你知道计蒙那家伙吗?或者说,他还有另外两个名字,风伯、雨师……”
陶乌想都没想就直接点头,可是他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怎么那个时代的老妖怪,像是突然都冒了出来似的。比如他跟着白钰去到黄泉里,见到的是黄帝的史官仓颉,还有制箭师鬼箭羽。而苏河他们在这里,见到了蚩尤麾下的大妖怪计蒙。对了,还有那个白泽,他的主人是已经不复存在的地皇神农……
“那一日,计蒙扭曲了赤火制造的空间捷径,把我们引到这里来。我与他交过手,虽然确实很厉害,但若说他就是蚩尤的守墓人,我总觉得不可信。”苏河望着湖水若有所思,她还记得计蒙看到自己后,喊出的名字是衣青衣,“传说蚩尤败于黄帝,是因为衣青衣是魃,在她面前,计蒙那些雨云幻境的障眼法就不好使了。所以这么一个妖怪,怎么可能替蚩尤守住几千年的墓穴呢?”
“你等等……”陶乌打断了她的话,拣了块拳头大的石块,一抖手腕扔到湖里,平静的湖面随之泛起了涟漪,“你没认错人吧,计蒙哪来的本事,能随意扭曲空间?我怎么没听说过?一定有别人在帮他。孟儒那个死老头是怎么说的?”
“他什么也没说。”苏河摇了摇头,她本想借着做交易,从孟儒那里套出话出来。谁知道,前后不过三天的时候,从龙潭村到大学城,这一整片区域,就如果是被强大的
力量清洗过,任何妖物的气息都没有留下。最离奇的是,那家名为,“静。”的会所,也莫名的关门谢客了。
苏河原本是心有成竹的,在龙潭村的那个小院里,等着孟儒带了她的金铃来,交换双方各自掌握的信息。可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夜,一场雨量惊人的暴雨过后,变化就已经出现了。
孟儒甚至都没有亲自来找她,只是派了徒弟阿四给她送来铃铛。并且,仅仅是告诉她,这里的事已经了结了。不管是那些对她与赤火别有用心的术士,还是所谓的守墓人计蒙,以及那个招摇撞骗的会所,都不需要他们担心了。
取回金铃固然是件值得开心的事,但苏河非常不喜欢这种让她摸不着头脑的状况。她活了这么些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试过,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
因此,无论阿四对她做出了何种保证,她都深深的觉得,这几件事之中,一定有什么埋藏得特别深的隐情。而这些个隐情,如果不搞清楚,说不定哪天主会变成,极度危险的定时炸弹。
陶乌心里却有另外一个结论,但他没有急于说给苏河听,只是随她一起,在大学城逛了一圈。尤其是去看了文皌所说的,东面那个地气特别混乱的区域。
沿途,果然都种着火焰木,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特别适合这些树木生长,连绵不绝、如火焰般艳丽的红花,开得灿烂极了。
逛完了一圈,陶乌做了个深呼吸,远离市区的地方,空气真是要好上许多。他对苏河说道:“其实我觉得你也不用操这份闲心,该干嘛就干嘛。这个世界,随便刨个坑,就能刨出一堆惊天地泣鬼神的秘密来。可是,这些秘密跟你、跟我,都没有关系。自然会有该操心、该着急的人,或者妖怪去处理。”
说到这里,陶乌神秘的对着苏河眨了眨眼睛,“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孟儒那个死老头的主人,那头白泽,一定非常关心这些事。只要他活着,这个世界就翻不天。”
日子就好像是褪去了潮水的沙滩,冲刷掉了各种各样的印迹,虽然干净,可偶尔还是会让看风景的人,因为这种风过无声、水去无痕的结果,而在心里生产某种空落落的情绪。
当然,这样的情形对于吃货,杀伤力几乎等于零。更何况,是陶乌这个,已经恢复了全部能力的纯粹吃货。再加之,那个碍他眼的文皌,跟了要出去修行的杜仲旅游去了。于是,他很开心的在柳烟的院子里,过起了心安理得、混吃等死的舒坦小日子。
柳烟似乎越来越习惯了上班族的生活,每日都把自己收拾得清净妥帖,过得朝九晚六的简单生活。
陶乌都快有点沉迷于,这种没有追求的活法了。他与柳烟之前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他们几乎不再轻易谈及与妖物有关的话题,尽力的把各自都伪装成正常的人类。
偶尔,陶乌会拽着柳烟到苏河的酒馆里,喝喝黄酒、啃啃手剥笋,改换一下口味。并且学习一下,苏河这只僵尸,是怎么在人类世界里,混得如鱼得水。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陶乌才会在心里跟自己承认,这种平静的日子,
让他感到了未知的恐惧。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说不好时间久了,会就变成让他夜不安寐的噩梦。
可是,这种担忧他还没法跟别人说。柳烟吧,连自己到底是谁,都还没搞清楚,而且以她的性子,哪有闲工夫来关心别的事。白钰呢,虽然什么都知道一些,可是说话永远只说一小截,听他说话,那就跟百爪挠心没区别。
至于苏河跟杜仲,陶乌对他们始终怀着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戒心。这种戒心,就算是与之共历过生死,也不会有所放松。
这天下午,陶乌习惯性的要开车去接柳烟下班,可是车却出了毛病,无论如何也发动不了了。他只得叫了人来把车拖去修理,这一来一去的折腾,眼看着就已经要到六点了。为了表现自己是个尽职的司机,又想着这个时段去拦个空出租,简直就是堪比打仗。所以他干脆就让自己剩的这辆出租,直奔向明夷研究院。
刚到门口停下,就看到柳烟拎着包包,步履轻盈的从研究院里走了出来。陶乌摁下车窗,大声招呼了她上车。
柳烟愣了愣,但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开自己的车来。可陶乌却把头贴近她,皱着鼻子使劲吸了吸,接着露出一个有些疑惑的表情。
“你闻什么呢?”柳烟不由自主的把他脑袋推开,又下意识的跟着吸了两下鼻子,“难道我身上有什么怪味吗?”
陶乌肯定的点了点头,不过没有作答,反而是跟司机说了个,位于市区中心的地址。
“你要带我去哪里?”柳烟有些摸不着头脑,陶乌的举动实在是太过怪异了。
“带你去吃好吃的呗,要不然我还能带你去哪里啊?”陶乌坐直了身子,把头一仰,靠到了椅背上。
在每天的固定塞车时段里,行行停停,挪动了将近一个小时,出租车终于停在了一幢写字楼外面。陶乌殷勤的拖着柳烟下车,熟门熟路的领着她搭着电梯,直去最高一层。
“你确定顶楼是吃饭的地方?”柳烟站在电梯的玻璃后面,看着这个城市的逐渐缩小的外观,跟平时走在路上看到的样子,果然不大一样。
陶乌摇了摇头,随手冲上指了指,“你就当是吃饭前的开胃菜了,带你去见个人先。”
搞得这么神神密密的,柳烟忍不住皱起了好看的眉,却没来得及开口,电梯响起,“叮。”的一声提示音。片刻,从外面进来了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他的身材挺拔,从头到脚都打理得一丝不苟,柳烟脑子里无端的冒出了两个字——精英。
那个男人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冲他们两个微微颌首,然后站到左侧,仰头望着楼层的提示数字。
自打这人进入电梯,陶乌的注意力就转到了他的身上,这人,自己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怎么好像有些面熟?
很快的,电梯在四十层停下,陶乌趁那人走出去的最后一刻,轻声问道:“诶……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男人闻言,转过头来,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陶乌,然后肯定的摇了摇头,“我想你大概是认错人了,不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