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古怪!陶乌心念一起,首先想到那头朱厌,脚一蹬地,往后退出好几大步。站稳身形后仰头便看那棵槐树,透过枝叶是明丽的阳光,晃得他不禁微微眯起眼。不过看了好半天,别说是朱厌了,就连只鸟都没看到。待他低下头来,铃声也消失了,那株风铃木枝头还是大篷的、形如风铃的黄花。树下站着个穿着红色纱裙的漂亮女人,皮肤白晳得就像身体里根本没有一滴血液。虽然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可是那双深幽的墨绿色眸子却让人感觉到后背凉咝咝的。这,当然是苏河。
幻觉?陶乌甩甩头,他才不信自己从刚刚到现在看到的是幻象。可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竟然丝毫没有觉察到。当然,他更不相信这是什么鬼魂,活了几千年,基本没有鬼魂敢靠近他。“你是什么。东西?”陶乌下意识的握了握拳头,在心里琢磨着如果动手,能不能一击得手。
“你这话问得可真不客气。就算不是同类,话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嘛。”苏河掩着嘴角笑起来,这只饕餮看起来很紧张,还真是难得一见的情形啊。她忍不住朝他走近了两步,冲他伸出一只手,“我的名字叫苏河,可以认识一下吗?”
这是要跟自己握手吗?陶乌还从来没使用过这些人类的礼节,很是莫名的望着苏河,似乎她看起来不像是来挑衅或者寻愁的。可他信不过这些看起来的表相,索性将两手背到身后,“你有什么事吗?”
苏河放下自己的手,歪着头做出个思考的样子,然后说道:“没什么事,就随便逛逛,很多年没见过风铃木了,忍不住多呆了一会儿。”
一派胡言!陶乌在心里骂了一句,这种鬼话说得真叫一个浑然天成。既然对方不愿表明身份,也不打算告知来意,看着又不是要动手的意思,那么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好了。陶乌转身就走,连话都懒得再多说一句。
“你在怕我吗?”苏河的声音听起来愉快极了。“可笑!”陶乌停下脚步,扭着盯着她,如果眼光能当做是武器,他肯定毫不留情的在她身上斩上十七、八刀,“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难道不是在怕昨天那只朱厌吗?”苏河看似懒洋洋的撩了下被风吹起的发丝,抛了个媚眼儿给陶乌,“堂堂饕餮,几时变得这么不堪一击了?”
陶乌的眉头都锁到一起了,什么时候开始,随便是谁,都能轻易说出自己的真实本体来了?不久前的那个白钰,现在这个不知底细的女人,这让他不禁认真的思索,自己是不是活得太失败了。现在苏河的话成功的激起了他的怒气,他也不管是不是在大白天,右手一晃成爪,细密青鳞在阳光下散发出肃杀的意味来。
他一爪扣住了苏河的脖子,逐渐加重力道,并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是否不堪一击,你现在就可以试试!”苏河面不改色,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娟丽的眉宇间满是从容不迫,明亮的眸子带着笑意直视着陶乌的眼睛,
就像是要告诉他,你就算把我的脖子掐断,也没用。
陶乌觉得自己抓着的一块坚硬、冰凉的石块,但片刻过后忽然感到自己的手心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灼伤了。他飞速将利爪抽开,又退后两步,才垂下眼皮扫了扫掌心。并没有什么损伤,但刚刚那一刻,他分明感觉到了异样,好似一尾鱼被人扔到被曝晒了很久的石头上,那一瞬间,与石头接触的部位,气血都被蒸发掉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妖怪,除了有具人形,竟一点生气都没有。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苏河在他面前消失了,他无来由的一阵惊恐,然后从贵妃椅上重重的跌到了地上。“混帐猫崽子,你给我滚出来!”陶乌怒吼了一声,这个梦做得太离奇了,在这个院子里,除了文皌,他想不到还有谁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正在房间里玩手机的文皌,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来不及多想,扔下手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奔到院子里。刚刚跨出门,就见到陶乌火大到五官都要扭曲了,这让她生生的停下了步子。她拿手抓着门框,像是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才怯怯的小声问道:“出。出什么事了吗?”
陶乌几步冲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喝道:“你刚刚是不是跑到我梦里胡作非为了?”“我不敢!”文皌被吓得大叫起来,猫耳朵都跟着冒出来了,她担心盛怒之下的饕餮,会一口吃掉自己,想不到什么可以解释的措辞,急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闭嘴!”看到文皌嗷嗷嚎哭起来,陶乌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还没对她干嘛呢,就已经哭成这样了,倒还真不如直接吞了来得清净。他伸出两手捏着她的肩膀把她提起来,恶狠狠的威胁道:“你再嚎,我现在就弄死你!”
双脚悬空的文皌立马收住哭声,扁着嘴无声的抽泣着,又圆又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看起来委曲极了。看她不哭了,陶乌才把她放回地上,用十分凝重的语气把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怪梦又复述了一遍,其间认真的观察着她的表情,判断着这事是否与她有关。
遗憾的是,文皌听完这梦,惊讶得连自己还想接着哭都忘记了。她先是两三保证这事决不是自己干的,还拿出手机让陶乌看自己的游戏积分,表示以自己现在的能力,还玩不了分心两用的高深把戏。
这会儿陶乌也慢慢平静下来,仔细想想,他也觉得文皌没胆子干这种烂事。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将他笼罩于其中,怎么这个城市里,忽然之间冒出来这么多的妖怪,而且一个个都不是善茬。他开始认真的思考,自己是不是该查查黄历,看看最近是不是开始走背运了。柳烟隔着餐厅的窗户看着陆光远从对面的研究所出来,然后一路小跑来到餐厅里,坐下后还稍稍喘了喘气。她觉得有些抱歉,这不过是自己突发的一个念头而已,而陆光远的样子看来好郑重。
“真不好意思啊,陆师兄。”柳烟往他的杯子里添了点茶,笑容中带了几分尴尬,“今天有些冒
昧了。”“没关系。”陆光远看着有段时间没见的柳烟,她穿了条黑白格子的背带裙,配了双短皮靴,既漂亮又俏皮,“我的上班时间其实很弹性的,有事的时候可能一整天都顾不上吃饭,没要紧工作的话,也就是回所里看看资料、文档之类。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呢,离你家和学校都有点远啊。”
“哦,我是专门来看看你们研究所长什么样子。”既然是要打探内幕,柳烟便直接说明了来意,藏着掖着太不诚恳了。“哈哈。是不是跟想象中不太一样?”陆光远想起自己头回来研究所时的观感,差点以为这里是个什么艺术馆之类东西。“是啊,规模比想象中大很多呢。”柳烟点点头,然后把自己手机里的一张照片给他看,“其实是这样,我在学校看到你们研究所的校园招聘广告,正好有一个职位是古籍修复方面的助理研究员。我对这个职位挺有兴趣,所以今天学校里没什么事,就干脆过来先瞅瞅你们这里是什么样子。”
“对的,这事我知道,最近所里的研究课题挺多,各个部门都缺人手,所以干脆就直接招点新人来补充一下。”陆光远一听柳烟说这事,也没等她再多问,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古籍修复跟我这边算是隶属同一个部门之下,一直就只有四、五个人,最近听说有两个同事离职,所以好多工作都堆起来了,急需人手。如果你有兴趣,拿份简历给我,最好是能有你们专业课老师的举荐信,我去替你争取一下。这样好过你们学校送一大堆简历过来,管事的人还得慢慢挑拣,不过不能保证一定成”
“就这么简单?”柳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本来只是抱着随缘的心态,找他问问这些职位到底竞争有多激烈,倒也没想过要仗着有熟人而找到捷径。“那要多复杂呢?”陆光远没想到柳烟这次来找他是为了打听这事,心里有点小惊喜,所以已经打定主意要帮她跑跑腿了。
“不管成不成,都先谢谢师兄了。”柳烟一面道谢,一面想如果真是由他帮忙给自己拿到一个工作职位,是不是应该给点什么谢礼。饭桌上的话题都围绕着研究所和陆光远的工作内容,所以他的话题源源不断,没有了上一次那种不合时宜的尴尬。一顿饭下来,柳烟对这个研究所有了个大概了了解。
正当陶乌与文皌百思不得其解之时,门铃突兀的响起来,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是否应该去开门。门铃持续不断的响着,似乎没人应门就会一直不断的响下去。陶乌拧了拧文皌的猫耳朵,叹了口气说道:“你进屋去,真是蠢死了。”
陶乌打开门一看,居然是杜仲,还是那副不良少年吊儿郎当、让人看了就来气的打扮,他想都没想,“呯”的一声直接把门摔上了。然后隔着小院的墙问道:“你来干嘛!”
“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你先开门,我有事找你们。”杜仲不按门铃了,开始有节奏的拍门,“我这次真的有紧要事,你让柳小姐出来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