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看着文皌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想想就同意了杜仲的打算,只叮嘱他们万事小心,又说自己与陶乌,会在镇子上等他们回来。陶乌见柳烟有了定论,便一叠声的催促她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重新回到埇睎镇,果然如杜仲所言,小镇安静极了,半条人影都看不到。陶乌拉着柳烟,脚下生风,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老祭家的饭馆,陶乌让柳烟暂坐,自己则头也不回的奔上楼去换了身衣服。一切都弄妥帖之后,他才放心大胆的下了楼来。
柳烟好整以暇的坐在靠门的位置上,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好象是把玩着什么东西。陶乌走近了一看,着实惊疑了一番。
她手里所拿的物件,正在不停的变化着形状,时而是方素雅绢帕,时而又是一枚流苏吊坠。前一眼看着,也许是朵不知名的花,眨眼之间,又已幻化为了一只扑棱着华丽翅膀的凤尾蝶……
见陶乌走到跟前,柳烟那手轻轻一握,一切又都消失了,仿佛从来就没存在过什么。她转头朝陶乌笑了笑,语气轻松的说道:“你怕我给你一套皇帝的新衣吗?”
陶乌皱眉,从来没看过童话故事的他,当然不知道什么是皇帝的新衣。他顺手拖过一张凳子,径直在柳烟旁边坐下,拉起柳烟那只纤细白嫩的手,仔细打量起来,“大小姐……你……”
他其实很想问,你是不是想起点什么来了。可是,又觉得这么贸然开口,不是聊天的正确方式,所以,那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卡住了。
柳烟不以为意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张开五指,在陶乌眼前翻覆了一下,“我现在会变戏法了,真是很神奇耶……”
她的话听起来,只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儿,意外的得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新奇小玩意儿。一边说着,一边又摊开手来,一碟热气腾腾、酱汁浓艳的红烧排骨就出现了,惹得陶乌差点就张嘴咬了过去。
好在陶乌还想是有记性,在口水流出来的最后一秒,想起了在甘渊里,白钰变幻出来,给他聊以充饥的吃食。当下很是不乐意的别过头去,同时默默的腹诽道:谁要敢说你们不是亲兄妹,我非吃了他不可!
“大黄,你不想吃啊……”柳烟笑起来,好象见陶乌这么狼狈,是件很开心的事。她甚至又把手往前探出几分,硬是要让那碟子香气四溢的排骨,生生的挤进陶乌的视线里。
陶乌哀嚎了一声,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隔绝了食物的诱惑,嘟囔道:“你个死丫头片子,惹急了,老子可真要把你给吃了啊!”
“算了算了,你越来越开不起玩笑了。”柳烟终于收了手,改用一种略为严肃的语气,一字一顿的问道:“陶乌,你说,是不是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最终,还是要变成妖怪……”
陶乌怔怔的放下捂脸的手,对于柳烟态度的突兀转变,很有些适应不来。他愣了几秒,才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安慰道:“妖就妖呗,有什么呀!你看看我,就无所谓是做妖还是做人,吃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不是。”
柳烟摇了摇头,她心里真有些羡慕陶乌这个单纯的吃货,她
拉过陶乌的手放到桌沿上,把自己的头枕了上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道:“在那片山林里,我好象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你告诉我,这中间都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在被困在地底下,那个太岁又是怎么回事?”
陶乌心里的某处,不知道怎么的,就软了一下,这个样子的柳烟,让他禁不住有些恍惚,差点以为是又看到了秦香。这念头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甩了甩脑袋,干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走神儿。
然后,他把柳烟妖化这前前后后的遭遇,简明扼要的讲述了一遍,并尽量不去过多形容那时的柳烟,力量有多可怕、情感有多冰冷。直说到妖化之后的她,因为碰触了白钰给的那只玉盒,而陷入空白状态,没多久就恢复了正常。
只是,这个正常,也就是相对而言,毕竟柳烟现在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人类了。尽管她能操纵的幻术,还仅仅局限于些小物件,没有直接的攻击力。但可以想象得出,这种能力一旦被开启,就会源源不断的增强。至于最终强到何处地步,就不得而知了。
柳烟静静的听陶乌说完,半晌没接话,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啥。陶乌歪着头,看了她半天,确定她不是听故事睡着了。然后,小心翼翼的动了动手指头,拿手臂给柳烟做枕头不算事儿,然而,现在这个不怎么符合人体工学的姿势,太不舒服了,只怕她的头再不抬起来,自己的手臂就要被压麻了。
柳烟像是觉察到了陶乌的不适,终于又坐正了身子,她盯着他的眼睛,开口道:“我想,也许我以前以为只是梦境的东西,其实是真实存在的。比如,上次去阴那山找到白钰,比如,这次将玉盒里的东西释放出来……”
陶乌听到释放二字,才蓦然想起,在地底时,那只玉盒的确是融入了柳烟的手掌。他抬手扣了扣自己的脑门儿,想想还是把那玉盒的来历跟柳烟说了,并一再强调,自己根本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又提到上回白钰给过柳烟的紫玉镯子,说还以为是另一个,“护身符。”
“我们现在先去找安琳琳吧,这事她肯定知道点什么……”柳烟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顿了一下,又问陶乌,“对了,还有那个叫约书亚的人,他又是什么妖怪?”
陶乌陪着柳烟往祠堂的方向走去,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打西边来的妖物,我可认不出来,很久以前也只是听说过几次。他们在咱们这里,闹不出太大的动静,单是数之不尽的术士,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你不是说他当时要单独跟我说事吗?如果他像说所说能力平平,没理由可以同时困住你和杜仲啊……”柳烟觉得妖怪的世界真是复杂,她又缺乏起码的常识,要理清这些疑问,难度实在太大。
“管他呢!”陶乌倒是没放在心上,大概是并没有与之正面交手的缘故吧,“他要来找你的晦气,怎么都会来,你现在想再多也没用。况且,我看这次他正是碰巧了,真不见得本事就强过我去了。”
说着话,他们两已经走到了祠堂门口,薄薄的暮色已经笼罩了下来,祠堂的木门后,是一片黑漆漆
、静悄悄。
陶乌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进去,却听到安琳琳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吧,我一直在等你们……”
陶乌与柳烟对视了一眼,抢先跨过门槛。他的这举动,倒不全是为了护着柳烟,在他看来,柳烟现在处于一个极不稳定的状态,任何风吹草动,搞不好就会引发她又一次妖化。白钰可只给了自己一只玉盒,若再有意外,他压根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看着已经迈过了门槛的陶乌,柳烟深深的吸了口气,也不再多做停留,随他一起走进了祠堂。
天色原已经有些黯淡了,而采光本就不好的祠堂里,又没有开灯,此时看来,愈发像是一头张开大口等着食物自己送上门的妖怪。何况,这里面还真就守了只妖怪。
安琳琳正正的坐在,应该是祠堂的正厅里,陶乌也看到了她的身后,老祭口中的那块绿松石石碑。果然是又高又大,哪怕是没有光线的照射,却也能依稀看到那上面的刻痕,想来是记叙着这里的神异往事。
“啪。”的一声,分布于正厅四周的几盏气灯同时亮起,猛然而至的亮光,晃得陶乌眼前一花。他以为是安琳琳干的,正要开口咒骂,却发现安琳琳也被这光闪得略偏了偏头。
“有事就说事,何必搞得这么神神叨叨……”柳烟的声音从陶乌的身后响起,她进入这厅房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灯。
陶乌真想拍手叫好,他就学不来柳烟这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个性和气势。而且他深信,就算柳烟还是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在面对强大妖兽的时候,也会是这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安琳琳看到柳烟,便站起了身来,她已不复往日里小白领的打扮。而是如在太岁腹中洞穴里那样,一身碧色的广袖交领裙袍,一头褐色的及腰长发,同样用一根碧色的丝带束于脑后。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上,五官倒是生得相当标致,但也没有任何表情。
柳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物,沾了些泥土,显然比不得对方的纤尘不染。不过她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反正是妖怪嘛,要论打扮,安琳琳再怎么用心,也没不上白钰那种天生的妖娆漂亮。
“大家也算是熟人,就不用再说什么客套话了。”柳烟一边说,一边拍拍陶乌的胳膊,示意他把屋角的那折叠渔夫椅给拖过来。略微停顿了片刻,待坐好之后,才又继续开口,“折腾了一天,我跟你们比不得,真是有些累了,想来,你也不介意我坐着听故事吧……”
安琳琳并没有理会柳烟话中的不客气,半侧过身子,抬起手,指尖轻划过那方高大的绿松石碑。而后又把目光转回到柳烟的身上,不急不徐的说道:“这个故事,我原先以为了然于心,哪知道,到头来,还是被你给摆了一道……”
故事的源头,居然上溯到很久很久以前,传说中上古时代的大洪水传说。关于那场洪水的传说有两个,涉及到了两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禹王与女娲。
陶乌对这故事熟悉得很,毕竟他来到这个世皇帝的新衣,各种传说,哪怕不是每一件都是亲身经历,多多少少也能算是旁观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