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春雨

临渊这么一天天的跟着心儿山上采药, 他虽还是臭着一张脸跟心儿说话,但能看得出他还是竭力的想对心儿好点的。就算只是为了顾及我的感受,也已经很好了。

芝先生则或多或少的对心儿透了点口风, 暗示临渊对他的暗中保护。心儿表面上虽没戳破, 但渐渐的, 也会在做饭的时候顺手多准备一份给临渊。在院子里练剑的时候偶尔也会问问临渊一些招式什么的。

看起来甚好, 甚好。

这天天气有些阴冷, 天上飘着小雨,明明已经到了春天,却还是冻人的厉害。

心儿今天没去山上采药, 也没在院子里练剑,只在准备了一天的伙食之后便烧了一大桶的热水, 一头钻进他的屋子里沐浴了起来。待到中午的时候才穿戴好了出了屋门。

心儿换上了芝先生给他新做的一套月白色粗布袍子, 袍子略大了些, 袖口高高的卷着,显得有些空旷旷的。原本用来束发的青色布条也换成了白色的。脸色有些不大好, 像是不大开心的样子。

“哎,心儿,早上闷在屋子里干嘛的?过来一起吃个中饭吧。”看他终于出来了,我便赶紧的招呼他过来吃饭。

“不。。。不大饿。”

临渊咳了一声:“就算不饿,中饭也是要吃的, 你早饭也没吃吧?快过来吃饭, 别让你娘担心。”

呦西~~临渊, 你这是在关心心儿吧?是在关心吧?是在关心吧?

我的心里乐开了花儿。

心儿听了也不吭声, 默默的垂头到厨房里自个儿盛了一碗饭, 便过来坐下了。

临渊的脸色好像也比以前更臭了些,在饭桌上破天荒的没挑心儿的毛病, 也没和他拌嘴,也那么闷头吃饭。

芝先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高傲姿态,专心致志的扫荡着桌上的饭菜。

啧~~~看来今天大家都很沉默嘛,桌上弥漫着一股肉眼可见的低气压。。。是因为今儿下雨的关系么?所以大家都间歇性的抑郁了起来?

那么我就多说些话吧,缓解一下这令人尴尬的气氛。

那~~说些什么好呢?

我一眼扫到了桌上的四菜一汤。

有了!就拿这个挑起话头吧!

我清了清嗓子:“心儿啊,今儿的菜,怎都是素的?娘亲想吃肉嘛~~~”

心儿抬眼轻轻的瞟了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临渊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下,心儿便又埋头扒饭不说话了。

啧~~这孩子定力挺强的么,还不说话啊?

我摸摸心儿的头:“心儿啊~~这袍子是芝先生新做的吧?真好看!就是大了点。没事~~小孩子长的快,很快就能合身了。”

心儿竟破天荒的皱了皱眉,眼圈儿有点红。

我收了手,疑惑的看着他。

这是。。。怎么了?

临渊一边帮我布菜一边柔声说:“清儿你别说话了,快些吃吧,啊。天气冷,再说下去饭菜就都凉了。”

心儿虽一直在扒饭,可实际上吃下去的没多少,一直在做个吃饭的样子罢了。

我心下不安,一只手捏着筷子不知道怎样才好。

正在这时,心儿突然“腾”的从位上站了起来,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临渊皱着眉头,低声唤了声:“乐君心!”似是警告,又似是哀求。

心儿咬咬下唇,低着头收拾自己的碗筷。

我按住他的手,有些忐忑:“心儿,你怎么了?”

他看了看临渊,又看了看芝先生,最后低头冲我微微笑了一下:“刚刚我突然想起昨天在山上看到的一株珍贵的草药,一时走了神。娘亲,抱歉刚刚吓到你了。那草药娇气的很,这雨眼看着就要要下大了,我怕草药会被雨水浇坏了。儿子。。。儿子先去山上了。”

说着竟转身要走。

临渊看了,便也想起身跟着。

“你。。。今天你莫要跟着我。我武艺并不太差,你别老跟着我,我看了心烦。”

心儿背对着我们站在门口,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说罢,他便出了门去。

顷刻间,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咚咚咚”的跳着,竟像是惊惶不安。

一旁的芝先生捋了捋胡子,拍拍我的肩膀:“丫头莫要担心,我估摸着这小兔崽子八成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姑娘,今儿要去会会佳人,害羞的紧,所以才不让乐临渊跟着他的。”

一旁的临渊也是连连附和着:“岳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座山外十几里处有个小村子,我跟着乐君心去过那几次,看见他却是在偷看一户人家的小丫头。估计今儿是约好了一起玩耍,你看,还换上了新袍子呢!”

“可是。。。”我仍然想不大通:“这是好事儿,他干嘛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害羞,害羞吧。你儿子你又不是不晓得,口是心非的很。”临渊继续宽慰我。

想想看也是,这孩子也不小了。啧,最近更是越来越别扭。这难道就是曾经其他官僚与我痛心疾首的提过的家中孩子经历的所谓的叛逆期?!

唔。。。估计这便是了吧。

想毕,我便稍稍宽了心,继续埋头吃饭了。

饭毕,临渊虽说要给心儿留点个人隐私空间啥的,最终也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出门去寻他去了。

家中便只剩下芝先生与我。恰巧芝先生又说家中没的米盐和布匹了。因为临渊和我的身份都很敏感,城里铺天盖地的都是通缉我也找寻皇上的布告,所以出山置办杂物这类的事情,一向都是芝先生负责。正好今天我并不需要施针浴药,所以在安顿好我之后,芝先生便也出了门去。

那时我尚在房中睡中觉,只迷迷糊糊的听到屋门被打开的声音,一阵冷风夹着雨丝吹了进来。我只当是临渊他们回来了,并不睁眼,只继续睡着。

“啪!”的一声脆响,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我被那一巴掌扇得有些头晕眼花,睁开眼一看,便见得床前站着一个全身都穿着黑衣的人。黑色的衣裳,黑色的靴子,黑色的手套,黑色的皮鞭,甚至连头上戴着的帽子也覆着黑纱。

我看不见这人的样貌,更看不出她的身形,只是根据她的身高和穿着本能的判断这人是个女子。

屋门关着,窗纸上映着屋外的人影。

她弯下腰凑近我的耳朵:“疑惑么?乐正清,你。。。要不要猜猜看我是谁呢?”

熟悉的音色,却是陌生的语调。这声音再也不似当年那般的清澈婉转。

“秋。”我说。

你们终于找到我了。

这场梦,也终究该醒了。

我撑着手吃力的坐了起来,倚着床柱看她。

她伸出手,捏着我的下巴:“啧啧啧,原来,她说的竟没错。乐正清,你竟真是个女人呀。”

她的手指在我脸上游移,滑过眉眼,滑过鼻梁,滑过双唇。最后,她挑起一绺发丝,似是嗤笑。

“怪不得。。。怪不得!哈哈哈!哈哈哈!”笑声里透着彻骨的寒意,似要把我整个人都冻结。

她放开我,转身自寻了把椅子坐下,倒了杯凉茶握在手里。

她这个习惯可真没变,一紧张就喜欢倒杯茶握在手里装淡定。

我心里略有些恍惚。

“乐正清。你说,要是乔家暗卫知道你其实是个女人,他们还会不会为你继续卖命?”

“自然,是不再会了。”

乔家暗卫是只效忠于乐正家各代家主的。而我生来就是个女人,根本就是个冒牌的家主罢了。

她笑声甜腻:“哦,我在来时,已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们。”

“他们在哪?”犹记得被掳到换云国王宫之前,还有大半的暗卫被敌人堵在山洞之中遭遇突袭。

“放心,”她的声音温柔如水:“他们都是影子的下属,我又怎会为难了他们?我可舍不得惹得影子不快呢。”

“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她手中的杯子“卡擦”碎裂,黄褐色的茶水顺着她的指间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

她甩手把杯子扔掉,拽着桌上的巾子擦了擦手套:“你说话还是这么的让我觉着恶心。”

“乐正清,你记着。你欠我的永远还不了。你连对我道歉的资格都没有。”

本是伤心欲绝的一句话,却偏偏被她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讲了出来。

我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

闭上眼,不敢再看她:“当年。。。我以为那是最好的方法。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

直到后来,我自己动了情,晓了情,才终是明白当年我的决定错的有多么的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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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她轻喝道,转而又放轻了声音:“本宫今日来,并不是想要与你叙什么旧事的。只是。。。。。。”

“杀了我?”

特地挑了一个他们都不在家的日子里过来,怕是早就找到了我们,只一直在山外守着,静候时机吧。

平静的日子过了太久,我们竟都大意了。

她声音轻快:“非也,非也。本宫这次过来,可是要来劝得国师大人再度出山,入朝为官的呀。”